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辈不同龄,这样的事情在中国一点儿也不稀罕。而且明明是同样的年纪,但是在辈分上占人便宜,或被人占便宜的情况,也十分的常见。
比如说方元读书的时候,同班的同学之中,就有几个按照辈分,他应该叫叔的人。反正只要按照村里族谱排序,那些人肯定是他的长辈。
当然,方元肯定不会叫唤的就是了。不过他的辈分也不算低,起码还有几个同学,算是他的侄子一辈。想到自己不是最惨的,他心理顿时平衡了。
与此同时,方母哼声道:“你大表哥不能比,但是和你龄的,村里二大爷家的孙子,他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这不是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嘛。”方元弱声道,垂死挣扎。
“再晚,就真的晚了。”方父来了凌厉一击:“再说了,宣传口号你都信,也是蠢得可以,真怀疑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一瞬间,方元直接倒下,口吐白沫,彻底崩溃。
“好了,不要装了。”方父没好气道:“起来,说说看,你那公司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开起公司来了?”
“没办法,彭总身体不好,回家休养去了。”方元解释道:“临走之时,他把公司卖了。我和包子考虑了下,觉得再为别人打工,指不定还会有同样的结果,干脆自己开公司算了。虽然辛苦了点,好歹也算是一份事业。”
“你们有事业心。这个可以理解。”方父有些担忧道:“不过开公司,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赚了还好,就怕亏了……”
“不要说丧气话。”方母责怪道:“自己儿子当老板了,应该鼓励打气才对。儿子,妈支持你,祝你生意兴隆,大展宏图。”
“我这是在告诫他做事要谨慎。”方父无奈道:“不能脑子一热就匆忙上马,这样很容易出现问题的。”
“知道,知道。所以我们一直在努力中。”方元笑道:“几个月了,公司还没有倒,而且业绩在稳步前进,说明我们的努力颇有成效啊。”
“就怕你们在死撑。”方父摇头道:“亏了还在打落牙齿和血吞。”
方元伸手抹汗,叹气道:“爸,你要相信自己的儿子呀。算了,我也不多说。国庆你们有空没?要不去泉州旅游吧,我随便带你们去公司参观一下,然后就能安心了。”
“这个可以考虑……”方母很赞同。
总而言之,方元回家当天,家庭会议开到了很晚,直到他身心疲惫才算是结束。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在父母的叫唤下,方元起身洗漱吃了早餐,然后就应大表哥的邀请,直接开车前往一个比较偏远的小镇乡村参加婚宴。
得益于村村通公路的政策。那个小镇乡村也修了一条水泥路。这条道路不算宽敞,不过也能够容纳两辆车穿梭往来。
道路畅通。速度自然不慢,一个多小时之后,一家人就在乡村门口停了下来。这里就是婚宴的目的地,大表哥世代居住的龙燕村。
“龙燕村。”知道村名之后,方元也有几分迟疑:“好像听说过……”
“废话,你肯定听说过啊。”方母顿时白眼道:“龙燕村的附近就是龙潭村,当年你外公就住在龙潭村,才多少年而已,你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啊。”方元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说这路怎么这样熟悉……”
其实也不怪方元健忘,主要是他的外公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他母亲,另外一个就是大表哥的母亲,他大姨了。
外公没有子嗣,姥姥也比外公走得更早,那么等他逝世之后,这一支亲戚,就不可能再走动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连探望的人都没有,不走动了很正常。
唯有在清明、重阳之际,方元父母或许还来扫下墓,但是也不让方元跟随。毕竟那时方元还在读书,父母自然不强求他一起去。十几年过去,他自然淡忘了这里的事物。
人的大脑就是这样奇妙,一些常不接触的事物,很容易遗忘。但是一经提醒,一些埋藏起来的记忆,猛然就如潮涌般浮现。
比如说现在的方元,就是这个样子,一拍脑袋之后,立时笑道:“妈,我可没忘,我还记得在外公家的附近,好像有个寺院,对吧。”
“那是龙潭寺。”方母眉头一皱:“自从寺里的和尚换了一拨之后,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方元一怔,不解道:“为什么这样说?”
