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河在屋子里转了转,翻了翻冰箱,又找了找柜子,结果大概是因为最近大家都太忙了,谁也没有往屋子里囤点吃的,愣是什么都没找着。
他只好下楼,去外面觅食。
孜园桥住的大部分都是有钱的年轻人——这地方租金实在贵,尽管陆严河现在赚不少钱了,一想到这里的租金,仍然觉得肉疼。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三个人一起住,要他一个人花这么多钱住这里,他会连夜搬回学生宿舍。
没办法,之前穷惯了,捉襟见肘的日子过多了,花钱的习惯一时片刻也改不了。
陆严河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但基本上以年轻人为主。大家也都知道,陆严河他们几个住在这里。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碰到几次。
陆严河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出门觅食,这样的伪装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刚进一家饭店就被人给直接认了出来。
“陆严河!”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指着他,大声喊道。
然后,一整个饭店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陆严河:“……”
他尴尬地抬起手,跟这个小女孩挥了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你好啊,小妹妹!”
小女孩从凳子上跳起来,蹬蹬跑到陆严河跟前,说:“我想跟你合影,可以吗?”
小女孩一脸稚气。
陆严河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她马上兴奋地回头对她妈妈说:“妈妈,快帮我拍照!”
女孩妈妈对陆严河露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拿出了手机。
陆严河就半蹲了下来,轻轻搂住小女孩的肩膀,摘下口罩,面对镜头笑了起来。
-
陆严河跟女孩合影完,找了个空位,点了一菜一汤。
等上菜的空当,他重新拿出手机,研究了一下贺兰昨天晚上给他发的那几张照片,以及那个叫“春芽”的论坛。
他注册了这个论坛,随意地翻了翻,这一翻,内容却让他挺震惊的。
因为,里面很多爆料,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陆严河却知道是确有其事的。
而有些爆料,陆严河看着也不像假的。以他对演艺圈的了解,挺煞有其事的。
难怪贺兰会那么紧张地把这个论坛发给他。
陆严河搜索了一下身边几个朋友的名字,看看这个论坛里有没有相关的爆料。
这一搜还真不少。
比如江玉倩,论坛里说得最多的就是她过去为了竞争角色、竞争某个戏而干出的事情,什么每周约导演出来吃饭,什么给制片人送收藏价值很高的画作,什么为编剧组织生日派对,等等。
陆严河看完,只有一个感觉,这听上去还真像是玉倩姐会干出来的事情。
不像是编的。
江玉倩就是一个执行能力很强、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会想尽各种办法的人。
她对自己大明星的地位、架子什么的,都不是很看重,需要放下的时候,完全可以放下来。
而关于曾桥,就更真了。
说曾桥实际上是一个挺自命不凡的性格,人算不上多坏,但经常看不上一些流量明星,自诩是踏踏实实演出来的演技派,跟那些靠脸、靠话题营销红起来的明星不一样,曾经还在一个活动后台对一个流量艺人爱答不理。
虽然说陆严河跟他合作了《凤凰台》,关系也不错,但某种程度上,他对曾桥其实也是这个印象。
……
说到颜良,有人说,这个人是真的好,陆严河和李治百是众所周知地跟他关系好,但是在他《六人行》走红之前,他是惟一那个不红的人,这种情况下,其实他经常遇到对他冷嘲热讽的人,说他比不上他那两个朋友,又说他是硬蹭自己朋友们的热度,等等。但是颜良从来没有因此而在背后说过任何不好的话,不像有的艺人两面三刀。
陆严河一愣。
他没想到颜良之前竟然还遇到过因为他不红、而用李治百和他对颜良冷嘲热讽的人。
这些人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陆严河正看着,菜上来了。
他便暂时先放下了手机,吃饭。
确实是饿了。
正吃着,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是他,你看,他就坐在那儿!”
陆严河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在说他。
谁来找他?
陆严河吃饭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个时候,一个头发染成了黄色的年轻男孩来到了他面前,满脸笑容,跟陆严河打招呼:“嗨咯,陆严河,你好,没想到真的是你?他们跟我说你在这家饭店吃饭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我刚才在饭店外面做直播,跟我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个招呼好吗?”
