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突然起身就走,罗令妤尚伏着身和他说话,被他的大动作弄得懵住。以致陆三郎已经走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慢了半拍,连忙跟着站起:“雪臣哥哥,你听我说,其中有误会呀……”
葡萄架下蓊郁重重,色泽饱满的一串串紫黑色葡萄挂在藤上、架上、影壁夹角。光从绿郁间照在地上,光影斑点一澜澜地浮动,映在疾走的青年郎君身上。他眼上蒙着纱布,手臂与袍袖拂过藤架,面容绷着,丝毫不因眼睛看不见而走得慢一点,需要摸索点儿。
反是后面追着他的罗令妤很急:“陆昀、陆昀!”
罗令妤喘气微微,胸脯因跑得多而上下起伏,娇滴欲坠。一身的锦衣华服帛带也因太繁琐限制了她的行动,走不到两步,她面颊就被晒得滚烫。罗令妤瞪着前面的郎君,满心懊恼——枉她打扮如此明艳多娇,偏他看不见。不光看不见,还掉头就走,走得甚快,让她追得气喘吁吁,根本没力气演戏。
撒娇都寻不到地儿!
然罗令妤不能放他走,陆昀本就是极难说话的一个人,他若是走了,日后修补关系岂不更难?他若是走了,她就得寻其他郎君相助。那又得演戏,又未必能得到她满意的效果……
罗令妤迎难而上,哪怕追他累得不行,也努力跟上。郎君的衣袍飞扬,她快速伸手拽住他衣角。陆昀拽了自己衣袖一下,罗令妤坚定地不肯放手。陆三郎脸色冷如霜雪,沉声:“放手!找你的未婚夫君去!”
罗令妤:“他虽是我未婚夫君,但我与他绝无感情……”
她才这么说,就见陆昀面上浮现一丝冷笑。心里咯噔,暗自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漏洞,就听陆昀已经声如刃砸,刀刀刺骨:“与他绝无感情……你与谁都绝无感情!你有未婚夫君,还拿我当什么?我竟是后来者?竟是全然无知下被你玩弄?你……”
他气得说不下去,心口刺得骤麻。额上青筋颤抖,要极力忍耐,极力控制,才强忍住想伸手掐死她的冲动……
奇耻大辱!
陆昀从未受过这般侮辱!
他自来被名门女子追慕,哪个不捧着他?到罗令妤这里,他竟沦为了后来者。他是后来者,是用来满足她的虚荣么?把建业有名的“玉郎”玩弄于股掌间,她很有成就感?
罗令妤紧拽着他袖子,急声:“我哪里敢玩弄你?我真不知我为何会多一个未婚夫君!我来建业前,分明没有这桩婚事。该是南阳的人……”
陆昀厉声:“罗令妤!”
罗令妤被他骇得一抖,面色微惨,盯着他雪白纱布下方紧抿的下巴弧线,一时没敢说下去。
葡萄架下,鼎鼎有名的玉面郎君被她气得面容几乎狰狞。他僵着身,咬牙切齿:“你当我三岁孩童一样哄骗?你不知你有未婚夫君,你也不知你和谁感情纠缠不清么?你为什么急忙来建业,为什么着急嫁人?还非豪门世家不嫁?你没有玩弄别人的感情,用得着这般躲人?你没有与人眉来眼去,人家会莫名其妙上门提亲?”
“以你的手段,会在人家对你动情时你毫无察觉?”
“你欠了感情债,然后来勾我?!图我为你解决掉你身后的一堆麻烦?”
“你是要瞒不住了,才会找我!你凭什么认定我陆昀如此好骗,被你牵着走?!”
罗令妤:“……”
他越说,她面色越白,到后面,拽着他袖子的手都开始发抖。她脸色青白一片,目有惶色,勉强顶着后方竹架子,才没有被陆昀逼得摔坐下去。女郎面上那羞窘的、狼狈的神色再次出现——陆昀实在是厉害,将她看得很清楚。
她只说自己有未婚夫君,她连解释都来不及,他就看清楚了她的本来意图。
他一贯如此,看透她本质,针针见血。将她掩着的一切都想了个清楚,偏她明知他厉害,还非要往虎山来……
罗令妤松了他的衣袖,掩面跌坐,颤肩而泣。
陆昀立在三步外,仍然站得笔直,脸还是僵着。
罗令妤心里是真觉得委屈:“我真不曾做什么……我刚到南阳时不过十岁,我能做什么?是他总盯着我不放,一开始就到罗家找我……”
陆昀冷笑:“……你莫说你没有与人勾眼。”
罗令妤狼狈无比:“我寄人篱下,有人待我好,我自然心动。顶多是顺势为之……后来我发现他人品恶劣,我就有些怕他,不敢与他往来了。可是范家是南阳大世家,我得罪不起。”
陆昀:“得罪不起,你就又‘顺势而为’了?”
