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和李扶安在门口苦苦等了一刻钟,里头才有了动静,两个人大喜,连忙肃容站好,心头砰砰直跳,一想着要求娶的女子这就把他们给迎进去,两个人顿时激动地不能自已。
谁知道那两扇乌油油的大门只拉开了一条缝儿,先前那个应门的男人从后头鬼头鬼脑地露出了半张脸来,不似先前那般热情,“两位公子请回吧,我们姑娘说了天晚了,太累睡下了。”
说完,脑袋往后一缩,就要关上门。急得顾章和李扶安两人伸了手就去推着那门,急切地问道:“你跟她说了我们来提亲的吗?”
“说了,姑娘听见了,这才让两位先回去的。”杨威有些不悦了,这两人脸皮怎么那么厚,他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大半夜来跟人家姑娘自己提亲的呢?
他悄悄地给自己儿子杨虎打着手势,省得这两个家伙不着调儿真的要夜闯。杨虎连忙从灶下摸出一根粗粗的烧火棍子来握在手里,站在他爹身后只等一声令下就冲出去狠揍这两人一顿!
这可是他们一家人第一次为姑娘“冲锋陷阵”表忠心的好时机,可不能白白错过了。
顾章和李扶安一听杨威的话就急眼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离儿还没看出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吗?
还是她愿意进宫和那么多女人一同去服侍皇上?
他们两个都是真心喜欢她的,为了她,他们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何她不愿出来见他们?
本来,顾章也是极不情愿李扶安来的,可是目前他也实在没有旁的法子。离儿若是真的进了宫,那他才是两眼一抹黑了呢。
比起离儿被皇上纳为后妃,他觉得和李扶安在这儿公平决斗还算是有把握了。
若是离儿真的不选他。看上了李扶安,那他只能默默地祝福她。带着遗憾去边关戍边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若是离儿选中他,他发誓这辈子穷尽自己所能也要对她好,不让她受丁点儿委屈的。
夜长梦多!
他们也知道大半夜的来提亲不像话,可是他们怕再等下去,让皇上先下手为强,就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机会了。
无奈苏若离既不开门让他们进去,也不出来见他们。当然了。她一个单身姑娘,自然不能深夜和男子见面的。
顾章和李扶安不是不知道,只是如今不是事情紧急吗?
两个人急得在门口搓着手团团转,又对杨威道:“你再回你们姑娘,就说再不把亲事定下来,就等着进宫吧。”
事到如今,若是苏若离还不急不躁,那就是想入宫为妃了。到时候,一旦圣旨下来,他们两个就束手无策了。
杨威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敢情他们家姑娘要成为皇妃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呀,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只是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不想让他们家姑娘进宫?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杨威给儿子杨虎打了个手势。让他守在门口,自己走到廊下跟自己婆娘说了,沈氏又打起帘子进了屋。
苏若离已经沐浴过,身上穿了一件自己做的一件式粉色锦缎浴袍,此刻正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医典翻看着,一边拈着面前小几上摆着的盘子里的红豆糕往嘴里塞。
玲儿站在她身后拿了松软干净的手巾给她擦着一头乌黑的发,听苏若离惬意地哼着小曲儿,抿着嘴儿笑了起来。“姑娘真是好享受!”
“那是!”苏若离嘻嘻一笑,“女人啊。对自己下手要狠一些,有钱了别舍不得花!”
她的这番“歪理邪说”听得玲儿噗嗤笑出了声。苏若离不由斜眼看她,“怎么?不信?”
“信,姑娘说的对,奴婢自然相信。”玲儿手下动作不停,嘴里也是麻利地很,“只是奴婢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当真稀奇地很!”
苏若离嘿地一笑,“听你家姑娘我的话没错,女人啊,别亏待了自己!”
玲儿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两个人正在闲扯皮,沈氏就进来了,站在门口小声喊了一句,“姑娘,睡了吗?”
“沈大娘,什么事儿?”苏若离翻了个身,半干的头发甩在肩后,斜倚在榻上,眼神慵懒迷离地望过来,看得沈氏母女不由地吞了口口水。
他们家姑娘简直是美呆了,怪不得听当家的意思,皇上看上了他家姑娘了呢。这副模样,别说男人了,就是她们娘两个看得都错不开眼了。
掐了一把大腿,沈氏才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忙道:“奴婢男人回说门口那两位公子不走,让告诉姑娘,说是再不定亲就来不及了……”
苏若离听了半晌不语,良久才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山人自有妙计,不牢他们操心了。”
沈氏看了看苏若离的面色,见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方才轻手轻脚地告退下去,到门口跟杨威说了,杨威自去学给顾章和李扶安听。
两人正等得心焦难耐,听见这个话不由都愣住了。离儿究竟什么意思?听那话也不像是真的想入宫啊?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真的有什么妙计吗?
