那统领带领的骑兵一开始没注意,等他们听到这声音,感受到震动,再发现那硕大的石头滚下来时,石弹已经距他们不远,来不及躲避了。
几颗石弹并没有固定的路线,路上被磕到、撞到都可能改变方向,虽然实质上杀伤不多,但是原本整齐的队形,顿时被打乱了。
一场突击顿时成了乱战,两三千人杀成一团,明军这边依靠地利与蒙兀汉军的人数优势形成了平衡。
这一杀,整整杀了数个时辰,当双方都筋疲力尽,无力再战时,一看,都死的差不多了,明军这边只有王超为首的百十人,千户、其它百户都战死了。
而蒙兀汉军这边也差不多,也只有百余人了,那位统领和手下的将领悉数战死,只有史泽还带着几个残兵败将。
双方各占据一条堑壕,无力地望着对方,目无表情。
到了这个局面,谁的援兵先来都可以轻易杀死对方,彻底占据这个矮矮的山坡。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欢呼声,王朝抬起头一看,顿时心如死灰,原来,是刚才那位离去的将领又驱使千余败兵往这边跑了过来。
见此情况,田超叹了口气,心中默默与父母妻儿告别了一番,准备垂死挣扎一番,再怎么也要多带走几个敌人。
只见那些蒙兀汉军败兵开始了爬坡,王朝也开始默数,准备在他们爬上来之前,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扑到对面,带走几个人。
就在那些败兵慢吞吞爬了片刻,刚爬到半山腰时,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又下了山,远远逃走了,即使押送的那位蒙兀汉军骑士连接杀死了数十人也不能阻挡这股逃亡潮,反倒是他自己被裹挟走了。
接着,王超就看到,一队数百人的明军士兵正旗帜严整地开过来,看见这个高地还在控制中,还放了一个烟花,然后才慢慢爬上坡,轻松杀死了那些汉军,只有那史泽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所踪。
彻底占据了这个高地之后,王超和剩下的士兵就被安置到一边休息了,接下来,他们开始平整缓坡顶上的土地,甚至拿出了化泥为石的符篆,将这里化为一大片平坦的小广场。
接下来,又往山下修了数条简易道路,一副将此地当做一个永久基地经营得样子,看得王超无比好奇,这地方还值得修建一个堡垒吗?
不过联想到他们的使命,他又不敢贸然询问。
如此平整了一天一夜,当这边终于完工时,一队队骑兵进驻了,带来了一些他从没见过的东西,长筒、宽坐,都是由不知名的金属铸成,一看就沉重无比。
上山的路尽管被修整过,仍然被压得深深陷了下去,甚至在有些稍微陡峭的地方,前推后拉都没用时,那些武陵军不得不下马,用平时珍若性命的天马直接往上拉。
这个山头并不大,全军围上来也不过一两千人就站满了,前番争夺时,蒙兀人一次性也投入不了太多兵力,如今放那东西,自然也放不了几个,堪堪放了十二尊就满了。
田超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在旁边指挥布置的一个武陵大学的学生模样的指挥官,道:“小哥,这是什么东西?类似于投石机之类能远程投射的武器吗?”
“将军客气了,在下刘海,你这次夺了这处高地,立了大功,至少一个千户跑不了了。这东西叫做大炮,确实是类似于投石机的远程攻击武器。”
“只是这东西比投石机投放的石弹威力更大,距离更远,而且还有些别的玄机,是我们此战胜利最大的保障,朝廷一直留在现在才使用,就是因为这东西太珍贵了,比法宝都难搞。”
“你看着吧,过两天让你看一看这东西的威力,保准让你大开眼界。也就是如今要用了,你们又是功臣,将你们往后送又不方便,才让你们旁观的。”
“不过将军等会要嘱咐剩下的那些战士,这几天看到的,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当做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就是了。”
“我省的,多谢小哥提醒。小哥,前方战事如何了?”
“仍在激战之中,不过我们已经占了上风了,那胡酋忽必烈想必很快就要动用二十万金帐军做最后一击了,否则,他们撑不了几天了。”
“不过,我们的伤亡也非常大,你们这种负伤的,建制散了的,前两天还有机会撤下去,现在完全乱套了,根本撤不走了,只好委屈你们在这了。”
“护送我们前来的武陵军,本来有一千二百人,结果这一路上伤亡的,被冲散的,只剩下不到三百了,可见乱成什么样了。”
而就在王超与刘海闲谈时,那些蒙兀方面的真君也在后方望着这边的大战,其中一位道:“我以前以为我们够残忍了,经常屠灭一村一阵,可是现在看看这些人,真真是杀人盈野,那战场中的鲜血,恐怕都有几寸深了吧。”
“还没到最后时刻呢,蒙兀人这边快支持不住了,忽必烈就要动用二十万金帐军做最后一击了,这可是二十万有修为的军卒啊,如果他们战死,此地一定会成为如北邙山那样的鬼修圣地,死气、阴气、鬼气千年都不会消退。”
“你还忘了算明军也有十万武陵军呢?而且我看,他们军士的修为普遍较高,大都修的是正法,甚至有炼体的修士,这可是炼制殭尸最好的材料了。”
“那我们不就发了,等此战过后,我们一定要将这里拿下,布下幽冥阵法,直接将此地化为鬼国。甚至,这里面的死气如此充沛,如果能建成一个小洞天,成就地仙都不是没可能啊。”
“哈哈,到时,我们直接在此地与辰漏观那些家伙斗法,岂不妙哉?”
“恐怕很难吧?”
“难什么?他总有在乎的东西,不答应,就合力将他那辰漏观掀了,或者直接覆灭明廷。”
“明廷不一定会失败吧,否则他们为什么轻启战端?就为了将将士送到这里被杀?”
