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诀那般行色匆匆,应该是去找他的月宁了罢,此刻星月璀璨,最适合相会了。
我胸口好闷,甩着衣袖走啊走,宴会上的吵闹声逐渐被月色吞没,不知不觉我便来到将士巡逻的边界处,巡逻的头领望见我,上前对我揖了揖道:“拜见凉卿王妃,前面已经不能再走,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我记得他是顾离的属下,那天就是他拍我的肩头,我说:“我想去河边坐坐。”
他现在倒是一派恭顺的模样,完全没有那天的粗鲁,他回道:“王妃不可去,前面怕是会有刺客出现,王妃还是折回吧!”
我想逗逗他:“如果我偏要去呢?”
他生硬地拱了拱手道:“若王妃执意要去,那末将只好得罪了!”
我扑哧笑出了声:“你们大将军都打不过我,你怎会拦得住?”
他猛地抬起头,怔怔望着我,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真的是容、容羽、羽兄?”
我点头,反正顾离已经晓得了,承不承认是我自己的事,或许承认了,他就会放我去河边。
他大笑几声,十分豪气地对我道:“我就说嘛,咱们哥几个猜得没错,今日在营帐外见到你,我就觉得似曾相识,哈哈,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小白脸!”
他又想扬手来拍我的肩膀,我本能地后退两步,他扬到半空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冲我再次拱手道:“末将杨俨,方才多有冒犯,还请王妃见谅!”
我摇头微笑:“没关系,现在你可以放我过去了吧?”
杨俨为难地看着我,我的身后突然传来顾月宁的声音,她缓缓朝我走来道:“凉卿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一时惊疑,萧诀不是去找她了么?她怎会来了此处?没来得及想为什么,我便转身向她福了福道:“拜见贵妃娘娘!”
顾月宁冷笑几声便道:“本宫可受不起你凉卿王妃的礼,本宫的大哥今日因你受了伤,本宫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会做低伏小,怎么,上次你在宫里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哪儿去了?”
因着她是萧诀的心上人,我不想和她起什么冲突,免得萧诀又和我吵架,我便说道:“顾将军确实是因我受了伤,我很感激他救了我,我会寻个日子亲自上门道谢的。”
“是么?”顾月宁扬手就甩了我一巴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是本宫替大哥打的,而这一掌是本宫打的!”
顾月宁扬起手又想打我,我怒目横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半分都挣扎不得,依旧倨傲地看着我道:“怎么,小小刺激你一下,这么容易就生气了?还不赶快放开本宫,否则本宫可会让皇上赐你一个谋杀贵妃的罪名,你猜猜萧诀他会冒着父子反目的危险来救你吗?”
从小到大我就特别讨厌阴谋算计,在我开始懂事的时候,那时母妃在宫里不得宠,父皇又宠爱一个年轻的妃子,那个妃子仗着有父皇撑腰就欺负母妃,骂我和二哥是贱民,不配生活在宫里,有一次母妃因为她被禁了足,还不许我和二哥去看望母妃,我哭着去求父皇放了母妃,父皇原本快要答应了,可她一来就哭哭啼啼地跟父皇诉苦,最后母妃被多关了一个月,由于抑郁成疾,再加上母妃的身子本就虚弱,母妃因此落下病根,到现在都没好。
所以我真的非常厌恶后宫里的明争暗斗,我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被那种女子迷惑,而萧诀的心上人居然会同那种女子一样,此前我以为避开顾月宁就行,可是现在已经不值得我这样做了。
我紧紧盯着顾月宁说:“我才不管萧诀他会不会来救我,我只知道对于你这种人,我不需要客气!”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去,紧接着是萧诀冲过来用力拽住我的手腕,我能看到他眼中满是冰凉的冷意:“轻轻你住手!”
我望着萧诀,心里突然觉得特别憋屈,此时顾月宁泫然道:“阿诀,我不过是为着大哥受伤的事说了她几句,她便要打我,阿诀你可是会为我做主的对不对?”
我能想象此刻我的脸有多肿,顾月宁打我那一巴掌怕是尽了全力,我不信萧诀没有看到我红肿的脸,我也不信他猜不出是谁先动的手。
可萧诀却说:“放开顾贵妃。”
我僵在了原地,他的神情十分凛冽淡漠,我问萧诀:“你信不信我?”
萧诀说:“你别耍小性子,来人,送王妃回去!”
