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信
月影国,凌霜殿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尤其是午后,更是闷热无比。月影国的皇宫里都开始慢慢地用冰了,在敞口的小缸里放上一层漏水的中空架子,上面铺上冰窖里去岁冬日里收起来的冰块,才算是能勉强熬过去。
凌霜殿也已经于四日前用上了冰块,凌雪姬每日午睡和午后,都要在旁边放上冰块才能勉强吃得下饭,否则总觉得喉咙里腻腻的,好像顿顿吃肥鸡肥鸭一般,实际上她只能吃一些酸酸甜甜的汤而已,其他的食物,就连白粥的味道闻起来都会觉得很油腻。
“青霜,今日白龙怎么还没来?”午膳的碗盘已经撤下去了,凌雪姬看着青霜在床头预备着放冰块的小缸,缸面上是看上去就很清凉的荷花和莲蓬,以及亭亭如盖的荷叶,浮在水面上的感觉栩栩如生。
青霜闻言抬起头,脸色有些微微发红,鼻尖上也沾着几颗细细的汗珠,笑着说道,“娘娘您忘了,白龙使者昨日回去前就已经说过了,今日要和赵将军一同出宫去采买鸟食,上次买回来的鸽子太多了,而鸟食买少了。”
凌雪姬这才记起,昨日白龙回去时确实这么说过,自己竟给忘了,今日还在盼着他来聊聊天呢。“瞧我这记性,那我们出去院子里的树荫下吹吹风,然后回来午睡罢。”既然白龙不来了,那便午睡吧,不然这大热的天,醒来简直是受罪。
“好的,娘娘,奴婢这就去拿把伞来。”青霜说着,就去了内室,去了一把枚红色的纸伞出来,然后扶着凌雪姬就出了殿门。
二人打着伞行至院子里的树荫下,早有小厮们搬来了一张摇椅,上面还垫着竹席,绿莹莹的看着就很清凉,赏心悦目的感觉。
青霜扶着凌雪姬坐下,在边上拿扇子轻轻替她扇着风,午后闷热的天气里,今天竟有一丝热热的小风再吹,吹在身上无比惬意。
凌雪姬坐在摇椅上,抬起头看着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宫女,忽然间两个小宫女从小厨房的方向跑了过来,雨莲在殿门前见了,呵斥道,“在宫里跑来跑去的,成何体统,何事惊慌?”
那两个小宫女听见便停了下来,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雨莲见了便行至二人面前,手中还托着要给凌雪姬送去的梅子茶,这茶酸甜可口,凌雪姬每日都要喝上好几杯。
“到底怎么回事?在宫里不能跑,这都不知道吗?”雨莲问完了都没人吱声,于是她指了指那个站在左边的小宫女,“你来说,不回答就去掖庭里做苦役。”
那小宫女听闻,立即抬头看了雨莲一眼,声音急急地道,“请姑娘放过,我们两个并非不知不能在宫中跑动,只是她的裤子...她的月信来了,我们急着回去换......”小宫女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了,而旁边的小宫女紧紧地用手指绞着袖口,面上如同灿烂的云霞,直红到脖子根去了。
雨莲听了,说道,“回去换就是了,在宫里跑动成何体统,小心惊扰了娘娘,皇上怪罪下来。”
“请姑娘饶恕,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两个小宫女求饶着。
“好了,快些回去换身干净衣裳罢,没得被别人看见了笑话!”雨莲总算是不再说别的了,她担心盘子里梅子茶放太久了就不好喝了,是而打发二人离去了,自己往凌雪姬这边而来。
待行至凌雪姬身边,将梅子茶递给了凌雪姬,然后将小盘子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刚刚在太阳下和那两个小宫女说话,已经热得不得了了,拿出了袖子里的丝帕轻轻地扇着。
“刚刚是怎么了?”凌雪姬接过了梅子茶,捧在手里,温润的热度,现在喝起来将将好。她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细细地咽了下去。她早已刚才的事情看在眼里,只是距离有些远,没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雨莲闻言,便收起了丝帕,笑着道,“有个小宫女没有注意月信,弄污了衣裤,是而着急回去换衣裳呢。”雨莲说完还是忍不住用丝帕轻轻地扇着风。
凌雪姬闻言,正在喝梅子茶的她,动作停顿了一下,复又继续喝光了那杯梅子茶,然后从青霜手中接过了扇子,自己开始扇凉。“雨莲,你先进去将床前的冰块备好,等下回去午睡便刚刚合适。”
雨莲应了,就往殿里走去,只留下青霜和凌雪姬在树荫下,那树荫下,偶尔洒下几缕树叶间隙里漏出的阳光,各种斑驳的痕迹搭在地面上,明明暗暗地。
“青霜,我让你替我找个会医术的人带进宫来,这事办得如何了?”凌雪姬见雨莲进了殿内,这才问道。
青霜在边上听了,立即道,“奴婢正在差人找,只是女医太难找了,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谁说非得要女医了,男扮女装混进宫来不就行了吗?”凌雪姬忽然间发怒了,毫无征兆,青霜听见,立即跪下道,“娘娘息怒,奴婢愚笨,没有想到这个好法子,眼下知道了,这几日就将大夫请进宫里来。”说着,低下了头去,看都不敢看凌雪姬。
凌雪姬在楚国的时候,就是出了名了的冰山美人,跟谁都不怎么说话的,只是对下人都还蛮好的,来到月影国后,许是想着可以会故乡了,好像没有往日那样冷冰冰的了。只是今日这突然生怒,在青霜服侍她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最好明日就找来。”凌雪姬说着话,青霜都能感觉到她在咬着牙说话,忙应了,“是,娘娘,明日就去请。”说完试探地问道,“娘娘,我们回去罢?”