“幽幻,你什么意思,三番两次为辰漏观讲话,你什么意思?”
“凡事未虑胜先虑败,不想想他们赢了我们怎么自处,光想着他们输了,谁不会想?”
“你,我看你就是心向辰漏观,随时想着反水。”
“好了,不要吵了,至于他们胜了怎么办?很简单啊,他们不是给我们示范了吗?双方征战能做到,杀人也能做到。”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沉默了,这可不是杀几百几千人能做到的,现在,死在战场上的人,恐怕超过了10万了,再等两天,恐怕会超过二十万。
如果要他们去主持屠杀二十万生民,不说其他各方如何喊打喊杀,光是天劫就会让他们灰飞烟灭,这可不是双方征战,以朝廷的名义争杀。
而那位幽幻更是心中一凛,他虽然是鬼修,但平常做事还有点底线,知道这事如果真的那么做,恐怕会万劫不复,生生世世都要被罪孽缠身。
不过他也不敢出言反对,因为刚才出声的是一位魔鬼道双修的大佬,他们这一伙人真正的头领。
这位大佬寿元将近,如果蒙元能夺取天下,他自然有一大笔功德可得,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地仙,否则,天人五衰就在眼前了,这样的命运,对这种快活了上千年的家伙而言,如何能接受?
他已经有了退意,只是不敢表现而已。
过如他们所预料,忽必烈等不起了,再等下去,全战线就要崩溃了,现在,史天泽就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在哪了,只知道乱成了一锅粥。
相形之下,明军的战线却在不停地重组,因为他们的基层军官都是受过一定教育的,知道组织的重要性,而在开战前,各个方面也被赋予了不同的任务。
虽然初期,明军被蒙兀汉军冲散了编制,但是由于有着完整的建制,韧性十足,这样战斗了几天之后,反而是明军开始占上风,甚至开始自行组织反攻。
蒙兀人就不行了,兵不识将,将不知兵,小范围,依靠某个出色的将领或许能重新组织起来,但是大范围却基本没有可能。
所以忽必烈必须以金帐军一槌定音了,否则,这一战彻底失败的话,恐怕中原士人的信心就会失去,没有谁会接受胡人的统治。
不过他也有信心,二十万的金帐军,是蒙兀四代大汗心血结晶,几乎耗干了蒙兀人的库藏,也是他这一战最大的信心,他不信,在平原,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他还会输。
二十万大军,即使猬集成团,也绵延几十里。
忽必烈直接以万人为大队,往战场上冲来,沿路挡道的,不管是元军还是明军,一律杀死,这一瞬间,无数元军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反倒是明军由于聚集抵抗,伤亡小一些。
对于金帐军的冲锋,黄芪亲自带队,和魏长陵、郑川等一起也率领武陵军,倾巢而出,以蔡州为中心,互相冲锋。
当两只修士军队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搅起的风云,让天地失色,武陵军这边,形成的是玄天上帝脚踏玄武、披发仗剑的形象,因为武陵军列阵的阵法就是两仪阴阳阵。
而元军那边,则是一具代表着死亡的殭尸形象,颇类传说中的犼。
随着双方越靠越近,黄芪甚至都能看清阵前带头冲锋的忽必烈,而忽必烈同样如此。
两方不约而同地往这边集中兵力,以期杀死对方的主帅。
而这一幕,也在明廷的计算之下。
当双方终于靠近一箭之地的时候,两边同时在骑行中弯弓射箭,射出一箭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臂盾,护住头脸,死命往前冲。
碰撞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双方不住的碰撞、交错、厮杀,战死的战士、受惊的马匹、飞溅的血液,将这里染成了一副地狱厮杀图卷。
第一轮试探的结果反而是明军占优,而不是长于骑射的蒙兀人,因为明军的马匹、甲胄、刀枪都占忧。
然而,金帐军却源源不断地聚集过来,尝试从多面合围。
这种战斗的残酷性比先前步卒之间的厮杀要更残酷,因为生死就在相遇的那一刹那。
而忽必烈的周围,聚集而来的金帐军已经有了两三万,快要聚集成团了。
这时,附近的刘海和其余六处炮兵阵地终于迎来了机会,揭下炮衣,首先是三发实心弹,七十二门大炮同时轰鸣,确实是声势巨大。
那不过人头大小的实心铁蛋砸入人群中,不住的弹射、歪曲,每发都能打得数十金帐军肚破肠裂,即使修为在身,甲胄在身,也不能避免,但也就此罢了。
以金帐军的纪律性这区区几百伤亡,他们不但无动于衷,只是补上死去的战士的位置而已。
接下来,又是两轮炮击过后,金帐军仿佛习惯了,不再躲闪,而是冒着炮火向前,直接开始大力冲锋。
而炮队也找到了准星和设计参数,开始按照设定的计划,直接两批炮击。
这次,轰轰隆隆的声音造成的声势宛如低沉的雷鸣。
轰轰隆隆之间,又有七十二枚炮弹落入金帐军,这次不再是实心铁球,而是在其中加了料,是真正意义上的炮弹。
那些炸弹一落地,立刻就“轰”地爆炸开来,里面塞得钢珠立刻如水珠往四周激散。
这一下,周围数百米内宛如被钢珠洗礼般,因为那些钢珠炸开时由于速度太快,并没有留在第一位元军身上,而是随着前进,不断穿刺,往往前后四五位金帐军都被钢珠直接洞穿。
这七十二炮炸开的地方,没有一个还站着的人畜,全都死于非命。
而在金帐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刘海这边却在极速射,不顾炮管的损伤,一口气射出了十炮,到了大炮的极限才停下来。
这十炮中有钢珠球,有异火油球,一发下去,周围几十丈都清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