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非常抱歉,我看到视频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一切,我自己看了视频都会以为我对你不尊重,请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再一次见到莉莉·温尔顿以后,陆严河马上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视频里的他,表情确实有够敷衍、够不尊重人。
这一点没得洗。
无心之失也得解释清楚。
他们第一次见面,莉莉·温尔顿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看到这么一出,难道还要让她往好的方面去想吗?
莉莉·温尔顿灿烂地笑了起来。
“噢!你不用放在心上,商永周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很理解,有的时候我们太累的时候,确实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五官。”莉莉·温尔顿说,“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面对莉莉·温尔顿如此善解人意的谅解,陆严河表示了感谢。
商永周说:“等会儿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红毯了,还是留给你们两个人吧,你们两个人一起走上红毯的时候,关于这件事的议论想必就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陆严河这一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商永周形容自己对他的感谢。
商永周不是接到他的求助电话才帮的忙。他是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主动地帮陆严河找了莉莉·温尔顿解释这件事,还帮他想了一个解决这个负面舆论的办法。
没有什么比当事人的不在意和谅解更管用的。
尤其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上红毯,直接出现在各个媒体的镜头前面。
这一幕释放的信号,可以最快、最有效地传达到最多人的耳中。
陆严河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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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陆严河又决定重新走红毯?”
已经进入内场、却找不到陆严河的郑怀仁正疑惑着,就听到了姜子昕跟他的汇报。
郑怀仁一脸诧异,甚至有些恼火了。
为什么陆严河这想一出是一出的?
如果舍不得走红毯的机会,之前又干什么说不走了?
现在《胭脂扣》的主创们已经进入了电影宫,红毯那边都几乎结束了,媒体都开始收设备准备走人了。
内场的屏幕上,可以看到红毯的直播画面。
可以看见,红毯上最后一个登场的嘉宾已经拍完照,结束了Pose,准备进来。
红毯上空荡荡。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忽然又开了过来。
都已经准备收拾设备的媒体记者们看到这辆车,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伸出来。
本届电影节的形象大使商永周从车上下来,跟媒体区挥了挥手,微微一笑,大步往前走去。
他姗姗来迟的身影引发了媒体区又一轮热烈的拍摄。
这是来参加电影节的媒体,一定会给形象大使的礼遇。
商永周却没有多作逗遛,每一个点位大约就停留两到三秒,步伐很快地结束了自己的红毯。
当商永周结束最后一个定点的时候,又一辆车开了过来。
媒体区的人纷纷疑惑地皱眉。
谁来得这么晚?
一般而言,一部电影的首映礼,主创人员是最后登上红毯的,这也是表示对主创人员的尊重。
商永周迟到也就算了,好歹是本届电影节的形象大使,他们还能宽容一点。
这辆车又是怎么回事?
陆严河从车的另一侧下来。
陆严河!
媒体区的摄影师们当然都认识这个中国的男演员。
他们来参加这部电影的红毯,都提前做过功课,知道这部电影的主创情况。
而陆严河又是其中在国际上最出名的几个。
尤其是他跟莉莉·温尔顿的那个视频,现在在网上热度高得不得了,都上了趋势榜。
负面舆论让他们看到陆严河没有跟《胭脂扣》的主创团队一起登场时,就以为他不会出现了。
这也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可是,现在陆严河竟然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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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怀仁有些恼火地对姜子昕说:“早就听说过有演员们想要争最后一个出场,争这个次序。我还真以为陆严河他是担心自己的负面舆论影响了电影呢,没想到,他竟然也玩这一套!”
姜子昕看着屏幕上下车的陆严河,听到郑怀仁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地就觉得郑怀仁说的不对。
她跟陆严河打交道打得更多,自认为比郑怀仁要了解陆严河多了。
陆严河绝对不是这种人。
可是,陆严河为什么出尔反尔呢?
姜子昕也感到不解。
就在这个时候,她本以为要直接走上红毯挥手致意的陆严河从车那边绕过来以后,又在面向红毯这一侧的车门前停下来了。
他打开了车门,以一个很绅士的姿态。
姜子昕皱起眉。
陆严河竟然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屏幕,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边,其他人也一样是这个表情。
下一秒,那张因为《黄金王座》而被全球熟知的面孔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姜子昕听到了一阵阵倒吸一口气的抽吸声。
她不会怪他们太夸张,因为连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
陆严河竟然牵着莉莉·温尔顿的手,走上了《胭脂扣》的红毯。
这一刻,每一个摄影师都扛起自己手里的摄影机,让快门以仿佛四手联弹的速度在这条红毯上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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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怀仁的两只手重重地砸在一起。
前一秒他有多恼火,这一刻他的心情就有多激情。
“果然是陆严河,不愧是他,只有他才能在这种时候逆风翻盘,把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变成《胭脂扣》免费的宣传资源!”
姜子昕听到郑怀仁这副彻底被陆严河给折服的姿态,默默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
刚才他说了什么,她还言犹在耳呢。
这脸变得可真快。
姜子昕转过头,对王重他们说,“现在危机解除了。”
陈碧舸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这小子是怎么又把莉莉·温尔顿给搞定的?”她轻声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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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一片沸腾。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如热锅一般沸腾。
连贺兰都忍不住跟陈思琦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了解严河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我都要以为这是严河专门跟莉莉·温尔顿提前设计好的营销了。”
陈思琦也笑,说:“他哪有那个能力去让莉莉·温尔顿跟他做这种营销啊。”
“这下好了,危机圆满解除。”贺兰说。
陈思琦却又再度皱起眉,摇摇头,“危机可没有全部解除。”
“啊?”