抽丝剥茧一样,他真的一个细节也不错过。她稍有含糊糊弄的地方,陆昀就逼着她倒回去重新说。是有些难堪,尤其是在陆昀面前。罗令妤在他面前,总是不想让他一次次看到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可是偏偏造化使然,她总是被他看到她的不好。她的优点,在她放大的缺点面前,被遮得黯然无光。
幸亏这一次她真的不曾多哄骗他,真的有些无辜。
她言谈间偶尔流出的情绪,带着对那位范郎的恐惧和防备,让陆昀难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到后来,陆昀已经蹲在了她面前,听那靠坐着葡萄架的女郎结巴地讲自己如何被人逼出了南阳:“……他身上一点儿也不正,自亲眼看到他杀了我身边侍女后,我就格外怕他,不敢出门了。许是知道我怕了,他又和气对我……到我十四岁的时候,他有次流露出要聘我的意思,那时我最害怕。”
女郎咬着唇,不甘心道:“许是你觉得我爱财爱势,谁对我好我便嫁谁。但我也不愿嫁一个疯子,我年纪小小,还不想被人折磨一辈子……”
陆昀嗤笑:“竟没想过改变他,调教他?”
罗令妤脸红,他真的字字句句都说中她的心思。于是她更狼狈了:“……疯子岂能调教好?”
罗令妤小心翼翼地打量陆昀,见他垂着脸,明暗不定的光照在他长眉上,他低着头思索她话中的真假。他生得好,不言不语时眉骨的弧度也好看十分。罗令妤怔忡间,不觉想到了自己乳母秦媪哭哭啼啼的话。秦媪说她总喜欢同一类男子……罗令妤并不知秦媪说的同一类是何意思,因在她看来,陆三郎与那位范郎一点儿也不同。
陆昀就是最怒的时候,身上也是正气多些,少有阴暗面。
而她虽如此俗气,却也觉得这样光风霁月的郎君很好。
她正失神琢磨,比较两位郎君的区别时,额头突然一痛。她叫一声,伸手捂住额仰头,目中带怒地瞪他。果真陆昀指骨仍曲着,方才分明是他打的她额头。罗令妤心虚,只好忍怒。但陆昀似觉得只打一次难消心中恨,他再次弹指敲向她眉心。
这一次罗令妤疼得眼泪都要掉了。她忍着:“你做什么打我?你干嘛总打我?你骂我就是了,不要动手……”
陆昀眼睛分明看不见,伸手却准确地掐住她脸颊。罗令妤被掐得惨痛,脸颊嫩肉在他指间被掐得一片红。她呜呜咽咽,听陆昀恨声:“罗令妤,我算是看出来了。骂你完全无用,你毫无记性。你……”
罗令妤支支吾吾:“我只是让你帮个忙而已……”
陆昀是个讨厌鬼,他自己生了气,就拿她发泄,对她的脸百般施虐。罗令妤十分爱美,平时格外珍惜自己一张漂亮脸蛋,竟被他这么又揉又掐。她很快也来了火气,她使劲挣扎,却挣不开他的蹂躏,罗令妤手往后随便摸着。她摸到了一串葡萄,一把拽下来往对面砸去:“……让你别掐我脸了!”
一串黑紫色葡萄砸过来,砸到陆昀脸上。葡萄鲜汁流下,陆昀被砸得有些懵,没有躲开她突然的反抗。
陆昀:“……你还敢跟我动手?”
罗令妤趁他发愣,七手八脚地站起来。陆昀紧追来,她口上连道“你不要靠近我”,转头慌张地攀着手上方便的往他身上、脚边一股脑地砸。可怜陆三郎目不能视,面前女郎还如此强悍,他硬是被砸了好几次,一身石青色袍衫都被染上了一道一道的印子。两人的脚边,丢满了葡萄、乳汁。陆昀之前睡坐的那张榻子上,铺满了摇落而下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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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昀:“不要砸我了!”
罗令妤:“那你不要追我!答应帮我!”
陆昀被气笑,鬼才愿意答应她。罗令妤心性之执着,再次让他叹为观止。闹到这么厉害,她心里仍记得她那个“未婚夫君”。她那个未婚夫君,将陆昀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自己失忆。他伸手要拽她扯她,罗令妤只拼命躲,又拼命砸他。
郎君耳朵一动,听到细弱的“咔擦”声,他向前快走两步,脸色微变:“罗令妤,过来!”
