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府里, 此时的刘桂兰正卧床不起。她与傅见省“母子”初认,少不得得装一装慈和模样, 不敢如之前一般闹腾。但她之前时日也实在是给约束的狠了, 于是先把那困兽出笼的劲儿用在胡吃海塞上。三日下来, 塞的自己上吐下泻。傅见省立刻紧张的又是给她请大夫、又命给她炖补汤、又自己带着妻妾一通在她床前侍奉。她在她亲生子女身上都没享着这个福!这一步真是走的太对了!刘桂兰身子虽难受, 心情却得意的要飞起。
可也是自己吃了苦遭了罪换来的。刘桂兰一想到在静圆庵的日子, 便恨的牙根痒痒。
她刚去在静圆庵那些时日,众尼姑只把她当疯子, 没人肯信她是娘娘。日日责骂劳作不休,她刘桂兰活了这么些年加起来也没做这么多活计。正当灰心绝望、想着跟老妖婆服软之际, 慧云悄悄与她说, 她认得卫王府中的一位夫人, 常去卫王府走动,听说了她刘桂兰的事儿, 这才知道她当真是娘娘。刘桂兰如获至宝, 央求她助她逃出去。慧云虽然是道力不能及, 但从那以后对她暗中照顾,帮她做活, 偷偷塞她一些好吃食什么的。刘桂兰于是对她感激涕零,于是常常与她大吐苦水, 诸如太后是怎样恶毒的老妖婆、自己儿女媳妇是怎样的不孝顺怎样的白眼狼等等。
言语间慧云便提起了卫王傅见省, 告诉她傅见省是怎样的位高权重、对皇帝是怎样的孝顺,又是怎样的老实、老给旁人欺负。“还有一件巧宗儿,卫王殿下的容貌, 和刘娘娘亲生的楚王殿下那是极像的,却又比楚王殿下秀气,更像娘娘。枚夫人曾和贫尼戏言,卫王殿下倒比楚王殿下更像是娘娘的亲生子呢——偏卫王殿下还不是自己父母亲生的!”那时慧云如此与刘桂兰说。
刘桂兰那时心中就是一动:“他不是自己父母亲生的?竟还有这样一说?”
“可不是么!”慧云神神秘秘道:“是殿下自己告诉枚夫人的,说是在家时候,亲戚邻里的都说他是他娘生不出儿子,从外面抱来的。哎呀呀,你说若是卫王殿下是刘娘娘的亲生子,那该多么好,他定不会对娘娘不闻不问的。”
这话愈发说到刘桂兰心坎上。于是就拐弯抹角叫慧云去打听傅见省更多的事情。慧云也是个舌根长嘴巴大的,从傅见省的身家来历到他身上的胎记疤痕,没什么不是她不能打听来的——可不就成就了她一场好戏!
现如今,要不要去庵子里跟那些老姑子算算这笔账,再堵了慧云的嘴?刘桂兰又琢磨着:罢了,算账的话,叫老妖婆知道了不好。慧云么,不碍事的,就算能有人知道这一茬事,那自己只说的确是听了慧云的话才认出傅见省的,但这事儿却没有丝毫作假。那旁人也无话可说啊。哈哈,这场戏真真是天衣无缝啊!除非老妖婆她有那上天下地的本事,把他爹他娘那些死鬼们从地府里拉回来!
“娘娘,娘娘?”正想的得意,一连几声呼唤好不容易把刘桂兰的魂儿唤了回来。凝神望去,却是傅见省那妾室枚冷。“娘娘,该喝药了。殿下去前面一时回不来,便让妾来喂娘娘喝药。” 枚冷笑吟吟地道。
自她来了,枚冷忙前忙后的极殷勤,刘桂兰知道她得宠,也愿意敷衍她。而裴妃待刘桂兰却不冷不热,端着王妃的架子。刘桂兰最是会察言观色,如何看不出裴妃为人清高,且也不信她,心中早不高兴了。因此此时便摆出婆婆的谱道:“枚冷啊你歇着,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哪儿能这般劳累?王妃你怎也没个眼力见儿,还不快给你妹妹接过去?”
“枚氏放下药吧,”裴氏便道,人却是一动不动:“这些小事儿叫下人们做就是了,府里这么多下人呢,哪儿就能少了你不行了。”
这却是枚冷当下人看待了。然枚冷现在没得册封仅仅一个妾室,说她是下人也不为过。枚冷顿时涨红了面皮。
而刘桂兰久经沙场,何等的骁勇善战。见状面不改色,笑的却愈发慈和:“是呢,我只要下人们伺候着就成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忙活大半天了,我这心里也不落忍的。快去吧,王妃这半日没见着世子,肯定也想了。”
裴妃给她一语道中心思,便告退离去了。
枚冷却不走。“妾反正也没事儿,与娘娘说说笑笑还快活些,这点子小事儿也累不着妾。”她笑着,继续喂刘桂兰喝药。
“哎呀呀,好孩子,老婆子我跟你这儿,可算是享着儿媳妇的福了!”刘桂兰装模作样地道。
“妾算个什么儿媳妇,咱们王妃和楚王妃娘娘,才是您正儿八经的儿媳妇。”枚冷便垂了首道。
“嗐,我这俩好儿媳妇,一个有心机一个眼界高,倒是一样的看不起我!”刘桂兰唉声叹气道。
“谁看不起娘娘了?”便在此时傅见省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问道。
“没谁。”刘桂兰掀被子就要下地:“就是这儿住不得了,我还是回庙里去吧,也免得碍了人家的眼!”