陆严河嘴里刚吃了个肉丸子,还在嚼。
他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以及架在自拍杆上、正在进行直播的手机。
眼前这个男孩……看上去真的就只是一个男孩。
很年轻,一脸的年轻青涩,但又一脸朝气蓬勃。
“你是?”
对方马上说:“哦哦,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汪闲鱼!”
“汪……咸鱼?”陆严河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感到古怪,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
“没错,你肯定不认识我,不过没有关系,欢迎你以后也来看我的直播!”汪闲鱼非常主动地说道,“我跟你在一个直播平台呢,我就是看了你的直播,才决定做主播的!”
陆严河闻言,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你是直播什么内容?”
汪闲鱼说:“我就每天在街上晃荡,直播逛街。”
陆严河再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还直播逛街?
他有些哭笑不得,说:“我大概知道大家看到我每天直播看书写作业,为什么会那么吃惊了。”
汪闲鱼连忙摇头,说:“不不不,我很喜欢看你直播搞学习,有一种我也跟着在搞学习的满足感。”
陆严河看汪闲鱼年纪不像是很大的样子。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汪闲鱼马上说。
“十六?”陆严河问,“那你还在上高中?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上什么课啊,我初中毕业以后就出来打工了。”汪闲鱼马上说,“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工作给我做,后来看到你直播,我就跟着开始搞直播啦,也没有什么好直播的,我就给大家直播逛街,哦,现在有个说法叫city walk!”
陆严河惊讶地看着他,愣住了。
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汪闲鱼一看就是个乐天派,从一出现到现在,一直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小陆哥——对了,我可以喊你小陆哥吗?”
对人家这自来熟的表现,陆严河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汪闲鱼马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都说你人好,没想到你人真的很好!上次我也遇到了一个明星,跟他打招呼,结果他就叫保镖把我赶走了。”
陆严河呃了一声,说:“我只是没有带保镖,自己一个人出来吃饭,你这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要是我保镖在,肯定也把你赶走了。”
汪闲鱼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陆严河,支吾两声,说:“可我不是坏人啊,赶我干什么?”
陆严河看到汪闲鱼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呃,跟你玩个玩笑。”他说,“你吃午饭了吗?”
汪闲鱼摇头,“还没。”
陆严河问:“那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吃点?”
汪闲鱼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你人也太好了!”
陆严河指了指汪闲鱼正在直播的手机,问:“你要一直开着这个吗?”
汪闲鱼点头,说:“我答应了他们,每天至少给他们直播十二个小时,而且,我好不容易碰到你,能够让你出现在我的直播间,我还想久一点!这样,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我的直播间的!”
汪闲鱼一脸兴奋。
陆严河闻言,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默许了。
陆严河问:“汪闲鱼应该只是你的网名吧?不是你的真名?”
汪闲鱼点头,说:“当然了,不过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别人喊我的真名。”
陆严河问:“那我方便问一问,你真名叫什么名字吗?”
“汪彪,彪悍的彪。”
陆严河看着身材矮小瘦弱的汪彪,确实也很难跟“彪”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好吧。”陆严河问,“那你现在每天就自己做直播?”
汪闲鱼——不对,应该是汪彪,他点点头,从自己包里拿出三脚架,要将手机给固定住。
陆严河看见了,心里不禁感叹一声,设备还挺齐全。
陆严河招了一下手,跟服务员加了两个菜,又让再上一副碗筷。
汪彪架好手机以后,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陆严河:“小陆哥,午饭是你请我吃吗?”
陆严河点头,“当然。”
汪彪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我才刚交了房租,身上只有二十块钱了,可吃不起这么多菜。”
“你平时直播的话,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陆严河问。
汪彪说:“差不多一千左右吧,只能靠大家打赏。”
“那你……没想过去做一个更稳定的工作吗?这样挣钱也更稳定。”
汪彪摇头,“不是我不想做啊,但是别人都嫌我年纪小,又只是初中毕业,没有多少地方要我,要我的地方待遇还不如我自己做直播呢,虽然我才做三个月。”
他对陆严河说:“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陆严河对汪彪笑了笑。
“你看,我今天就运气很好地遇到你了!”汪彪说,“我的直播间一下子就多了两千多个观众了,家人们,你们别光刷弹幕啊,投喂我几口,明天的伙食还要靠大家打赏啊!”
