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问题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光明正殿的最高处。

看着教宗陛下和站在他身旁的牧酒诗,人们心里生出很多不安的情绪。

如此郑重其事,教宗陛下要宣布的,自然与天书陵之变有关,很多人甚至已经想到了陈长生的名字。

气氛很是紧张不安,没有人注意到,在殿侧的通道里,走出来了两个人。

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这两位国教巨头,那个夜晚被教宗陛下亲手下了禁制,囚禁在了道狱里,为何此时忽然出现?

只是三天时间,他们便瘦削了很多,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他们穿过人群,向着正殿前方走去,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发出了一声低呼。

渐渐的,惊呼声越来越多。

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再次站在了光明正殿的最前方。

桉琳大主教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情,庄之涣眼瞳微缩,只有茅秋雨与大主教领白石道人神情不变,应该是提前便知道了此事。

正殿里到处都是光明,牧酒诗站在高台之上,站在光明最盛处,视线有些受影响,而且即便以她的身世来历,想着教宗陛即将宣布的事情,依然忍不住紧张起来,没有注意到台下人群的惊呼声与片刻混乱。

下一刻,她便将成为国教的继承者,未来的教宗陛下。

当今的教宗陛下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悲悯与慈爱。

她有些微羞地笑了笑,心情却是极为镇定,略带着兴奋,期待着听到那句话。

“宣文殿大主教牧酒诗严重违背教律,妄窥天道,当何罚?”

光明正殿里响起一片狂潮般的惊呼声与议论声。

国教即将迎来历史上的第一位女教宗,果然很令人们吃惊啊,牧酒诗带着矜持的微笑想着。

忽然,她神情骤变,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因为直到此时,她才听清楚了教宗陛下的声音。

严重违背教律?妄窥天道?

教宗陛下要宣布的事情,难道不是册封自己为下一任教宗吗?

怎么会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

牧酒诗震惊到了极点,霍然转头向教宗望去。

她看到的还是那张苍老的脸,那双充满了悲悯与怜爱的眼睛。

那悲悯与怜爱不是赐予她的。

她很清楚。

她很愤怒。

“为何要罚我!”她对着教宗寒声说道。

她望向高台下方的人群,厉声喝道:“谁敢罚我?”

人群很沉默。有资格参加光明祭的教士,都是国教里的重要人物,他们很清楚,这位神秘的宣文殿大主教的来历,也知道,她的存在,对国教新千年的大事业意味着什么,但此时他们的沉默并不代表着不安,只是因为教宗陛下那句话不是问他们的。

国教诸殿各有职能,流云殿司刑罚,流云殿大主教,这时候已经来到了场间。

凌海之王看着牧酒诗,眼睛里的怨毒如幽火一般:“当杖三十,禁断功法,逐出国教。”

这是教律里的成文律,殿内的任何人都背得出来,然而听到这三句话后,依然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已经有六百年时间,国教没有对牧酒诗这种层级的大主教,执行过如此严酷的刑罚。

看着凌海之王的眼睛,牧酒诗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寒冷。

她知道不能再作停留,闷哼一声,转身便向殿外飘去。

她相信只要自己离开了光明正殿,商行舟一定能够保住自己,教宗之位已经成为泡影,但后事终究可期。

然而,她刚刚飘离高台,便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重重地摔了下去。

凌海之王带着流云殿的数位红衣主教,面无表情地来到了她的身前。

……

……

圣洁的光明深处,隐隐传来恐怖的气息波动,还牧酒诗愤怒的喊叫声。她毕竟代表着大西洲,凌海之王在收到茅秋雨暗示后,以神杖不在的借口,暂时记下了三十记杖刑,但禁断功法……依然是很可怕的事情,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教宗陛下没有听到,于是殿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安静如沉睡的海洋。

在茅秋雨与白石道人的搀扶下,教宗走下高台,来到了教士们的中间。

他看着这些侍奉了自己数百年的人们,说道:“三天前,我说过我要死了。”

人群里有悲泣之声响起。

“我死后,教宗之位传予陈长生。”教宗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很平静,就像在说清贤殿该修一修了,离宫左苑的鸽子是不是喂的太肥了些。