凌雪姬没再说话,只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梅子茶杯。青霜见了,赶忙站了起来,拿起边上的玫红纸伞,撑在凌雪姬头上,扶着她往殿里而去。
月影国都城
天气热,街上的店铺几乎都没什么生意,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店家支起的凉棚里还有三两个客人在闲坐着,桌子上是残羹冷炙,却还是那么搁着,并未收走。只有几个泛着困意的小贩在边上喊着,“包子。”“凉茶。”
赵将军和白龙,早就采买好了鸟食。赵将军说侍卫们好不容易出一次宫,便带他们去酒楼里好好吃上一顿,以犒赏平日里他们办事的辛苦。白龙便也跟着去了。
宫里的伙食其实也不差,只是难得出来,侍卫们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大呼好吃,那酒楼老板本就是人精,看他们这么夸赞,便又端了一盘牛肉上来,说是送他们的,谢谢他们的美言。
大吃特吃了一通,侍卫们一个个都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斜靠在椅背上。赵将军见大家都吃好了,便提议大家说说最近的趣事,侍卫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你们听说了吗?突勒的那帮蛮夷在我们月影边境驻兵,我听说,皇上已经派人去楚国借兵了!”一个圆脸的小侍卫忽然间说了这样一番话,还没等大家问这事是真的吗,就被赵将军的一声咳嗽给镇住了,那个小侍卫也意识到出了宫门,不应该讲这种大事,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赵将军的反应,却是翻出了大白眼。
“回宫。”赵将军黑着脸,没有在说什么,本来还兴高采烈的侍卫们此刻都看着赵将军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他们知道,那个侍卫轻则以后都不会被赵将军带出宫来了,重则可能就会离开他们。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跟在赵将军的后面,下楼接了账,驾着马车回宫去了。
白龙坐在马车里,看着赵将军面色有所缓和,便小笙地问道,“赵将军,请问那是真的吗?皇上真的向楚国借兵了吗?”
赵将军点点头,“是,皇上,已经派了齐衍将军去了楚国。”
“齐将军吗?”白龙记起那个接姐姐和自己从楚国的皇宫里去到楚国驿馆,又一路照应着来到月影的那个人。
赵将军伸手拿起了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水,准备盖盖子的时候,问白龙要不要喝,白龙并不渴,所以摇摇头表示不喝,赵将军这才又盖好了水壶盖子,放在了马车上的小桌子上。“是啊,齐将军可是皇上的心腹,深得皇上宠幸,我们这些侍卫,就算我是侍卫将领,也远不能和他相比呢。”
白龙听了道,“也就是齐将军知道很多皇上的秘密咯?”说着白龙就笑了起来。齐将军听了也只当是他一个八岁孩子说笑而已,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说也无不可,总之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吧?”说完,也跟着白龙哈哈大笑起来,还摸了摸白龙的头,白龙一边重新摸了摸被赵将军摸过的地方,一边暗香,为何身边的人都这么喜欢摸我的头呢?檀香姐姐不仅摸头,还要刮鼻子!
想到檀香,白龙鼻子里酸了起来,唉,也不知檀香姐姐的回信何日会到,她都成亲了,自己却还是困在月影国,没能回去参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马车在灼热的街面上走过,车轮声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将白龙的思绪拉得非常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