后面两句,汪彪就直接对着手机说了。
陆严河注意到周围有一些人在听到汪彪说出最后两句话的时候,露出了轻微的鄙夷之色。
陆严河也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露出鄙夷之色。
很多人都认为,在网上搞直播的那些人,某种程度上就是变相乞讨——更别说刚才汪彪直接那么说了。
汪彪浑然不觉自己刚才说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
陆严河看着汪彪,也不禁开始思考一件事,为什么他没有一开始就把汪彪给赶走?
-
陆严河一直知道,人不能总是好脾气。
他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是个什么都能忍的好脾气的人。
其实他跟汪彪最开始说的那两句,话里是带着刺的。
让他改变了自己态度的,恰好是汪彪的态度。
他俨然根本没有察觉到他对他的警惕、戒备和疏远,反而很自来熟,十分热切,脸上堆着讨喜的笑容。
再加上,汪彪他看上去就年纪很小。
陆严河那一刹那动了恻隐之心。有的人,一眼能看出来,他来自一个不那么好的成长环境,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能够出现在你眼中的世界。
跟汪彪一聊,陆严河就更确认自己的判断了。
为什么会动恻隐之心?
陆严河是在那一瞬间想到,要是他的原身没有参加那档偶像节目,也许他的原身就是现在汪彪这个样子。
陆严河请汪彪吃了一顿午饭,又正儿八经地跟汪彪直播间的观众打了声招呼。
“我要回去了,下午还有事。”
汪彪马上跟陆严河道谢,以及道别。
“谢谢小陆哥!”汪彪跟着陆严河出了饭店,等陆严河往前走了好几步了,他回头一看,汪彪还站在原地跟他用力挥手。
陆严河笑了笑,也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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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陈梓妍准时按响了门铃。
陆严河给她开门。
陈梓妍摘下墨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可真是闲得慌啊,中午吃个饭也那么好脾气地请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网红一起吃。”
陆严河有些意外,“这事上热搜了吗?”
“没上,公司舆情监控部门的人告诉我的。”陈梓妍说,“但我估计上热搜是迟早的事,那个直播平台不可能不抓住这波热度引流,没上热搜也会帮你买上热搜。”
陆严河讪讪一笑,“我只是想着,只是举手之劳,能帮一帮那个小孩也挺好的。”
陈梓妍说:“那你想多了,这件事过后,那个男孩的账号肯定会被封的。”
“为什么?”陆严河一愣。陈梓妍:“你问他多大了,他说他十六,你说呢?未成年不允许搞直播,去年出来的规定。”
陆严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
陈梓妍:“所以,平时他那个直播间不温不火的,平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曝光这么大,平台肯定得遵照规定关了他的账号。”
陆严河心情顿时抑郁了。
他这还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要是他不问那句话,可能还没事。
陈梓妍说:“不过,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想来家境也不怎么样,这样靠着做直播有一场没一场地混着,还不如趁着现在年轻去学一门手艺。”
陆严河说:“梓妍姐,他未必有机会去学一门手艺。”
陈梓妍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陆严河说:“我只是觉得,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机会,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想要配合他,帮他直播一下。”
“你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不过,天底下需要你帮忙的人太多了,你要一个个帮过去吗?”
“遇到的、能帮的,顺手帮一下,我愿意一个个帮过去。”
陈梓妍被陆严河这一句话给惊住了,瞪着陆严河看了半晌。
“你不是吧?”