奈何桥之战后,教宗陛下把象征着国教权柄的神杖赐予了陈长生,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此时他再次做出确认。

这代表着不可抗拒的意志与威严,整个国教都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这句话,直至陈长生登上教宗之位。

以茅秋雨和白石道人为首,所有的主教、包括殿外的教士、诸院师生,还有国教骑兵都跪拜于地,仿佛潮水一般。

司源道人跪了下去,凌海之王跪了下去,渐渐平静,然后虔诚,开始颂唱道典,赞美星空与美德。

殿里光明大作。

……

……

“寅老头,我父皇不会放过你!我家姐一定会替我报仇!”

远处隐隐传来牧酒诗愤怒的喊叫,渐渐变成了哭声,然后渐远,直至消失。

这位来自大西洲的神秘公主,曾经的国教巨头,就这样被逐出了离宫,而且应该永远没有机会再踏入一步。

教宗在浇水。

盆里的青叶只剩下了三片,有些委顿,但还有生命,被擦掉灰尘后,恢复了很多精神。

“为什么?”商行舟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先前你也问过,为什么要让陈长生当教宗?”教宗抬起头来,望向他平静说道:“因为我要他当啊。”

商行舟有些意外于这个回答,目光微沉。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了近千年的师弟。

“师兄你说今天来见我,是为了商量我教的传承……但国教不是你的教。”

教宗把湿了的方巾搁到池旁,取了块干巾擦掉手中的水珠,说道:“如果非要说是哪个人的教,那么,这是我的国教。”

商行舟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今日的教宗,已然不是过去千年的寅了,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说道:“所以你为了自己的情感倾向,完全不顾人族的大局,国教的未来。”

教宗安静了会儿,说道:“娘娘那夜在天书陵上说我困于济世二字,这是对的,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者真有可能为了人族的大局,国教的未来,把神杖从陈长生哪里拿回来,然后如你所愿,册封那个小姑娘为下一代的教宗。”

商行舟说道:“为何现在的你无法做到?”

“还是那句话。”教宗平静说道:“我老了,要死了,总要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

人之将死,当然有资格放肆些,不需要悲悯地看着世间,可以自由些,不需要想着人族的大局,可以短视些,不去看国教的未来。

他是教宗,国教就是他的,不是任何别人的,他想要让陈长生当下一任的教宗,那么任何别人都不要想坐上那个位置。

这很有说服力。

商行舟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知道,就算你要他当,他也不会当。”

教宗说道:“我把国教给他,至于他要不要,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商行舟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漠然:“死人当不了教宗。”

教宗神情不变,说道:“你要杀他?”

商行舟面无表情说道:“就算是只小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有些感情,怎忍亲手杀他。”

教宗说道:“我一直不理解,你怎么能教出一个像陈长生这样的学生,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你教出来的。”

商行舟说道:“他的一切都来自于我,他当然是我教的。”

教宗看着他平静说道:“如果他真是你教出来的,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当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会是多么强大?”

商行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

……

国教学院藏书楼里。

“我是他养大的。”

陈长生说道:“当我想要理解他的时候,我就能特别理解他,我知道,三天前在天书陵他让我带走圣后娘娘的遗体,是刻意想要把这件事情留个尾巴,借此生事,就算教宗师叔继续护着我,也会有像你这样人借着这件事情来杀死我。”

林老公公点头说道:“不错,我不来国教学院,也会有别人来。”

陈长生说道:“但有一个问题。”

林老公公挑眉说道:“什么问题?”

陈长生举起手里的剑,看着他平静说道:“你杀得死我吗?”

……

……

(最近更新一直不好,没有解释,今天向大家做一下情况通报,带领导去旅游了几天,然后中途临时中断行程回家了,因为母亲身体不适住院了,检查和准备了好些天,现在的情况是,明天去做术前谈话,然后签字,周六或者周日争取能够完成手术,有时间的时候,我会继续写的,没时间或者精力跟不上,我会和大家说的,谢谢,祝大家身体健康,全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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