我顿然想笑,明明晓得萧诀一定会站在顾月宁那边,却还是对萧诀抱有一丝期许,我不要求他会帮我,只要他信我,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忍住喉咙的干涩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信不信我?”
萧诀没有说话,我挣脱他的手,同时也放了顾月宁,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杨俨带着人来追我,我亮出流光刀:“别再跟着我!”
杨俨立马顿住了步子,见他没再追上来,我借着月光走去河边,寻了块石头坐着,河水哗啦啦流淌,我揉了揉肿起的脸,可真是疼啊。
风呼呼吹过,我捡起石子砸到水里,水花四溅,隐约听到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我握紧了流光刀,不管他是杨俨还是刺客,我只晓得不会是萧诀。
那人越走越近,却忽然停了下来,“容羽兄。”
我立即扭头去看,原来是顾离,我说:“你也是替你妹妹来出气的?我真是搞不明白,明明被打的是我,为什么所有人都相信是我要打她,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了,你若想教训我就尽管教训,虽然我打不过你,但不是我的错,我不会认!”
顾离走近了些,我才瞧到他手里拿着一袭披风,他递给我道:“我相信你,河边凉,将这个披上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她是你的亲妹妹,我不过与你才相识数日,刚刚你也没在场,你就相信我?”
连萧诀那个混蛋都不相信我,还会有谁信我。
顾离点了点头道:“我没在场,可我的人在场,月宁因为我打了你,是我没能好好管教她,才让她养成今日这般骄纵的性子,是她的错,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对,我替月宁向你道歉。”
我哼了哼说:“道歉就不必了,反正没人相信我,我不稀罕谁的道歉,也不稀罕你的披风!”
顾离说:“那我便承诺为你做一件事,做什么都行,或者你想要什么,我尽力满足你。”
我用流光刀敲着地上的石子说:“如果我要你杀了你妹妹呢?”
顾离淡淡地笑了笑:“你不会的。”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的脸到现在都还是肿的,俗话说此仇不报非君子,我虽不是君子,但这仇我必报!”
顾离摇头一笑:“容羽兄不是那种会让别人去杀掉亲妹妹的人,若是容羽兄现在想不到,日后想到了再来找我也不迟,我很信守承诺,你放心。”
我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道:“我不想回去。”
顾离道:“再往前走便是军营,容羽兄不妨随我前去?”
“也好,我的脸太痛了,得找几个鸡蛋来滚滚。”
我收了流光刀,顾离在前头引路,行了一会便到军营,我在他的营帐里四处走走瞧瞧,顾离端来我要的鸡蛋和白布,我将鸡蛋剥开放进白布里,开始揉脸。
顾离很是奇怪地望着我,我解释道:“这是我母妃教我的,小时候我和二哥从校场回来,身上经常会有淤青,母妃就是用鸡蛋给我们揉,痛感就减轻了好多。”
顾离感慨了句:“这倒是个妙法子,看来以后我受了伤,也这样试一试。”
我有些自豪,想笑却又得忍住,因为我一笑就会扯到脸,脸会很疼。
揉了好一会,我的脸终于不肿了,杨俨送来伤药,带着几个副将一起拉开披风遮住顾离,好让他脱衣服上药,我忍住笑,慢慢挪到营帐外,这些军旅之人果真是一根筋,直接叫我出去就好了啊。
在外边等了一小会,杨俨和几个副将笑哈哈地走了出来,向我揖了揖后便走了,我进去时,顾离已经换好了衣衫。
他说:“老杨他们就这脾性,你别见怪。”
我笑了笑说:“没事,其实我挺欣赏他们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会有那些弯弯绕绕,喜欢与不喜欢都写在脸上。”
“你这是说他们脑子简单?”
“怎么会,我可没这么想。”
顾离浅浅一笑,我问他:“你肩上的伤没事吧?今天都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顾离站起来说道:“小伤,已无碍,你没事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诶,这把剑看着挺不错,我能拿来使使吗?”
“可以。”
我从兵兰上拿起剑垫了垫,随意使了几个简单的把式,称赞道:“使着很顺手,只是对于我来说重了些,不愧是大将军的宝剑,一看这剑身就晓得锋利无比。”
顾离谦虚一笑:“容羽兄谬赞了。”
我咧了咧唇角,踌躇了一番才道:“我在这里待得也有些久了,可我不认识路,能否请将军送我回去?”
“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