陈梓妍知道陆严河这个人比很多人都要善良、热心、重感情,可是,陈梓妍怎么都没有想到,陆严河竟然好心到这个地步。
某一瞬间,陈梓妍脑海里甚至冒出了“你要不要这么圣母心啊”,不过,以陆严河平时表现出的样子,陈梓妍又实在无法开口说陆严河“圣母心”,他是个典型的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绝不心软的人。
对一个只对可以心软的人心软的人,陈梓妍说不出这三个字。
“梓妍姐,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也心里面有数,不会跟个傻大粗似的,见人就帮的,我也没有那么勤快。”陆严河赶紧跟陈梓妍说,“梓妍姐,你说有事情要当面跟我聊,是什么事情?”
陈梓妍坐下,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份大约有二十多页的协议,示意陆严河看。
“你先认真读一读,我去煮咖啡。”她把协议交给陆严河,就自己起身去煮咖啡了。
对这里的房间,她来过很多次,很熟,知道这里有什么,什么东西放在哪里。
陆严河一看,是他们跟北极光视频的合作框架协议。
这个协议沟通了将近两个月,总算定了一个正式的版本出来了。
陆严河光是读完就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
陈梓妍已经把咖啡煮好。
“看完了?”
“嗯。”陆严河点头,“条件很好。”
陈梓妍点头,“林总是给出了极大的诚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看重你,想要跟你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连版权都同意保留在你自己手上,只要独家播放权。”
简单来说,陆严河作为编剧跟北极光视频合作的每一部作品,版权都归陆严河及他的公司所有,只有拍摄出来的作品播放权归北极光独家所有,陆严河后续还可以再根据这个作品做其他衍生开发。
这对一家视频平台来说很不常见——尽管在很多人的理解中,剧本是编剧的作品,就像小说是小说家的作品,小说家把小说的影视拍摄权给了某一家公司,他仍然可以做其他衍生开发,比如出版,比如游戏,等等,甚至当五年或者八年的影视拍摄权到期以后,小说家还可以再授权给其他公司进行拍摄制作。很多人理解,剧本之于编剧也是如此。
但情况并非如此——一般来说,编剧跟影视公司签的都是委托创作协议,哪怕剧本从概念到故事都由编剧提出,也仍然是委托创作协议,难以将版权留在自己手里。
陈梓妍说:“而且,我们现在就是一个皮包公司,空壳子,他就愿意拿出五千万来注册,只要我们30%的股份,诚意很足了。”
陆严河明白陈梓妍的意思。站在陆严河的角度,他和陈梓妍成立的这家灵河影视制作公司,以后将会拥有《人在囧途》《鱿鱼游戏》《武林外传》《大红灯笼高高挂》等剧作的版权,估值前途无量。但站在林德盛的角度,这家灵河影视制作公司其实就是个什么东西都还没有的空壳公司,他一口气拿出五千万来买30%的股份,其实是一场豪赌。
陆严河却微微皱眉,摇头,说:“梓妍姐,30%的股份太多了,现在这个阶段,我其实不需要他们注资,我们这家公司也不需要投入什么。这五千万是很多,但对我们现阶段来说是需要的吗?我们又不要自己制作影视剧。”
陈梓妍没想到陆严河竟然还一点不心动。
“严河,你是想要把这五千万推之门外?”
“我是想说,也许仅仅在一年之后,梓妍姐你就会发现,用五千万买下30%的股份,我们太吃亏了。”陆严河认真地说,“我很清楚,我以后通过这家公司制作的项目,每一个都能赚到远远不止这个数的钱。”
陈梓妍看着一脸认真的陆严河,很想说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影视行业确实是一个高回报的行业,可它也同样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
一个影视项目回报差直接拖垮一家公司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是,陈梓妍却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陆严河所说的话,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他们这家制作公司,只是名义上的制作公司,短期内根本没有自己主导去制作一个项目的计划,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做这么一个皮包公司方便参与陆严河的剧本和他要主演的项目而已。根本不需要多少资金维持运营,更别说需要现金流了。
陈梓妍站在现阶段公司的情况来看这五千万,当然觉得是高回报,趁早变现是好事。
但陆严河却显然对这家公司有着更长远的计划和期望。
双方期望值不一样,看待这五千万的心态也就不一样了。
陆严河又说:“而且,我也不想收这笔钱,收了这笔钱,就好像我真占便宜了,明明我还觉得是我自己吃亏了。”
对灵河这家公司,陈梓妍心中早有定位。
这是因为陆严河才成立起来的公司,主要是围着陆严河转的。
她参与其中不假,但肯定以陆严河为核心。
所以,陈梓妍一早就给自己定了规则,公司的事情,肯定以陆严河的意志为主。
既然陆严河有了主意,陈梓妍虽然觉得可惜,也没有再说别的。
“那其他的地方,你还有问题吗?”