罗令妤看他过来只更害怕地躲,陆昀耳边听到不断的“咔擦”声,混淆了视听,一时无法听声辩位知她躲在哪里。陆昀撞了好几次架子,这一次听到轰然巨响,头顶的葡萄架向下倒塌。罗令妤一声剧烈的喘气,当即让陆昀听到。她眼睁睁看到蓊郁的架子倒下,四面皆砸、逃避不掉时,陆昀几步奔来搂住她。他将她抱到怀里,拉着她就地翻滚。天地旋转,葡萄架乍然倒塌,竹竿噼里啪啦一通歪。
罗令妤被呛得直咳。
陆昀抱着她滚到了架子外,最后一架子被他抬手臂挡住。周围的轰然声消失了,罗令妤才从他怀里抬起脸,看到陆昀沉静的面容。她慌张拽着他袖子检查他:“你没受伤吧,没被砸到哪里吧?”
她扑到他怀里,囫囵的,柔软的胸颤颤贴着他的手臂。
陆昀愣了一下,才道:“……没事。现在什么情况?”
罗令妤抬头张望四周,说道:“雪臣哥哥,现在好糟糕。你旁边倒着架子,锦月姐姐往这里来了,我招手让她们不要过来。我们地上散了许多竹子、藤架、叶子,还有葡萄。葡萄汁也沾上了我们的衣服,我袖子脏了,你下巴上有一些痕迹……”
侍女们的脚步声过来又远去,怀中女郎声音清清越越,利用他眼睛看不见的便利,用声音勾着他想象。想象那一地的绿,一地的葡萄,还有面前如花般娇艳欲滴的美丽女郎。她声音婉婉,柔如春风……让陆昀身子一下子燥热。
反手,陆昀握住她搭在他袖上的纤细手腕。郎君淡然的,指间轻微地搓了一下,细滑雪乳一样,让人心中微荡。他手按着她的腕,手指不自觉地向上游走,伸入了她袖中。
陆昀眼睛看不见,他无感觉,但罗令妤能看到两人的处境。跪在葡萄架旁,绿叶、葡萄包围着他们,陆三郎的玉冠歪了,发丝撩面。他脸上不动声色,指骨在她腕上游走。他脸上不在意的神情、指间的情意缠绵,两相叠加,手腕间那暗示性的感觉攀升起一层层酥麻感。
罗令妤非常意思性的,另一手在他手上一拍:“……你不要乱摸。”
陆昀挑眉:竟反抗得如此不走心?
罗令妤这非常敷衍的反抗,让他意识到她对他的接受程度。陆昀忽而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他等良久,罗令妤迟疑了一下,依然没有躲开。郎君跪坐着,他一派假清高之风,到这会儿都不变。罗令妤心里骂他一句,他不动,她则扭扭捏捏、装模作样地将自己送入他怀中。陆昀笑一声,搂住了她的腰。
罗令妤非常自觉地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任他俯下来,高挺鼻子在她颈上轻轻嗅了一下。
郎君的手捏着她的腰,他的唇贴着她的锁骨,酥酥的呼吸沿着她的颈,向下游走。那漫不经心的,撩拨的气息拂着颈,丝丝缕缕,幽幽若若。罗令妤轻喘口气,扬高脖子,身子微僵。
头一偏,勾她的唇上扬,陆昀微笑:“没和别的郎君这样过?”
罗令妤:“……”
他到现在都还在醋!她一巴掌拍过去,仍然是不用力,只是意思性地代表自己的态度。
陆昀:“我是唯一的?”
他总算有些满意了。
压着女郎,他身子向前,欲与情在两人之间游离。欲语还休,说了不如不说。呼吸若有若无地挨着,一下又一下。短暂碰触,又即刻分离。衣袖叠着,郎君压来之势如玉山之倾,罗令妤手抬起抵着他的胸口,却没什么用。
可惜他眼睛看不见……
罗令妤心里叹口怅然的气,被陆昀推倒在了地上。他俯身,唇与她即将相挨时,罗令妤轻声:“亲了我,你就要答应帮我。”
陆昀一顿:“例如?”
他话头有些松了,罗令妤心里欢喜,当不放过好时机:“也不用你如何做。你只消给南阳去封信,只消给南阳范氏施压,说你爱慕我。南阳范氏必然得罪不起建业陆氏……”
陆昀似笑非笑:“谁爱慕你?”
罗令妤面一红,哼了一声,他的唇又与她碰了一下。她支吾:“……只是骗他一下……我才不想嫁他……”
他的唇再与她缠一下,分开时,女郎浅浅嘤了一下,似叹非叹,让两人贴着的呼吸都有些紊乱。面容贴着,罗令妤手搭着他的脖颈,有些暗示地催了催,示意他想亲就赶紧,莫要一下一下地与她唇看似碰,却又不碰。撩得她面红耳赤,心中急躁烦闷。
陆昀俯身,却又再次停住——罗令妤简直想踹他。
陆昀问:“你那位范郎,与我比起如何?”
