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小顾章两岁,比顾章稍矮一些,身材瘦削,面色白如冠玉,和顾章一比,显得眉清目秀,像是个江南小生。
顾墨打小儿就没做过重活儿,更没受过风吹雨淋,比起顾章来,文弱许多。
他也顾不上去拉开大哥和娘亲,就一指村头的方向,急吼吼地说道:“大哥,不好了,大仙说要烧死大嫂才能平息山鬼的怒火呢,已经架起了柴禾了。”
“什么?”顾章大惊失色,一把扯开罗氏紧箍住他腰的手,回屋里拿出自制的弓箭就朝村头奔去。
罗氏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孝的畜生,为了媳妇,连娘和弟弟妹妹都不要了。”
顾墨蹲下身子扶起了罗氏,细声劝慰,“娘,那些人要烧死大嫂,大哥怎能忍心不去救她?这和弟弟妹妹又有什么关系?”
“我呸!你个没良心的。”罗氏对着顾墨啐了一口,喷得他满脸口水,“那小贱蹄子就是个祸害,留着她,一村里的孩子都得死,烧了的好,做什么要去救她?”
罗氏像疯魔了一样,甩开顾墨的手蹬蹬地往前走,“老娘倒要去看个热闹,看这小蹄子到底是怎么被活活烧死的!”
清泉镇,悦来客栈。
一间精致的上房里,床上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一身紫红的锦袍煜煜生光,领角袖口都是金丝镶边,低调中富贵天成。
他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正和床边围坐的几个大汉谈笑风生,赫然便是苏若离在和轩堂救治过来的那位汉子。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忽然一个大汉偏着头掰着手指头算着,“大哥,那姑娘不说七日后拆线吗?今儿就是第七日了,都这个时分了,怎么还不见那姑娘过来?莫非忘了?”
坐床上的那个被叫做“大哥”的汉子面色就是一凝,眉峰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道,“无妨,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怕什么?再等等看。”
先前说话的那汉子就露出一丝不耐,“大哥,上次您一出手就是一颗夜明珠,会否太贵重了些,把那些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人给宠坏了?那姑娘携着夜明珠跑了也未可知!”
要知道,那颗夜明珠可是价值千金,这姑娘若是个识货的,说不定拿了珠子当了,从此逍遥自在去了。
虽说救了他们大哥一命,但是打死他们也不相信,这姑娘会医术。她那日也说了,不过是有祖传秘方罢了,又正好瞎猫碰着死耗子了。
啊,呸呸,瞎想什么呢?什么瞎猫什么死耗子的,这不是在咒大哥是死耗子吗?
正拧着眉头想事儿的大汉忙呸呸地吐了两口,看得一边的人莫名其妙,“你这小子犯什么病了,竟敢在大哥面前这么张狂?”
那大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连赔罪,“大哥,小弟一时不查,不是故意的。”
坐床上那汉子莞尔一笑,冲淡了这份尴尬。随即,他又问道,“那姑娘住哪儿你们知道吗?”
旁边另一大汉赶紧回道,“那姑娘临走的时候,小弟怕到时候生变,特意问过了,说是住顾家村……”离镇上有三十多里山路,骑快马半个时辰也到了。
那汉子言辞间恭敬谦和,说话时,低眉顺眼,虽然嘴里叫着“大哥”,但丝毫不敢对视“大哥”的眸子,显而易见,这所谓的“大哥”身份远远高出他们。
日上中天的时候,那几个汉子还没有等到苏若离,一行人不由急了。
那个“大哥”翻身下床,披了一件外衣就朝外走。步履如风,似乎根本看不出他的腿曾经受过伤。
几个汉子纷纷跟了出去,先前那汉子就问道:“大哥,您这是要上哪儿?”
“既然那姑娘来不了,我干脆去找她,在这儿等着也急死人了。到时候边关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呢。”大哥边走边粗声粗气地说道,要知道那儿战事正吃紧,他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伤好了,怎么能不着急?
几个汉子对视了一眼,知道大哥的脾性,也不敢劝,只好去拉了马匹,几个人翻身上马,朝顾家村打马飞奔而来。
顾家村,村头围满了人。
中间的高台上矗立着一根柱子,苏若离被捆在柱子上,嘴里还塞了一块肮脏不堪的破布。
她脚底下堆满了柴禾,上头已经淋上了清油。
那“大仙”正晃着铜铃绕着她神经质般兜着圈子,人群木木地看着她,似乎她就是一个不祥之人。
她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那不停地做法、嘴角含着一丝狞笑的“大仙”。天杀的王八蛋,竟敢公报私仇,阴了姑奶奶一把。
姑奶奶这次要是死不了,铁定不让你好过!
她暗暗发着毒誓,目光却越来越无奈。
村民们愚昧不堪,只信“大仙”的话,她空有满身的本事,无奈施展不开怎么办?
眼看着头顶的日头越来越亮,已经到了头顶。那“大仙”终于停了下来,站在高台中央大呼一声,“午时已到,点火送鬼!”
苏若离被捆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烈日烤得她浑身冒汗。昨夜忙活了一晚上,没吃好睡好,今儿又遭了这等变故,她早就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了。
若不是被捆住,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可是一听见“大仙”的话,她顿时又清醒过来,抬眸看看四周,一张张漠然的脸,让她看不到一点儿生机。
苍天啊,大地啊,我到底招谁惹谁了?这愚昧的古人啊。
顾章啊,你怎么也不来救救我啊?
苏若离仰天长叹,努力把眼眶中的酸涩给压下去。那个淳朴憨厚的少年,那个护她疼她的少年,难道也和这些愚蠢的村民一样,舍弃她了吗?
眼角丝丝抽痛,她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大仙”已经举着火把走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