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扬啊扬扬,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火爆脾气啊,你怎么能怀疑樱儿呢?可怜樱儿她,好好一清白女子,竟被你冤枉,你这样做等于是杀了她这个人。你走吧,就算大王把你杀了,母亲也不会流半滴眼泪,你这样是非不分,冤枉好人,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你走,给我走…”凤雨萱生气地推搡道,嘴上明明说不流半滴眼泪,可是此时已泪流成河。
“母亲,您保重,儿来世再报您的养育之恩。”凤轻扬哽咽道,男子汉铮铮铁骨,此时也伤心地落下泪来。
“夫人,热水好了,少夫人怎么样了?”远远听到刘妈的声音。
凤轻扬不再停留,快步向大门走去,凤雨萱眼睁睁看着凤轻扬被那些官兵带走,心如刀割。
“刘妈,把小少爷和小小姐接过来,奶娘和厨娘也得来,再让管家挑几个手脚灵活的丫头过来使唤,快去。”凤雨萱吩咐道。
凤雨萱将陈樱整个身躯都放进了带草药的热水里浸泡,边浸泡边给她推拿,陈樱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手心也暖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刘妈坐着马车,带了一大帮人回来,孩子们在奶娘怀里睡觉,还不知道换了地方。
仙儿一直在房里没有出来,听见外面这么热闹,打开窗户,见将军府的丫头们都过来了,她的婢女菊香也来了,仙儿朝菊香招招手,菊香会意,溜进了仙儿的房里。
“二夫人,菊香想死你了。”菊香带着哭腔说道。
“死丫头,我有事问你,你们怎么来了?”仙儿问。
“二夫人,您还不知道吧,夫人和沙罗王子在香满楼的客房被将军捉奸在床了,将军罚夫人充当军妓,砍伤了沙罗王子,王子殿下现在生死不明。大王派人把将军带走了,夫人也救了回来,老夫人便让管家把小小姐和小少爷都接到云来轩,我们是过来伺候的。”菊香将事情的来龙云脉都告诉了仙儿。
仙儿这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急忙赶到凤雨萱房里,见陈樱躺在床上,两个奶娘各抱着一个孩子,厨娘及云来轩的几个丫头正在听凤雨萱说话。
“母亲,将军他…”
“我有说你可以随意走动吗?回房去,这里没有你的事,菊香,扶你家夫人回房。”凤雨萱冷冷地下令道。
“暂时就这样安排,现在二夫人怀有身孕,还是由她以前的丫头菊香伺候着。厨娘,就辛苦你了,这么一大家子,刘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们原先照顾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人不变,还是由你们照顾着。少夫人现在身体不适,谁也不见,就由我,刘妈和厨娘照顾,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不得靠近少夫人。”
“知道了。”
一干人等安排好以后,凤雨萱独独留下了奶娘,叹气道:“奶娘,把孩子放到夫人身边吧,一边放一个。”
奶娘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照办了,把两个孩子分别放在了陈樱的左右两边,刚放下孩子就哭了起来,哭的陈樱的心都碎了,她的孩子,她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产下的孩子啊,眼泪顺着陈樱的眼角落在了枕头上。
凤雨萱擦干眼泪,走到床前,紧紧握着陈樱的手,说:“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樱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母子连心,母亲在哭,孩子们哭的更伤心了,奶娘把孩子抱起来,怎么哄也哄不好。
西厢房内,仙儿和菊香被陈樱和孩子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仙儿担心凤轻扬的安危,修罗王只有沙罗一子,如果沙罗不幸身亡,修罗王一定会杀了凤轻扬。
“烦死了,哭什么哭,吵死了。”菊香不耐烦地说道。
“死丫头,闭嘴,你还当是以前么,你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吗?老夫人连话不都不让我说了,若不是肚子里怀着孩子,我早就被赶出家门了。陈樱出事那天的汤有问题,我进厨房拿起就走的,你看了整夜,有没有离开过,或者是你下的药?”仙儿逼问道。
“夫人,您可别乱说,我怎么敢在汤里下药害人,被将军知道了,肯定碎尸万段的。我一直在厨房,没有离开过。靠着炉灶睡着了,有人进来,我也能知道,我连夜壶都带进厨房了,连茅房都去过。”菊香谨慎地说。
“这么说,就是没人下药了,那她为什么会…难道是她自己服药,故意陷害我?”仙儿喃喃地说。
“夫人,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她服药陷害你,她自己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冒这种险。”菊香分析道。
仙儿一巴掌拍在菊香的头上,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她聪明,我只是猜想,又没有说她真的是故意服药陷害我。”
陈樱一直哭,从下午哭到晚上,再从晚上哭到天亮,一哭就不停了,她哭不要紧,要个孩子陪着一起哭。
凤雨萱没有办法,只得扎针,让她睡觉,她睡醒以后又接着哭,直到哭不出声音来了,终于不再哭了,只是她再也不说话了。
这天是腊月初八,大清早,刘妈和厨娘便在厨房忙着煮腊八粥,菊香高兴地回房向仙儿禀报道:“二夫人,好消,好消息,以后再也没有人吵我们睡觉了,听说夫人哑了,老夫人用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治不好,哑巴了。”
