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一个?你们把朝廷放在哪里?”
水匪没理煽风点火的人,继续道:“那时我家寨主还只是个水匪头子,杀贪官惩恶霸,朝廷都没管我们,我家寨主把财散尽,千辛万苦买来粮食救了一州的人。朝廷没看到百姓受苦,只看见我们寨主有钱了,派了那么些人来,要杀光我们,为的什么,咱心里有数。不是寨主带领咱们,淦州早被屠干净了。”
人群静谧,原来传说中烧杀抢掠的渁寨主是劫富济贫啊,连朝廷都没救的百姓人家自己咬牙救…突然好悲哀,他们也是发了洪,朝廷…也没管,他们那里却没有什么寨主什么大王的救民于水火。
老百姓惧怕王权而不是敬服,两者的区别就是,他们怕自然会远,而渁竞天这样类似于大侠样的形象反而更容易被他们接受。
人群里的钉子很不满这个时候这群蠢民怎么还没听出这渁竞天是要造反?不过没关系,这人竟敢说出这种话来,回报给主子,一定让那渁竞天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咱寨主和朝廷议了和。”水匪压根不忌讳说大实话,这些事情他们敢做就敢说,丢人的又不是他们。
“跟朝廷议和,双方协定。我家寨主保护淦州老百姓,朝廷不再来打仗,我们寨主为了老百姓过好日子,答应了朝廷那么些条件。”水匪比划着手画大圈。
“你们知道不知道淦州水兵营?”
人群有些迷茫。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啊,还是外地人。
“水兵营,就是我们这些水匪建的,整个淦州的安危都要水兵营来承担。不管是有外敌入侵,还是里头有强盗土匪,朝廷要求我们,淦州只要有什么乱子,都得我们水兵营出面摆平。”
人群继续迷茫,当兵的不都是干这个的?
“你们知不知道兖城?”
兖城?不怎么知道啊。
“兖城原来是砛州的,是卫国公带着边军守着的地方,跟西炎人打仗的地方。”
哦,是边境啊。
“去年,兖城划给淦州了,朝廷说,应该由水兵营守着,就撤了大军,我们寨主带着咱兄弟跑到那干巴巴的石头城跟西炎人打仗。没辜负老百姓,没打过一次败仗,都赢了。”
人群眨眨眼,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味儿啊。
“现在,还在守着呢。国朝的军队,里头的兵丁都是各州府的抽,对不对?”
人群点头,没错,他们村里也有去打仗的。
“可我们水兵营,守兖城的边军,全是我们淦州人,没一个是别的地方的。”
人群静,果然是自己守自己的地方啊。
“可还有一点,你们知不知道?”
人群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淦州水兵营,从我们寨主,三品的大将军,一直到下头烧火的兵,朝廷不给一文钱,一粒粮食。”
什么?
这有些不太好吧。
“没错,朝廷说了,朝廷不插手淦州的事儿,但水兵营将士兵勇发的俸禄,我们的吃,我们的喝,我们各种大小的开支,全要自己挣,朝廷一个子儿都不给。我们自己养自己。”
人群张大了嘴,自己养自己?这,养得来吗?
水匪挺挺胸:“寨主领导有方,我们淦州的老百姓除了交足了皇粮,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水兵营。有这样无私奉献的老百姓,我们寨主说了,誓死守卫淦州,守护好咱老百姓!”
水匪很激动,人群也激动,除了激动,还有些…羞愧。突然觉得跑来淦州讨口吃的很下作,淦州百姓们不容易啊。
人群里一个怪声传来:“这分明是占山为王,不听朝廷管束。”
没人附和,声音显得很突兀。让说话的人心里骂娘。
水匪心里冷笑,且让你说个痛快。
话题一转,水匪问:“你们知道为啥你们遭了灾,朝廷没送粮食来?”
人群摇头,他们也想知道。
水匪讥讽笑着:“因为,驻守北边的钟大将军,今年一开年就要了一年的军需走了,有粮食有银子,朝廷的粮仓——空了。”
人群里几个人豁然瞪大眼,竟敢!他们如此大刺刺将事情全推到大将军头上!该死!
“知道大家伙儿不明白,我给你们解释一下。一般来说,朝廷给边军的军需,银子和粮食是分开运的,一次运两三个月的数量。这样既保证了边军的用度,也能让朝廷绰绰有余的调度和周转。历来如此。可这次,钟大将军连银子带粮食,都拿走了,还多拿了。你们闹了灾,朝廷没粮食,自然没人给你们去赈灾。大家不要冤枉了皇上。”
有人咬牙,这是说冤的头债的主是大将军?
“而且,你们不知道的是,钟大将军拿走的太多,西边卫国公那份也被占了,咱西边大军吃不上几天饱饭了。”
什么?人群炸开了,说淦州水兵营,他们真的不了解,但说卫国公卫家军,他们真的太了解。大密建朝以来,代代守护西国门的战神世家啊。西炎人多狠多贪,整个国朝的人都知道,哪怕他们在远离砛州的地界,也知道一个理儿,没有卫家就没有平安的日子。
卫家军要吃不上饭了?西炎人要打进来了?
这可比发大水要严重的多啊!
人群开始慌,这可咋办?
水匪嘴角勾了勾,关系到自己才能觉着疼。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寨主是卫国公的儿媳妇。”
啊?啊!不少人的想法是,原来渁寨主是个女的啊。
“知道老公公缺粮食,我们寨主哪能干看着?跟大家伙儿商量了,咱淦州百姓勒紧腰带,再省一口,一定要撑住了西边大军,一定不能让西炎人打进来,一定不让西炎人祸祸咱大密的百姓。大家就放心吧。”
人群顿时羞惭了。
“唉——”水匪长长叹了声,最后头站着的人都能看到他眼里泪光点点:“要不说多事之秋呢,原本今年就这样能凑合过去了,等明年朝廷收了新粮食,大家伙儿都能缓过来,可——咋就发大水了呢。”
水匪擦了擦眼,带着下头不少人也跟着掉泪,咋就发大水了呢?
有个老头啪叽啪叽哭:“咱那里才是最出粮食的,今年哪还有粮食出啊?明年养地又是一年,卫国公可咋办哟?”
又有几个年纪大些的也纷纷哭骂,说老天爷不长眼,总是难为好人。
还有年轻的胆子大的就嘀咕:那啥钟大将军不是拿走了一年的?这才多久,没用光就先还回来用用啊。这可是大家伙儿交上去的粮食银子,大家伙儿有难,他不能只顾自己啊。
就有人提醒,那钟大将军好像是皇上的老丈人,占着辈分,皇上也不好意思往回拿吧。
然后有人生气了,皇上不好意思,那身为臣子的老丈人就不能懂点儿事?
说着说着,这话题全扯到钟大将军身上去了,说自私的有说欺负人的也有,总没一句好话。
水匪满意笑了,好,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