“我在五年内为北极光视频提供三个影视剧本用于影视剧拍摄,北极光视频为我支付每部一千五百万元的授权金,自本协议签订以后,六个月内支付五百万元的预付金,剩余部分在交稿后三个月内支付。”陆严河说,“这个五百万元的预付金也不用给我。”
陈梓妍一愣。
“严河,这——”
“这对我很好,我知道,但是我不需要,也不能说我不需要,而是我不想让自己陷入被动。”陆严河说,“要是我收了这个预付金,我什么时候交稿,要是交给他们的剧本,他们不满意,那怎么说?如果他们有修改意见,或者是想要让我往剧本里面加一两个角色,我要不要加呢?”
陈梓妍:“合同里面详细约定了关于剧本的要求和修改次数限制。”
“真到了执行的那一步,我相信肯定会有很多合同条款无法覆盖的地方,关键在于,我不拿人手短,就能行得正、坐得直。”陆严河认真地说,“现在林总看重我,所以拿出这么多对我有利的条件来跟我签这个合同,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连林总的位置都换人了。”
陈梓妍:“……”
“其实我就是想秉持最朴素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原则,我不欠他的,他也不欠我的,到时候我不想卖给他,他也别有由头来怪我。”陆严河说,“我只是跟他们签了五年内提供三个剧本的合作条款,但不代表我必须优先跟他合作三个项目,我还有别的合作者。”
陈梓妍明白了陆严河的意思。
其实说白了,最主要的就是陆严河不想让自己心理上感到愧疚、占便宜等。
对陆严河这样一个明知自己手上握着的都是经过验证的好剧本的时候,他一点都不需要这点“预付金”,因为他知道自己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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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跟陈梓妍一直说到下午五点。
“我得出发去剧组了。”陆严河一看时间,“我得过去做准备了,今天又要拍夜戏。”
陈梓妍点头,“你的意见我会跟那边反馈的,走吧,我送你过去。”
陆严河:“不用,东哥已经来接我了,他已经到楼下了。”
陈梓妍闻言,点点头,“行,那我就不管你了,哦,对了,五月份有一个很重要的活动需要你参加。”
“什么活动?”陆严河不解地问。
陈梓妍微微一笑,说:“荷西电影节。”
陆严河一脸茫然,问:“我为什么要参加这个电影节?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演了哪部电影?”
陈梓妍:“并不是你哪部电影入围了,而是你代言的Math是本届荷西电影节的赞助品牌,你作为代言人,需要出席活动,这是你的工作。”
陆严河恍然。
还有这方面的事。
“另外,陈碧舸也想带着《大红灯笼高高挂》和《胭脂扣》的剧本到那里找一找合适的制作方。”陈梓妍说,“她已经将自己明年的档期空出来了,不过,她如果想要在明年拍摄这两部电影的话,就必须要在今年把投资和前期的筹备都搞定。”
陆严河把两个剧本发给陈碧舸以后,自己就没有怎么管了。以陈碧舸的人脉资源和能量,也不需要他来做什么。这两部电影跟《人在囧途》不一样,不是商业片,所以,也不需要大投资,对制作公司和投资方的要求不那么高。陈碧舸反而是要去找一个靠谱的电影公司来接手,需要多方评估哪一家电影公司最适合。
陆严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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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已经上映一个多月的《三山》的票房无限逼近九千万,但是,看样子也不可能突破九千万了。
不过,对于这样一部电影来说,已经实现了它的票房奇迹。
王重通过这部电影实现了名利双收——完成宣传之旅后,他就回了家,让自己好好地、彻底地放松下来,享受家庭生活,然后,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拍什么片子。
导演就是这样。
拍完了一部片子,就要认真考虑下一部片子的事情了,除非你想退休。
否则,你永远不可能真正地休息。
王重也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和心思认真地把陆严河写的两个电影剧本翻出来,认真地读。
之前他让陆严河把剧本发给他,主要是他内心深处很欣赏陆严河,也很感谢他,所以想要尽自己的一点力量,帮陆严河改一改剧本。
结果,当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这两个剧本看完之后,陷入了沉思与震撼。
然后,他思考了好几天的时间,看了看自己手头上的那几个项目,包括那几个已经写了很久的剧本,再看看这两个剧本,一时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王重跟陈岭约着出来见面,说到后面要做的项目,王重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意思来。
陈岭见他这么顾左右而言他,疑惑皱眉。
“你这是心里面憋着什么事吧?”