“呵呵,果然恶有恶报,陈樱伶牙俐齿,现在不会说话了,真是报应啊。”仙儿笑道。
“还有一个坏消息,夫人,您作好心理准备,千万别激动,别动了胎气。”菊香高兴完了,突然变了脸色。
仙儿菊香变了脸色都变了,知道必是有大事发生,连忙问:“菊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我挺的住。”
“沙罗王子重伤不愈,群医术手无策,大王下令,三日内,沙罗王子如果醒不过来,就杀了将军。我刚才在厨房听到刘妈说的,刘妈和老夫人今天要去狱中给将军送腊八粥,这可能是将军最后一次吃腊八粥了。”菊香小心地说着,边说边注意仙儿的脸色。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将军不能死,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我要见老夫人,菊香,快,给我穿衣服,我们去求老夫人。”仙儿用力擦去眼泪,催促道。
菊香不敢耽搁,连忙给仙儿穿上厚实的衣服,仙儿握着手炉就出来了,走出门口才知道外面真的很冷,仙儿来到凤雨萱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母亲,是我,我是仙儿。”见没人应声,虽然平时敬畏凤雨萱,但此时仙儿壮着胆子推开了房门。
凤雨萱不在房间,陈樱见门开了,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见到是仙儿,没理她,复又躺下。
“你这个时候还睡得着吗?因为你,夫君误伤了沙罗王子,就要被大王处死了。”仙儿生气地说道。
陈樱听说凤轻扬要被处死,回想起河边草地上,那个背着她学马叫的男人,她挥舞着手中的柳条,跑慢了就抽他一下。那个每天给她梳头,按摩脚心,伺候她洗漱更衣的男人;那个为了让她睡的好,整夜不合眼,守在床前给她扇凤扇到天亮的男人。
原来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他,关于他的记忆那么多,他就要被处死了,痛快吗?高兴吗?他不相信她,狠心地将她扔到军营,任她受人凌辱,他还是以前那个男人吗?
虽然他后来还是赶来军营救她了,可是伤过的心再也好不了,身上的伤可以随着时间愈合,而心里伤永远也无法愈合。如果他能多信任她一些,那该多好,他就不会相信他看到的,有时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啊。
陈樱没有理会仙儿,披上衣服起身走出了门口,望着白茫茫的一片,在心里喃喃地说:凤轻扬,你是我孽缘,是我心里的一颗毒瘤,既然是毒瘤,总会有拔掉的那一天,修罗王要代我执行,那就拔掉吧。可惜了沙罗王子,因为他拒婚,我才有缘嫁给你,同样因为他,我们缘尽情绝。
“哎,我跟你说话呢,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你只是哑了,难道耳朵也聋了吗?”仙儿跟出门去,在陈樱身后恶语道。
陈樱回过头,直盯着仙儿的肚子,那寒冷的目光看得仙儿心里发悚,慌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别伤害我的孩子,你汤里的药真的不是我放的。”
陈樱看了仙儿一眼,没再说话,回房了,关上了房门,将仙儿关在了门外,仙儿也懒得跟陈樱白费唇舌了,寻凤雨萱去了。
仙儿来到储藏室,这里是凤雨萱存放药材的地方,每当她难过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关在储藏室。仙儿记得,上一次凤雨萱躲在这里,是凤轻扬的外祖父,凤家老太爷去世的时候,他们父女感情深厚,凤雨萱一时接受不了,在储藏室躲了三天,滴水未尽。
凤雨萱上次是因为父亲去世进储藏室,这一次躲在储藏室,是因为凤轻扬快要死了,她唯一的儿子啊,她想救他,可是又不能亲自出面。
“母亲,我是仙儿,我知道您在里面,求求您,去救救沙罗王子吧,只有王子殿下醒了,才能救将军啊。”仙儿在门外边拍门边说。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这么冷的天不在屋里待着,到处乱跑什么,马上回房。”凤雨萱冷冷地说。
仙儿听出她鼻音很重,知道她哭了,不敢再违她的意思,在门外轻声说:“母亲,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您一直躲着大王,如果您不方便医治王子殿下,是不是可以请神医华圣出面,只要王子殿下没事,将军就会平安啊。”
仙儿一翻话点醒了凤雨萱,一下子就有了希望,她只想着自己不能出面,却忘记了华圣可以代她出面救凤轻扬,连忙打开了房门。
“仙儿,你回房歇着吧。你说的对,我不能去,可以请我师兄神医华圣去,我现在就上山。”凤雨萱说道。
“嗯,母亲,外面冷,你多穿点儿。”仙儿叮嘱道。
“知道了,你赶紧回房吧,冻坏了可怎么好。”
“我这就回房,谢谢母亲让菊香过来服侍我。”仙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干什么,我不跟你说了,我赶着上山。”凤雨萱道,说完匆匆忙忙回房了。
凤雨萱上山之前,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交给刘妈,命刘妈一定记得给凤轻扬送腊八粥,交待完握着陈樱的手说:“母亲离开几天,很快回来,有事找刘妈,想看孩子,直接去奶娘房间去看。”
陈樱点点头,嘴巴张了张,发现自己发不了声,便又合上了,但是她坚持将凤雨萱送上了马车才回屋。
凤雨萱走后,陈樱去奶娘房里看了孩子,两个孩子都睡着了,睡得很香,圆嘟嘟的小脸,屋里烤得暖烘烘的,孩子的小脸有些红,就像可爱的红苹果。
陈樱忍不住上前,亲了孩子一口,看着可爱的孩子,想起悬崖边凤轻扬说出的狠话,如果她敢寻死,他真会杀了他们给她陪葬吗?