“你认识严河这么久了,你见过严河表情失控到那种地步吗?”陈思琦说,“我甚至都从来没有在严河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
贺兰一愣。
陈思琦陷入沉思。
贺兰注意到陈思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和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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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电影宫里灯光熄灭,电影开始放映,片头响起,这一刻,陆严河才终于可以在黑暗的环境中悄然松口气。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刚才进来以后,有太多需要打招呼的人,一路来到自己的座位,不断跟人握手,跟人笑,脸都快笑僵了。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可谓是真正的化险为夷了。
幸好有商永周把莉莉·温尔顿请来了。
陆严河也好,《胭脂扣》也好,都因为这峰回路转的热门话题,被很多人知道、关注。
因祸得福。
陆严河让自己静下心来,准备认真地看《胭脂扣》。
《胭脂扣》这部电影已经看过初剪版,当时很长,有些地方也很粗糙。
不过,整体的风格都已经确定了。
明明已经看过初剪,但是当陈碧舸那种似嗔含怨的脸出现在大银幕上,以一个巨大的特写开启这个片子的时候,陆严河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这不是他告诉王重的剪辑方式。
他没有对这部电影的剪辑提出任何的意见。
可是,王重却选择了一个跟原作一模一样的开头。
这是巧合吗?
丝丝幽怨之意蔓生出来。
一座青楼出现在银幕上。
比原作看起来更富贵、也更纸醉金迷。
黄楷任扮演的十二少就这么在木梯上出现了,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小调,他收敛了自己本身的英气,在化妆师的帮助下,肤色白了一些,眉目也多了几分养尊处优的精致。
他就像是对这个地方还有些陌生、有些新奇,眼睛里还透着几分初来乍到的单纯,与木梯上两个眉目含情、略带羞意却又大胆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女子相遇,他弯嘴一笑,单纯的眼睛里溢出了两分风流倜傥,还不够,笑回去后,又从另一边侧了侧身,在她们两个人下楼的身影上流连了一眼,那双还称得上单纯的眼睛,却绝不算干净了。
陆严河的一颗心,沉沉地放了下来。
好,真好。
黄楷任这一亮相,从前的人物形象再无留存,在这座看似精致琳琅实则掩不住陈腐老旧的青楼里,成为了这个养尊处优、生了一张好面孔的富家公子十二少。
陆严河脑海中张国荣的形象逐渐模糊,又凝聚成了黄楷任的形象。
这是一个跟张国荣并不一样的版本。
很不一样。
如果要说,陆严河反倒是觉得,刚才那一笑起来的黄楷任,更有尊龙的影子。
一样成立的十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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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带着些许鬼气的电影。
五十多年的光阴,隔绝了两个时代,痴情不肯投胎的女鬼,就为了一个共同赴死的承诺。
这是一部只能发生在数十年前的故事。
只有在那个背景下,人们才会相信有这样的故事。
像一个传奇。
一帧帧,一幕幕,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电影的画面不断在两个时空切换,半个世纪过去,这座城市已经变了模样。
如花一袭旗袍走在其中,依然美得动人,摇曳生姿,却格外突兀,显得格格不入。
她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
陆严河时不时就能听到周围响起轻声的惊叹。
王重把这部电影拍得太美,美得仿佛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两个人一起赴死的那场戏,昏暗灯光下,两个人轻声说着话,说着好像戏台上才能听到的台词,说着这一世,又说着来生,生死如山重,如水净,又像一条帕子,轻飘飘的。
陆严河看着两个演员在银幕上的来回。
他们之间,一个眼神,一次低眉,一声如痴似怨的情爱,一杯决绝入喉的誓酒。情深如许的时候越浓,等待无果的时候越怨。
直到最后,当如花经过那座戏台,摩登城市里难得偶见的戏台。
她看着戏台上的人,也看到了五十多年前的他们。
当她终于找到十二少,五十多年后,他蹉跎成了一个潦倒落魄的老头,再无当年风华。
他失了信,没有与她一起赴黄泉,所以,他还在人间蹉跎,她也只能在阴间苦等。
她一句诀别未语,断了当年约定,走了。
人生如戏。
如花唱戏,十二少同样唱戏。那些戏,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离去,也是陈世美负秦香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戏唱了五十多年,如花梦醒了,她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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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宫里,灯光重新亮起来。
陆严河深吸一口气,将电影带给他的种种感怀,化作一口气,轻轻地吐了出来。
掌声如雷鸣一般响起。
只有电影节的观众会如此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然而,这是每一个认真做电影的创作者们,都需要的鼓励。
王重站了起来,向大家鞠躬。
其他人也一样站了起来。
陈碧舸眼眶都是红的。
她在陆严河耳边说:“我想过这部电影肯定不会差,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好。”
陆严河笑着点头。
黄楷任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抓住陆严河的手臂,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那一刹那流露出了太多的情绪,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黄楷任这一刻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
陆严河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什么都懂了。
陆严河一边鼓掌,一边对他说:“黄哥,你看,我没有骗你。”
那是很久之前,陆严河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会成为了他演艺生涯的一次转折,一次里程碑。
黄楷任笑了。
他搂住陆严河的肩膀,激动地晃了晃他的肩膀。
掌声持续了四分钟,只有四分钟,但却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它漫长得好像经久不息,好像可以把一个电影人一生的荣耀,都浓缩进这四分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