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也好建,他们手里大把金银,买都能买三个来。
但,寨主说了,要一鸣惊人。
钱串子就换了一身大红锦袍,还扣了顶大红帽子,手脖子上红石榴石的长手串缠了十几圈。
一亮相,众人险些花了眼。
“我去个钱串子,咱是去挑堂子,用得着穿得新郎官儿似的?”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钱串子咧着大嘴,上下牙刷子齐齐露着:“当年我祖爷爷就是这么一身行头,把淦州府所有赌坊挑了底朝天。唉,我祖爷爷发下话来,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挑了京城的,如今,老天成全,啊,不,是寨主成全,我根正苗红第五代钱串子进京了。”
说着,一撩衣袍一抬胳膊,做了个打马上山的架势。
汉子们捂着眼,我去,太扎眼。
“你祖爷爷挑了淦州府,怎么没被人砍呢?”
“屁话!”钱串子瞪了眼:“我祖爷爷那可是机灵祖宗,谁能逮着他啊。高处人寂寞,我祖爷爷棋无对手,抱憾归山,就等着我给他发扬光大单挑天下呢。”
苟志拍了他的肩:“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就是赢不过他们,兄弟们撑着呢。不论输赢,咱都把堂子抢过来。”
这还是要靠打啊。
钱串子嗷的跳脚,气愤道:“你们就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咱开赌坊第一炮可不能哑了。”
“你你——你们!”钱串子一头扎回屋里。
众人面面相觑,生气了?哎哟,伤自尊了,要不要去安慰?
谁知,钱串子又回来了,举着左手示意他们看。
只见他握着四指,只竖着大拇指,上头戴了硕大一只红翡翠扳指。
汉子们有些懵:“钱串子,这是桐州那单里翻来的?我告诉你,那事可不能漏出去的,给寨主招了祸,咱可不饶你。”
“呸呸呸!”钱串子更气了,把手腕子上的红石榴石还有扳指凑到众人眼前细看,差点儿怼上人家眼睫毛。
“都看仔细了,这上头有我们老钱家标志。呸,那些什么玩意儿都能上爷爷手呢。告诉你们,当年我祖爷爷就是带着这两样宝贝挑的淦州府。这可是传家宝,高僧开过光的。”
噗嗤——,高僧?开光?
大和尚被作了孽哟。
众人来了兴致,凑着脑袋迎着阳光细看,果然,那石榴石和红翡翠上,刻了成串的铜钱,外圆内方,只只相连。
“哎哟我去,钱串子!咱都知道你们家‘钱串子’这个外号是代代相传的,还以为是说你们家男人小气呢,原来出处是在这里啊。”
“当然,”钱串子翻了个白眼:“这称号可是继承了祖爷爷手艺最出色的的子孙才能叫的。你们叫我堂哥一声试试,看家里人不打他。”
“啧啧,原来是大户啊。”
“那当然,咱也是世家。”
“行,世家,今个儿晚上就靠你了。”
“当然的。”
钱串子仿佛此刻已经赢了堂子,抬头挺胸背着手,大红衣袍大红帽子反着光。
汉子们不由揉揉眼,我去,穿一身红也没啥,关键这家伙黑啊,黑的也反光啊,这一黑一红的,跟只黑脸大红公鸡似的。
扎眼,太特么扎眼。
且让他得意去,若是赢不来,兄弟们非得让他把这身衣裳吃了。
赌坊,可不是小帮派一般好对付。
其中,其消息灵通人手灵活便让渁竞天决定带五十人直接进去,那五十人得在外头守着不能让他们通风报信的。
根据小祥子消息,渁竞天选了一家并不大的堂子,那堂子后台只是一个黑帮,苍牙山完全吃得下来。
若他们不识趣,大不了连着挑了他们老窝。若是识趣,那就晚些再挑。要是再上道些,就收了当小弟。
渁竞天更看重的是,那堂子两边,并不是赌坊,而是做其他生意的,一家生意惨淡,一家生意平平,她已打算好,拿下堂子就把两家店盘下来,开家大的。
之所以不买赌坊,一是自来赌坊没赔钱的,人家轻易不会卖。二来嘛——
钱串子一身公鸡装,大摇大摆越过看门的打手,进了赌坊,穿过几道帘子门,到了大堂。只见大堂里摆了十几张桌子,骰子花牌麻将,每张桌子跟前都围着十几号人。二楼是包间,传出阵阵欢呼或骂娘声。
钱串子深深吸了口气,通体舒坦,大红衣裳更亮了。
这就是他钱串子的天堂啊,必须拿下!
“有人没?龙过江来了!”
龙过江,是行话,说有人来单挑这家赌坊所有赌师。
钱串子本来嗓门就不小,这一喊更是用上丹田之力,顿时震得楼上楼下为之一静。
外头正要迈步的渁竞天等人也听了清清楚楚。
水匪们纷纷撇嘴,说他是公鸡,这还打上鸣了。
“寨主,这东西是仗着有你撑腰呢。”
渁竞天这次没带长刀,却拿了把一黑一白两面的大扇子,叠着玩弄在手掌间。
“进去撑腰去。”
才要将两个守门打手拿下,谁知人家阴了脸扭头进了去,连门都不守了。
众人:“…”
钱串子一人把仇恨拉得满满的啊。
得,进去吧,省些力气过会儿用。
一楼一个赌师站了出来,看着像是头头模样,走到钱串子三步远,上下一打量,不禁皱眉。衣裳,上好料子,扳指,上好红翡,应是家里有钱的。可这面皮怎么这么糙呢,跟石磨上滚的似的,还有,这打扮,鸡公吗?
赌师竟拿不准这人什么来路了。
“哟,这位客人好大口气,龙过江?别是泥鳅没照过镜子,兄弟先跟你会会。玩好了,您继续玩,玩不好,别怪咱场子不客气。”
不管什么来路,那扳指,还有那串长手链,都是好东西,进来就甭出去了。
钱串子也扫视了他一番,眼皮子一耷拉,大嘴也随着耷拉:“你跟我?小兄弟,你还不够格,就你那只能玩水银骰子的几手,爷爷我还真看不到眼里。”
赌师手微微一抖,那里头正握着他惯用的骰子,平时碰都不给人碰一下的。
方才他主持的那一桌,输红了眼的几个人一愣,猛然叫道:“好啊,你出老千,怪不得这个月老子总是输。快把我们的钱吐出来!”
“对!吐出来!”
“十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