王重嘶了一声,跟陈岭说:“我看到了一个很想拍的剧本。”
“啊?”陈岭问,“什么剧本?”
西图耳拿奖以后,各大电影公司想要找王重来合作的剧本不少,但陈岭之前也没听王重说对哪个特别感兴趣,这是最近谁又给他递了新本子?
王重拿出了《胭脂扣》的剧本,给陈岭。
“你看看。”
陈岭就在饭桌上直接看了起来。
王重也没催促他,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吃,一时桌上无声,只有王重吃东西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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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六日,《暮春》片场。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补习学校,教室。
他们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等到阳光洒满教室,演员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按照之前已经排练过无数遍的样子,一气呵成地拍完了刘毕戈设计的这个长镜头。
这一次,刘毕戈竟然一条就过了。
他喊了过以后,一时间忽然哽咽,然后才说:“电影《暮春》所有镜头拍摄完毕,咱们可以杀青了!”
陆严河坐在座位上,人都懵了,茫然地往刘毕戈看去。
刘毕戈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们。
陆严河本来以为,这最后一个镜头,还是长镜头,以刘毕戈的尿性,怎么也要拍个十几二十遍,怎么一遍就过了?
不只是陆严河,其他人也一样错愕,感到不可思议,谁都没有想到。
陆严河问刘毕戈:“你确定,不用再拍一条?”
刘毕戈勾起嘴角,满脸的自信,“我的电影,我非常确定。”
这时,教室里的演员们才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陆严河也站了起来,第一时间上前,去跟刘毕戈拥抱。
“靠谱!”陆严河在他耳边大声说,“电影拍完了,我终于可以跟你说一句我早就很想说的话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刘毕戈问。
陆严河笑着说:“你真是一个事儿逼!”
刘毕戈:“……”
孔繁就站在陆严河的后面,等着接替陆严河跟刘毕戈拥抱呢,听到陆严河这句话,顿时笑得腰都弯了。
陆严河拍拍刘毕戈的背,说:“但你也很牛逼。”
《暮春》这样一部电影,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知道,它看似拍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的问题,可它却让每一个创作者都在面临难题。
太难演了,没有一个容易演的角色,也没有一场容易演的戏。
陆严河被刘毕戈锻炼出了耐心,其他的演员就更不用说了。
NG十几二十次的经历,足以把任何一个演员的自信心都打碎,然后再重来。
刘毕戈跟陆严河说:“没有你,这部电影拍不出来。”
“少来,没有我,你也一样会拍出来。”陆严河笑着说,“你就是一个偏执的、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人,跟你一起拍这部电影,我很开心,真的,我一直想要拍一部关于高中时代的戏,但是我又不想拍那些校园偶像剧,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演《暮春》,实现了我的心愿。”
陆严河知道,都不用五年后,十年后,他现在的心境都已经跟两年前不一样了,也许再过一年、两年,他就再也找不到高中时代那种孤注一掷的少年心态。
他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演技也许会越来越熟稔,越来越精湛,可是,少年的心境也会越来越远,远到遥不可及,演得再像,也不复当年。
所以,他是真的很庆幸,在他这个年纪,拍了这样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