“阿元,也不知道。”方父解释起来:“龙潭寺,也算是千年古寺了,据说是在唐代贞观年间就开始修建的,一直传承到现在。”
“前几年,不知道是谁考证到了这一段历史,直接上报到县城领导那里。那些领导研究之后觉得,寺院有潜力可挖,说不定能够带动附近乡村经济发展,当下拨专款修路,并且翻修寺院,让县里的有钱人来这里烧香拜佛,吃吃喝喝。”
方父轻声道:“也真别说,有钱人就是信这个。没几年,龙潭村就发展起来了,龙潭寺也成为了县里扶持的项目之一。”
“有政府的拨款,又有有钱人捐献的香油钱,寺里的和尚发达了,也野心勃勃的想要扩建寺院,然后就看中了你外公家,想把你外公家买下来,改建纳为寺院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方父皱眉道:“不过你也知道,你外公的坟茔,就在他家里。那些和尚想把那里买下来,那我们就势必要迁坟。”
“我和你妈,还有你大姨商量之后,觉得这事还是算了。你外公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我们也不能为了一点钱,就打扰他老人家的安宁。”
说话之间,方父又摇头道:“不过那些和尚却不依饶的,找县城领导告状去了。然后某个干部出马,居然打算强拆。幸好你大表哥在当地也有些威望,闻讯立即纠集一帮兄弟过去护着,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县里的干部,也害怕形成群体性事件,不敢再动手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一边说着,方父也忍不住骂道:“果然,人有钱了就容易变坏,那些和尚也不例外,还是修佛的呢,一个个都钻进钱眼里了。为了利益,居然想挖人家的坟,也不怕断子绝孙。”
“爸……”方元小声提醒道:“成了和尚,貌似就要断子绝孙了。”
“天真。”方父瞥眼道:“你以为那些是真和尚?”
“呃?”方元一愣,随之反应过来:“职业和尚?”
“废话。”方父哼声道:“你妈不是说了么,寺里的和尚已经换了一拨,真正的和尚已经被调走了,换上的和尚据说是县城领导亲戚子侄什么的,只不过是剃短了头发,披上了僧衣袈裟冒充和尚而已。”
“我去看了一下,发现他们连念经都不会,直接放录音带。等到夜里寺门一关,就直接换了衣服,开车返回县城花天酒地去了。”
方父不屑道:“不要看寺里现在香火鼎盛的模样,那不过是虚假的繁荣罢了。附近百姓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压根没有去上香拜佛的。只有一些比较远的,慕名而来的人,才会上这个当。当然,那些有钱人却心甘情愿上这个当,不会错过这个巴结领导的机会……”
“唉。”方元叹气起来,难怪常说山高皇帝远,确实也是。主要是偏远的地区,由于种种限制,监管不到位,自然容易滋生各种问题。
“好了,不多说了,省得心烦。”就在这时,方母摆手道:“走,进村吧。”
方元自然没意见,立即提着贺礼亦步亦趋地跟着父母来到村里大表哥家。
此时此刻,大表哥家的门前屋后,可谓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片喜庆之色。许许多多的客人,就聚集在屋里、天井、门前坪地之间,三五成群谈天说地,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老表来了。”三人才到门口,一对老夫妻就迎了过来,两人满头银发,但是精神焕发,红光满面,正是方元的大姨,还有大姨夫。
说起来,尽管方母亲与大姨是姐妹,但是两人年龄相差十几岁。当年方元姥姥去得早,方元母亲可以说是大姨一手拉扯长在的,名副其实的长姐如母。
这种情况下,方元父母的礼数自然十足,口中道贺的同时,大包小包的礼物就塞过去。一时之间,四人也聊得火热。
长辈聊天,方元这个小辈,自然插不上话,只能干站在旁边看热闹。
乡村的婚宴,也是比较传统的。颜色以红为主,红布红纱悬挂了屋里的每个角落,红包装的喜糖喜烟,还有红瓜子什么的,就搁在一张张桌子上,随便让大人小孩取用。
在门前坪地一角,还有几个人在敲锣打鼓,吹着唢呐喇叭,声音激昂,节奏感十分强烈,处处充满了浓浓的喜庆气息。总之就是一个词,热闹。
人多,喜庆,热闹,这是传统婚礼的印象。
所以祼婚什么的,基本上很少在乡镇出现,毕竟在老辈人的观念之中,结婚证就是一张纸而已,没什么意义,唯有举行过婚礼了,才算是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