孩子们,你们可知道,母亲活着全都是为了你们啊~!
下午的时候,刘妈命人去狱中给凤轻扬送腊八粥,刘妈问陈樱,“夫人,您可有话要带给将军,书信也行,一会儿有人去狱中给将军送吃食。”
陈樱很想说:我跟那个人早就没有关系了,我没有话要跟他说。
可是她说不出来,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刘妈的衣服,举起手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告诉刘妈她想给凤轻扬写信。
“好,夫人,你赶紧写吧,老奴让人把信带去。”刘妈笑道,她是亲眼看着这小两口在云来轩如何恩爱,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出了什么事,但是她相信,他们小两口还是有感情的。
陈樱挥笔就写,这是她第一次人凤轻扬写信。给他写的第一封信,就是休书,她决意休夫。
立书人:陈国公主美人樱,系陈国人士。因本公主被迫和亲,嫁于汝这屠夫将军,后慕汝之才干,遂以夫妻相待。汝本当尽人夫之责,对本公主怜惜疼爱。未曾料之,汝竟不以为然,对本公主不信任,而且无善待之心,反生诡戾,多有过失。香满楼那重重打在本公主脸上的耳光,送本公主去军营任人凌辱的绝情话,以及在悬崖边用杀死孩子来威胁本公主的暴虐行径,本公主晰晰在目。每念此,本公主焚心彻骨,泪如雨下。但念及夫妻之情,不忍再落井下石,愿自请退回本国,并无异言,是以情愿立此休书。
愿相公相离重振雄凤,再创伟业,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恐后无凭,自愿立此为证。
立约人:陈国公主美人樱。
写完之后,陈樱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然后在休书上按了个手印,写完之后将休书装进了信封,封口后交给了刘妈。
刘妈见陈樱肯给凤轻扬写信,喜出望外,笑道:“少夫人,您就放心吧,信一定交到将军手上。”
陈樱笑着点点头,拱手道谢。
冰天雪地,天气非常的冷,到处白茫茫一片,已经看不清路了,凤雨萱凭着记忆在天黑前终于找到了华圣的小屋。
院子的门开着,大门虚掩着,凤雨萱从窗户望进去,屋里亮着灯,华圣正坐在灯下写着什么。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关窗户,院门也开着,大门也没关,要冻坏人的。”凤雨萱说道。
华圣一听是凤雨萱的声音,高兴地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跑来出迎接凤雨萱。华圣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将她冰冷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激动地说:“你总算来了,自从那天你走了,我就一直不关门,我怕你来的时候,我出去了。天这么冷,你要是来了,关在门外冻坏了怎么办?”
“你开着门就是为了等我吗?我要是一直不来,你就一直开着门挨冻啊,看来这些年,你是光长年纪了,脾气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固执。”凤雨萱笑道。
“这次来了,就别走了,我等这一天,已经三十多年了。”华圣将凤雨萱紧紧搂进了怀里。
“师兄…”凤雨萱声音有些哽咽,在华圣的怀里哭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年在信上真的写着十里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横,就让我们错过了大半辈子啊。”华圣叹息道。
“是啊,我想那封信可能我爹先看到了,那一横应该是他老人家加上去的,他不想让我走,我爹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找到你。”凤雨萱喃喃地说道。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说它干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吗?”华圣笑道。
“是啊,过去这么久了,我们都老了。”凤雨萱淡淡一笑。
“冷了吧,到被窝里暖暖。”华圣说完抱起凤雨萱向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