两个人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各自回府。
因惦记着家人,顾章也就没有回医馆。苏若离不在那儿,他也躺不住。
刚一进门,还没睡下的罗氏就一脸欣喜地带着个小丫头迎了上来,没容顾章说什么,她就抢先说了,“章儿呀,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娘有件好事儿要告诉你呢。”
在宫里应酬了半天,回来天色又晚,一肚子心事的顾章不忍拂了罗氏的好意,就勉强笑着问道:“娘有什么好事儿?”
“诚国公府的二小姐刚才让人送了张帖子,说是过两日请京里的贵女们聚一聚,就叫上了你妹妹。看样子,这姑娘对你还挺有好感啊?”
罗氏挤眉弄眼地说着,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就差没有跳起来了。
顾章听得眉心一跳,揉着酸痛的额头,肃容看着罗氏,“娘,话可不能乱讲,人家诚国公府是什么样的门第?人家姑娘给二妹下帖子,怎么就往这上头扯呢?若是传到人家耳朵里岂不污了人家姑娘的名誉?”
“我这就是和你私下里说说,又怎么会传到别人耳朵里?”罗氏笑着挥挥手,“你娘怎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顾章瞄一眼罗氏身后的小丫头,这还是皇帝赏赐了府邸之后,一些上司同僚送来的,就没有他自己的人。罗氏当着这小丫头说出这番话,谁知道会不会传出去?
她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真是让他头疼死了。
拍了拍额头,顾章有些无精打采地嘱咐罗氏,“这种话娘万万不可再提。就是二妹,也不要让她往外头跑,寻个理由拒绝了就罢了。咱们家和诚国公府也不熟,二妹初来乍到,还不懂世家豪门的规矩,还是不宜抛头露面的!”
本以为自己这番发自肺腑的话罗氏能听进去,谁料罗氏却是冷冷一笑,“要论抛头露面,苏若离那小蹄子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是不知道,你从军的那段日子,别提那小蹄子多风光了,成日里在城里县衙门里住着,和人家县太爷打得一片火热,更是和那些赤膊大汉搅合在一块儿。娘要不是为了你,怎会休了她?”
罗氏说得振振有词,殊不知这正触怒了顾章的逆鳞,他只觉得心中猛一痛,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勉强站稳了,已是一脸的冷漠,“娘,这是我自个儿的事情,娘不适合插手的。我希望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一次,别怪儿子跟你翻脸!”
说罢,也不理会罗氏,径自进了院子,找了一处地方胡乱躺了。
翌日,顾章起来,胡乱梳洗了,吃了点儿东西,和顾墨交代了几声,就带着亲兵陈牛儿坐了车到三元堂去了。
他的将军府邸要穿过皇城中最热闹的一条大街才能到三元堂,马车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自然就慢了下来,一些百姓之间的闲谈也就不由地飘进了顾章的耳朵。
“听说三元堂的那个神医是个小姑娘,长得国色天香的,还被皇帝给看中了要纳进宫中呢。”
“我还听说那姑娘不守妇道,趁着夫君从军的时候,跟野男人勾勾搭搭的,被先前的婆婆给休了呢。”
“是吗?怪不得她一个女子出来行医呢,原来是个不要脸的啊。”
“就是啊,不然好人家的闺女有哪个出来抛头露面的?”
众说纷纭,反正就是没有一句好话。
顾章听了一会儿,听出来这说的分明是苏若离了。听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亲见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可是他知道,他的离儿绝不像他们嘴里说的那样。她善良、聪慧、勇敢……世间所有女子美好的品质都能在她身上找到,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被他们给说得如此不堪呢?
可是他知道,这样的流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止住的,更不是凭空而起的。
当时清泉县城的战况有多激烈,只有他们这些参战的人才清楚。离儿可谓为了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却被这些小人给传成这样?
想想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顾章一拳砸在车厢壁上,恨恨地望着街道上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