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张钢铁独自一人走在山路上,打给吴正义没人接,打给舅爷也没人接,好像所有人都失联了,张钢铁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把吴正义扔下自己走掉,张钢铁实在看不起自己,倘若换做是他被缠住,吴正义一定会拼死救他,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但那样两人多半都走不掉。
背着沉重的负罪感,张钢铁又一次走到了野蛙滩,十个小时之前这里平静如水,现在依然平静如水,但这两次平静却不可同日而语。
过了野蛙滩没多久,前面忽然走来两人,其中一个走路姿势甚是眼熟,张钢铁快步迎上去,只见来的竟然是郝帅和詹璐璐。
“张钢铁?你怎么在这儿?”
郝帅奇怪极了。
“我…”
张钢铁看了看詹璐璐,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看,顿时做贼心虚,把手揣到了兜里。
“你手上那是什么?”
詹璐璐向前逼近了一步。
“没…没什么。”
张钢铁向后退了一步。
詹璐璐顿时狐疑起来,快步奔向斜阳湾。
郝帅一把拉出张钢铁的手,却没看见什么,又把手伸进了张钢铁的兜里,却没掏出什么。
“什么也没有你紧张什么?”
他自然看不见詹自喜的手。
“你们怎么来了?”
张钢铁不答反问。
“我们俩在新江听见国道上出了车祸,有人说司机中了邪,明明看见车祸现场还要撞进来,璐璐觉得蹊跷,就到警察局偷听,又听见渔村有人集体跳海,赶紧让我借了个车开过来,可是国道上堵车了,我俩只好步行过来。”
原来是这样。
“车祸现场的救援人员还好吗?”
“我没看见活人。”
郝帅摇了摇头。
张钢铁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现场没有活人,难道舅爷也出事了?舅爷是阴阳先生,鬼想必伤害不了他,但周围有那么多消防官兵和警察,倘若鬼上了他们的身,舅爷怎是对手?
“璐璐都走得看不见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郝帅当先走了。
张钢铁愣在当场,此时赶去车祸现场于事无补,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愣着干什么?”
郝帅喊了一声,张钢铁回过神来,抬脚跟了过去,他怕死吗?以前怕得不得了,现在忽然不怕了。
到斜阳湾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天就快亮了,詹璐璐时而不见时而出现,显然是在各个空间中寻找詹自喜。
“我爸妈呢?”
她找了半天不见,终于停下来瞪着张钢铁,张钢铁颤抖着抬起手来,给她看詹自喜的手。
“你把他们打死了?”
“詹自喜是因我而死。”
张钢铁如实相告,詹璐璐一惊,怒而扑向张钢铁,郝帅一把将张钢铁拉到自己身后。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因你而死?”
张钢铁把周成如何骗他说狐狸可控,却把詹自喜一口吞了的事讲了一遍,璐璐听得落下泪来,忽然长大血口撕声尖叫起来,和詹夫人的叫声一模一样,随着这声尖叫,大地竟然跟着摇晃起来,郝帅立足不稳摔倒在地,张钢铁却知道这是幻觉,一动不动。
“我要你的命。”
詹璐璐十指上生出利爪,又向张钢铁扑来,张钢铁还是不动,他缓缓闭上了眼,此刻已经心如死灰,郝帅却不能坐视不理,他一跃站起来,挡在了张钢铁身前。
“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弄死。”
詹璐璐两眼血红,完全没有了当日的俏皮模样。
“是那个叫周成的害死了你爸爸,张钢铁只是被骗了。”
“那他也是帮凶,那个人连续来了两个月了,没有一次得逞,这次要不是他,我爸怎么可能从树上掉下来?”
“好,既然你认为张钢铁是帮凶,那我也有份,那个阴阳先生是我介绍给张钢铁的,你把我俩都弄死吧。”
“这是你说的。”
詹璐璐鬼爪一转,伸在了郝帅的心窝。
郝帅直勾勾看着詹璐璐,詹璐璐的脸上扭曲着,充满了痛苦,良久后,滑下一滴泪来。
“你们都是帮凶,你们知道我爸死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她一指野蛙滩。
“野蛙滩的鬼全跑了出来,公路上死了多少人你们也看见了,这只是开始。”
她并不是危言耸听。
“我妈说活人不值得同情,我爸不听,把自己弄死成聻,现在好了,他守护的活人自食恶果。”
她冷笑了出来。
“张钢铁,你们真的不值得同情。”
她一扭头,向坡上走去。
“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周成,不能让他好死。”
说话时已到了半坡。
“唉!”
郝帅重重叹了口气。
“你别气馁,我想办法求她放你的家人。”
郝帅拍了拍张钢铁的肩膀追了上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山坡尽头。
张钢铁独自站在村口,太阳很快就露了头,天终于亮了,那些害人的鬼应该藏起来了吧?到了晚上还会出来吗?
张钢铁想起了什么,抬脚走进了詹自喜的家中,看着屋内的物事,心里却是一片平静,他不忧心家人了吗?非也,他想到了救家人的办法。
张钢铁又一次背靠在了那块石碑上,从兜里拿出了一把生锈的短刀,这是从詹自喜家里拿出来的,他来的第一天就看见了,借着石头磨了磨,刃口重开,吹毛断发不可能,但划开人体组织,割断一根血管绰绰有余,为了一己之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张钢铁的良心难安,自己四十年来不但对社会毫无贡献,还净给别人添乱,正所谓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詹自喜那么好,却被他硬生生害死,现在连詹夫人都失踪了,詹璐璐那么可怜,张钢铁怎么还有脸求她?张钢铁从不服输,他只好选择把自己变成鬼,这样就能进入那一个维度,把家人的灵带回来,虽然自己死了,但以一换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鬼怕太阳,直接让太阳把自己晒死成聻,就能代替詹自喜把鬼约束起来,不让更多人被害,也算是将功补过。
太阳灿烂极了,火海艳丽极了,斜阳湾的日出和夕阳一样美,眼前的一切让人不舍,却又不得不舍,张钢铁抬起短刀,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横着一拉,割断了颈动脉,一股鲜血瞬间喷了出来,张钢铁仰头靠在石碑上,以免挤住伤口放血不畅,那一股血有点像撒尿,画出一道血色的弧线,竟然在地上冲出个洞来,像极了当年在柴哥面前假装疯子时撒的那一泡,随着弧线越来越低,落点越来越近,张钢铁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家人,她们缓缓走来,对着自己微笑,张钢铁也报以微笑,接着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