罗令妤:“……”
他到现在还记着这茬!他这醋也吃的太持久了些……他分明已知她不喜欢那人了,却还……哭笑不得时,罗令妤心里荡漾般地生起甜意。
她笑意满眸,盯着他的脸看,连他眼上蒙着的纱布,都让她看出几分俊俏感。女郎喃声:“他哪里比得上你……没有你博学,没有你有才华,没有你受女郎追捧,长得也不如你……样样不如你。”
陆昀面上露出笑意,罗令妤继续夸他:“你便是瞎子,也是世上最好看的瞎子。”
陆昀:“……”
他轻声:“不会说话就闭嘴,骂谁是瞎子?妤儿妹妹……”
她又成他的“妤儿妹妹”了,双唇挨碰,这一次终于亲上了。
……
罗令妤自得非常,那日的牺牲皮色,效果极好。陆昀虽口口声声“不好色”,却到底一次次被她美色所诱,被她牵着走。陆三郎只要不再气,当可以写她想要的信送去南阳。她要解除自己身上那婚书,她即使现在嫁不了人,她未来的夫君,被她撩得开心了,也是愿意让她“狐假虎威”的。
罗令妤重新放下心来,开始张罗起陆夫人交代的任务——多请女郎们来陆家做客,陆夫人要给家里的郎君们相看合适的妻子。
虽说陆家长期联姻的只有那么几家,但是可选择的范围内,郎君们还是有些自由的。
陆夫人无所谓,陆老夫人如今最不满意的,恐怕就是陆三郎和罗令妤之间的关系了。陆老夫人琢磨着如何让这两人断了关系,她并不希望自己孙子娶一个一点儿家世都没有的女子。亏得陆夫人这时候需要罗令妤帮忙,才在罗令妤一无所知的时候,帮忙拦了好几次陆老夫人想拆姻缘的行为。
罗令妤拿邀请的女郎名册给陆夫人过目时,灵机一动,想到了她的周郎也没有娶妻。
罗令妤红着颊:她现在有了陆三郎,她是不敢挑衅陆昀,也暂时不想嫁周郎了。但是她可以给周郎挑个贤妻……毕竟周郎对她这么好,而且可以借此继续结交周郎这个看起来便前途光明的郎君。
拿着陆夫人满意的女郎名册,再带上自己要给周郎看的他们合开的那家脂粉坊的账目,罗令妤出了陆家,坐车前去周宅。好几日不见周扬灵,周郎温润如玉的形象一直在她脑中转,她是非常喜欢这位郎君身上温和的气质——无关情爱,单纯让她觉得舒服。
同一日,一艘船慢慢驶入了玄武湖,到了建业的码头。船上舱中,俊美如俦的青年郎君靠坐凭几,翻着手上建业郎君们的名册。陆二郎的那一页被他随手翻了过去,但当画像和名字停在下一页的一个人身上时,这位船上的郎君面上露出笑:“陆昀,字雪臣,号寻梅居士,年十九,乃陆家嫡系三郎,同时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少年出名,近几年行迹极少,将将拜官入朝。”
阖上目,脑海中已经将看到的郎君清隽无双的画像,描摹出了一个真实存在的郎君。
范清辰,即罗令妤口口声声称呼的“范郎”,他手叩着凭几面,若有所思:“与罗家联姻,在建业又名气大,陆家之势如此强,分明是罗妹妹所爱。再是这位陆三郎面相俊朗,身量高瘦四肢修长,唇红齿白容貌堪称秾丽出尘,还据说才华横溢,分明也是罗妹妹所爱那一款……呵,难怪乐不思蜀,不愿回南阳。”
他的脸阴沉下去,唇角明明含着笑,却阴森满满,使人骇目。
他只见陆雪臣第一眼,他就无话可说,知道罗令妤一定会喜欢这个人。罗令妤的审美一贯稳定,她看似见异思迁、对谁好似都不太在意。但她盯着某一类郎君的时间,比看旁的郎君总是要多些。这一点,长年累月盯着她看的范清辰最清楚。罗令妤就对陆三郎那一类又像是清朗高贵不容亵渎、又像是风流无双任尔采撷的郎君喜欢。
范清辰冷笑:若不是他没有瞒下去,现在她该喜欢的……还是他才对!
他有婚书在此,陆三郎受名声所累……他倒要看看,他的罗妹妹还打算怎么逃。
袖子罩住脸,范清辰喃声自语,低笑连连:“真是天真的小女郎……世上除了我,哪有豪门郎君为你牺牲那么大,你竟还嫌我……你还不跟我乖乖回家么……真是想你啊,我的……罗妹妹。”
声音弱下,近乎呢喃。
断断续续的,微微弱弱的,船舱中传出郎君压抑的、沙哑的、似哭似笑的喘息低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