“娘娘这是作甚?”傅见省皱眉阻拦:“是谁冒犯了娘娘?枚氏,怎么回事?”
“都是妾不好。”枚冷慌忙下跪。
“哪里关你的事,好孩子,小心着你的胎!”刘桂兰作势止住枚冷。
“那便是王妃?”傅见省把刘桂兰扶回床上:“娘娘莫怪,她脾气是冷傲了些。过后等我训斥于她便是。”
“别别别,我算哪根葱啊,别为我伤着你们夫妻和气!”刘桂兰凄然道:“还是大家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娘娘再别说这样的话,这样吧,我叫她以后不要到娘娘跟前伺候了,免得再冒犯娘娘。”傅见省道。
刘桂兰看今儿这也差不多了。于是又假惺惺两句便作罢了,傅见省亲自伺候着她喝药。
正喝着呢,便有下人来通报,道是文夫人来了。
前两日枚冷在刘桂兰面前奉承的时候,文夫人便来找过枚冷。刘桂兰听见了,便叫带到面前见了一见。原本一是好奇,二则在她女儿身上受的气想在这当妈的身上撒一撒,岂料见了面之后,却见这文夫人毫无架子,低声下气,说话极中听句句说到她心坎上,又极捧着她,倒是让刘桂兰受用的很。三言两语过后,刘桂兰非但把那羞辱她的心去了,反把她引为知己。此时听到文夫人来到,忙道:“快快请来!”
“娘娘病了?是什么病,可要紧?”文夫人一来,先关切地问候了刘桂兰身体。纵然刘桂兰不曾隐瞒说了是肠胃的毛病,然文夫人还是叹息道:“我知道了,定是娘娘太过思念陛下,这才相思成疾。卫王殿下,得请陛下过来看一看娘娘啊。”
这文氏真是个伶俐人。刘桂兰为文夫人找出的这借口叫好:这明面是为着她,而她见了周老二的面能不劝说他认傅见省么?唔,这文氏如此帮傅见省的忙,他俩是不是有一腿啊?刘桂兰琢磨着,面面上却蹙眉做气怒状道:“他既然信不过我,不肯认见省这儿子,那我也不认他了便是!终归我有了见省这孝顺儿子,我觉着这一辈子都圆满了,别无所求了!”
你别无所求了,咱们图求的还多着呢!“陛下定是事发突然,心里转不过弯来罢了。一家人,最要紧的是团团圆圆,殿下说,是不是?”枚冷便与傅见省道。
“娘娘病了,父皇合该过来探望。”傅见省讷讷道。
“他现在定是恨我都来不及,如何会来看我!”刘桂兰却又捂了脸,做哀哀哭泣模样:“我也想过不如让我病死算了,死了干净!可又实在放心不下我的儿你......”
“娘娘这是说什么话。”傅见省忙好言宽慰她。
而枚冷和文夫人暗中交换个眼神:又来了,总是拿乔作势,好叫人捧着她。
果然傅见省劝了半天,刘桂兰这才勉勉强强道一句:“你实在要请便请去就是。他爱来不来,我儿你且别为了娘让自己受他的气。”
“哎。”傅见省虽不过是简单应一声,枚冷却留神他眼中濡慕之色愈发的浓重。哼,纵然现如今权倾天下又如何,骨子里还是那般轻贱。枚冷心中暗自不屑。
傅见省去了,文夫人又与刘桂兰说些闲话,和刘桂兰一起数落苏凤竹的不是。不多时,便有傅见省的随从来报:“陛下已经应了,已经和殿下在来府上的路上了。殿下打发小的先行一步,请娘娘预备着。”
“行了,我知道了。”刘桂兰打发人下去,却是动也不动。
反是文夫人惊奇道:“娘娘这还不快预备起来?”
“这还有啥好预备的?吃的喝的都现成的。”刘桂兰混不在意地道。
“哎哟,那些都是小事,要紧的是娘娘得梳妆更衣啊,纵是卧病在床,也不能这样见君王啊。”文夫人着急道。
“那按着你的做派,得怎么来?”刘桂兰好奇地道。
“那娘娘便交给我吧。”文夫人说着,便忙活开来,先是给刘桂兰寻了一件温温柔柔的藕荷色睡衣换上身上大红大绿的;又把簪起的发髻散下,拿月白丝帕松松束在胸前;拿热水洗过脸,拍上薄薄一层份,又用手指挑着一点胭脂在眼皮上细细涂抹。等收拾完毕拿镜子这么一照,刘桂兰眼睛一亮:虽说还是卧病憔悴模样,却憔悴的楚楚动人,比之康健时分另有一番风情呢!
“文妹妹你这心思太巧了。”刘桂兰美滋滋地道。
也就是刚收拾好,下人们便来报,陛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相会勇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