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吱呀”
一辆马车缓缓的在巷子里走着,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响着,车厢里本来就不大,坐了张进、方志远和张秀才三个人,再加上两个书箱,还有几个大包袱,那就更让车厢里显的狭窄拥挤了,以至于张进、张秀才他们面对面坐着,随着车厢晃荡,身子脑袋也跟着晃荡,腿脚也无太多伸展的空间了。
如此,走着走着,不一时马车就出了巷子,来到了巷口的小街上,顿时外面就热闹了起来,各种嘈杂声都是传进了车厢里。
“卖菜了!新鲜的白菜!”
“来看看!卖鱼了!今天刚打的鱼,新鲜着呢!”
“这个两文钱一斤,对!两文钱!”
“……”
听着外面的热闹,张进就忍不住掀开了一边的车窗帘布,他伸头出去,倒不是为了看热闹了,而是看着后面渐渐远去的巷子口,心里有些复杂了,轻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上辈子,他坐火车去上大学的时候,也是通过火车窗子看着他爸妈渐渐远去了,这辈子没想到也是差不多了,离那巷子口越来越远,终也是要离开家里,离开爹娘的。
只是,上辈子,他大学毕业之后,终是没能在大城市里扎下根来,回了老家考公务员,真正的守着他爸妈过日子了,那这辈子呢,又会如何?他能够在繁华的金陵城扎下根来吗?在科举路上勇往无前,直到踏入仕途,宦游天下,又或者带着遗憾,灰头土脸的回到石门县去,继续陪着这辈子的爹娘过日子呢?
这,张进自己也不知道了,他缩回头来,想着这些,神情都有些怔怔出神了。
这时,对面本来正在和方志远说什么的张秀才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进儿,想什么呢?”
“嗯?”张进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随即摇头笑道,“没想什么,就是在想这金陵城果真繁华,就这一条巷子,一条小街,都比我们石门县热闹多了!”
张秀才听了,就是笑道:“金陵城确实繁华了,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那么多,读书人也多,这金陵城繁华是应该的!”
张进点了点头,忽的轻笑道:“就是不知道,将来我和志远能不能留在金陵城了,不然金陵城再热闹,也和我们没什么相干,我们也只是匆匆而过的过客了!”
听了这话,张秀才当即就有些讶异道:“怎么,进儿将来想留在金陵城,不回石门县了?”
张进也不隐瞒,直接承认点头应道:“嗯!人到底是追逐繁华的,哪里繁华去哪里了,这金陵城比我们石门县可看着好多了,而且石门县那样的小地方,也不如金陵城这里机会多啊!”
张秀才却也不呵斥反驳,觉得张进这想法不对了,人不能忘本忘根了,反而呵呵笑道:“将来想留在金陵城,甚至于扎下根来,那就要看你和志远将来在科举上能走多远了,若你们能中举,成为举人,在金陵城不管如何还是有一席之地了,就是去大家族的学馆里教书也能留下来,还有机会结交人脉朋友,钻营钻营,说不定还能够踏入仕途了,这在石门县可没这样的机会了!”
“可若是你们不能中举,只是个秀才,那还是回石门县去吧,和我一起教书吧,这金陵城你们是留不下的,这里不缺什么穷酸秀才了,穷酸秀才想在这金陵城找个营生都难了,如何能留下来?”
“唉!也不瞒进儿你们,当初我年轻时来金陵城赶考,也被金陵城的繁华所迷,流连不舍,不愿离去,想要留下来了!但到底金陵居,大不易,我这穷秀才还是留不下了,只能灰溜溜的回了石门县!”
这话说到后面,张秀才就露出了些许自嘲的笑容,面上还带着些许缅怀,或许是在怀念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吧!
可这时,那方志远略微蹙眉纠结道:“可先生,师兄!这金陵城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家了,就是成了举人,留下来给人家当教书先生又如何?在金陵城教书是教书,在石门县教书不是教书吗?又有何区别呢?”
闻言,张秀才和张进对视了一眼,父子二人就是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张进摇着头笑道:“不一样的!志远,不一样的!成了举人留在金陵城教书,不仅是在教书了,更多的是在寻找机会了,踏入仕途的机会!可要只是个秀才,回石门县教书,那真的就只是教书了,没有什么机会的!”
这就像现代大城市和小城市的区别了,大城市挣大钱的机会多,很多人赖都要赖在大城市寻找机会了,如果寻不到机会,实在留不下来,这才会打道回府吧,就像上辈子的张进一样。
当然,这点张进和张秀才都是十分清楚的,可对于此时的方志远来说,他就有些懵懂了,毕竟方志远还只是个少年郎,不曾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不知道机会对一个人来说是有多么难得了,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或许一个机会就能够让人飞黄腾达了!
方志远蹙着眉头,神情若有所思,但良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怎么理解了。
张进见状,就是好笑道:“志远,你现在不懂,这没什么,等将来你自会懂的!唉!自会懂得留在金陵城和回石门县的区别了!”
他说着这话,却是不由想起了王嫣和王知府来,他觉得他们父女二人,或许就是他这辈子的贵人了!
想到这个,他不由心里又有些暗自自嘲道:“要是如此说来,我也是个凤凰男了,从小县城来到大城市的凤凰男了!”
而这时,那张秀才也是感慨叹道:“是啊,留在金陵城和回到石门县去,区别太大了!就像我和袁师兄一样,我只是个秀才,回石门县了,就当个教书先生,而袁师兄当年中举成了举人,在金陵城留了一两年,就找到了机会,踏入了仕途,从此就不一样了,如此说,志远你可明白了?”
他口中的袁师兄,就是袁老先生的儿子,袁蝶儿的爹了,他是个举人,如今正在一县做县令呢!
方志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明白了,但认识的还是不够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