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计划,多么熟悉的字眼。
如果伽呙没有记错,这正是暗箱表面的三维码所蕴藏的星图中标注在铜绿九号上的信息。
但是,此刻的她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所谓的遗产,而是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对她动力甲中覩石的称呼。
“AR-001?”
虽然并不知晓这个编号是否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一般来说这种极小的编号大概率就和古泰拉上“京A-00001”的车牌号一样,有着那么一点点特殊的地位指代性。
可是,当年在和覩石第一次见面时,这厮明明说过自己的编号是AR-103啊?
伽呙感到自己的脊背不禁有些发寒。
若是这个铁人连自己真实的编号都没有告诉她,那么它在这些年和她的相处中又隐藏多少了真相呢?
再联想起先前来自暗黑天使的铁人表现的奇怪态度,伽呙的内心不禁生出了诸多猜测。
尽管正常来说,在这段岁月多次过命的密切相处后,她不应该这么草率地怀疑一直对她帮助极大的覩石。
但是,这种思维只能用在有感性思维的生物身上,不是吗?
那毕竟是一个铁人,是一个没有感情,只会摹拟人类复杂的情绪波动,并且思考逻辑绝对理性的机器。
它不仅没有灵魂,其同伴更是曾经在旧夜时代对自己的造物主人类犯下了不可宽恕的滔天罪行。
甚至于,某种意义上正是这些铁人导致了人类陷入如今的绝境。
在这样的背景下,覩石那对自己隐瞒了最基本真相的行为是否体现了它的别有用心呢?
伽呙不愿意这么想,但她明白,时至此刻,她不能赌。
为了防止再一次铁人叛乱,人类之主甚至下令全面禁止人工智能的使用和研究,而覩石则是这个时代名正言顺的憎恶智能。
一旦自己对它的信任过于盲目,一旦自己错过了一丝一毫对其潜在背叛的警惕,那么她都很可能会将自己试图拯救人类的行为演变成一场对现今同胞的最大背叛。
没错,在意识到这个可能后,哪怕于心不忍,自己也要放弃感性的误导,以绝对理性的警惕重新看待覩石的问题。
或许正如乌利扎尔所说,恰当地放弃感性,才可以使得人类更好地生活在这个黑暗的时代。
伽呙原本略带哑然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她瞥了一眼自己胸甲内那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动静的铁人核心,眼眸微动,心中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
虽然看似漫长,但实际上这番思考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直至伽呙重新坚定内心的那一刻,耳畔来自血肉的浩大之声也尚未完全消散。
就在其逐渐将注意力拉回周边的无尽血肉时,她的双耳中突然传来了可怕的尖啸。
此时此刻,彼岸的无形之物们似乎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正在集体发出刺耳的嘶吼。
早已习惯这种噪声的伽呙此刻微微改变了脸色。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可怕的彼岸异动说明有某种强大的灵能存在正在路过或者即将降临此处。
而在这个世界,具有这种程度强大灵能的存在,基本都在至高天的主宰手下有着编制。
可奇怪的是,拥有活圣人buff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感受到那种源自灵魂的厌恶呢?
难道那激发了彼岸混乱的存在并不是灵魂之海中的邪恶存在?
事实上,对方的身份并不是此刻伽呙最担忧的问题。
真正使得她内心下沉的,是对方到来的位置——
沉睡着旧日霸主的墓穴超空间。
作为和昔日亚空间扛把子鏖战并且最终取胜的天堂之战最终胜利者,太空死灵的各种科技都对彼岸和灵能有着强烈的针对性。
此刻灵魂之海的异动在她看来简直如同在熟睡者耳畔大声播放音乐。
“要是我本着防止唤醒死灵的念头来到此地后最终导致了死灵苏醒,那么某种意义上我是不是干了和那些白豆芽一样的愚蠢事情?”
如此情景下,她不禁在内心暗暗吐槽起来。
下一刹那,仿佛是要赞赏她的大胆猜测,一股剧烈的震动实质性地从她脚下和地面相连的肉块传来……
……
覩石默默凝视着那条被墨绿帷幕覆盖的悠长走廊。
虽然铁人没有源自于感性的时间概念,但有着计时器的它还是清晰地判断出老友已经离开太久了。
“这条长廊,需要走那么久吗?”
带着疑惑,它看向了身旁的AR-103,主动询问了起来。
“你在担心你的主人吗?”
辈分远小于覩石的铁人歪着脑袋看向它,以一个问题回答了它的询问。
“我只是根据他以往的行动的泊松分布总结出他此时本应该回来的结论罢了。”
覩石有些警惕地看向眼前的铁人,虽然克利俄斯和老友的关系很好,但是在人类联邦整体冷战局部热战的大背景下,很难保证他不会布下什么类似亡语的阴谋。
不过AR-103似乎并没有丝毫打算动手的意图,它只是认真地用视镜看着覩石,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知道吗……你和我见过的其他铁人都不一样。”
“你来到这里后的一切言行就仿佛……你会自己进行思考一般。”
自己进行思考?
覩石愣了一下,它感到其思维回路内涌现了许多此刻的它完全无法理解的电路信号。
它们是那么强烈,又是那么的迷乱,就如同错误的乱码一般,但却没有实质的危害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计算和分析的机器而已。”
覩石想要结束这场让它不快的对话,于是便转过头去,继续凝视着眼前那闪耀着绿色光辉的奇异门扉。
但纵使如此,它还是能感到自己的思维回路无法重归一开始的平静。
就在它对这种情况感到不解时,它听到了身旁AR-103的一声低语:
“事实上,我的主人在制造我之后,直至他下达遗言指令之前,都只让我在做一件事情。”
“而直至他离开之后,我才完成了这件对于主人他们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至这里,它刻意顿了顿,而后以一种略带惆怅的音线轻声道:
“那就是思考一个独属于我的故事……”
听到此处,覩石再也无法遏止自己的运动系统,诧异地瞥向了身旁的同胞。
它看见,那个铁人对自己伸出了手:
“怎么样,你想听吗?”
“听这个独属于我……亦或是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