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下一瞬,苏若离一颗惊喜的心又悬了起来了,后面追过来的胡人足有百十多个,那些人彪悍有力,正全力追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城楼下站着的这十来人怎么单单撇下了顾章一个?
“你们快去帮帮他啊,怎能让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应对那么多胡人?”苏若离急得跳脚,若不是城门楼太高,她真的就要跳下去了。
“姑娘莫急,让兵士们喊就好了,仔细伤了喉咙!”景三遵从大人之令,赶紧一把把她往后拖,藏在了雉堞后头,轻言细语地劝说。
“可他们怎么不动啊?”苏若离实在是不理解底下的那些人,怎能任由顾章一个人和那么多的胡人厮杀?
“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罢了。”本来还对这些人报点儿希望的景三,此时一脸淡漠地望着下头,冷冷地说着。
底下的人更加浮躁不安了,胡人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得见他们的眉目了。
苏若离自然也看到顾章的脸了,那个坚毅俊朗的少年,此刻被这么多的胡人追击,依然沉着冷静地应战,手臂丝毫没有抖动,箭无虚发,箭箭毙命。
副将领着那几个人已经绝望了,这个时候,城门上的守军更不会开门了,因为胡人已经接近他们,他们就算进去了,也免不了和胡人厮杀一场。
他们开始破口大骂起来,骂爹骂娘骂奶奶,只要想得到的都骂了出来,骂得苏若离都瞪了眼:丫的,这个时候不去厮杀,还有心思骂人?
顾章一人一骑已经逼近前来。胡人紧追其后,那箭跟雨一样纷纷朝他打过来。
也不知道顾章用了什么身法,那马儿忽左忽右。竟然堪堪地避开了这密集的箭雨。
只有苏若离看得清楚,他走的是“之”字路线。记得以前他说过。上山打猎遇到大型猛兽的时候,不能直线逃跑,要迂回,省得很容易就被动物追上。
她眼中含着热泪,嘴角已是上扬起来,这家伙,总是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活学活用!
眼见着连胡人都冲过来了。苏若离就推了景三一把,“快让他们开城门!”
景三虽然不赞同,但自从见识过苏若离临危之际救了清泉县好几次,又救过大人的命,对这小女子就恭敬有加起来。
此时见苏若离厉声喝命,他只好让士兵们去开了城门,一边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苏若离则一手一个简易霹雳雷,点着了引信就往城楼下卖力地扔去,还不忘了大喊一声,“我操你胡人姥姥的。让你尝尝老娘霹雳雷的滋味吧。”
而顾章此时已经快要被胡人给追上,箭囊里的箭已经用尽,一时胡人倒也伤不了他的身。但他就算是入了城,也把胡人给引了进来。到时候,清泉县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也不知道这清泉县有多少守军,自然没有数。
想着哪怕舍了自己这个身,也不能让清泉县的百姓们受苦,顾章就掏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剑,一勒战马,就预备和胡人来个你死我活!
正在此时,头顶上一声娇叱传来。让他必死的心顿时活了过来。
那个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让他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
伸手入怀一掏。除夕夜临走前,苏若离送他的一个纸包儿赫然在手。她说。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能拿出来的。
如今正是千钧一发,也该用得上了。
他把那纸包往胡人跟前一扔,正往前扎堆想要抓人的胡人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有人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可是一个喷嚏还没打完,轰得一声响,如同一个惊天巨雷,一团火球爆出来,顿时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巨大的火球惊吓得胡人的战马仰天长嘶,横冲直撞,阻住了后头的人马。
这玩意儿,竟然这么好用?
顾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手背揉了揉眼。
城楼上呼呼地又掉下了几个物事,恰恰就落在胡人堆里。
已经被炸药给吓怕的胡人,一看到这些东西,自然是认得的。顿时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和顾章之间就隔开了一段距离。
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空喊着,“顾章,还傻愣什么啊?快跑啊。”
与此同时,城门发出一声吱呀的沉重声,顾章惊醒过来,忙应了一声,“离儿,我来了。”打马飞奔而来。
苏若离则和守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扔简易霹雳雷,满天的牛皮小袋子燃着火星,就跟下了一场流星雨。
底下副将领着那十来个人早就看傻了,见顾章闯了进去还混不自知,直到上头喊了声,“再不进来就要关城门了。”
胡人跟在后头也想闯进来,无奈被那炸药给炸得乱了队伍,到底望门兴叹,悻悻回转。
直到进了城,再看看身后那两扇黑幽幽笨重的城门关上,顾章才来得及摸一把脸上的汗。
刚才和胡人厮杀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站在大街上被冷风一吹,才察觉到浑身上下都被冷汗给浸透了。铠甲下的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粘腻地难受。
可是他来不及去洗漱,面前的惊喜让他忘了这一切。
跳下战马,他冲着城楼就跑过去。
刚才他在城外,就是听到那声熟悉而又温暖的喊声才有了战斗下去的意志的。
虽然不知道苏若离为何来了清泉县还被困在这城中,但是他满心里想的不是这个,只要想想能和他的离儿在这儿见面,他的整个心里就跟填满了一样。
他恨不得自己立马生出一双翅膀,好飞到城楼上,立刻、马上就见到她!
苏若离扔完了手边的一个简易炸弹,拍了拍手就神情自若地沿着石阶往下走。
刚才真是太紧张了,这会子想起来真是后怕啊。想顾章单独一个人,是怎么一路和那些胡人厮杀的。
才刚走了两个石阶,就被下面一阵风给卷着裹足不前了。
她驻足抬眸一看,顾章正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两个人一个站在上面,一个站在下面,就那么痴痴地相望着。
当然了,对于顾章来说,那自然是痴情一片了。
而对于苏若离,也就仅仅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和顾章两个是夫妻不假,可是既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夫妻之情。在她的认知里,和顾章只能算是一个很亲密的朋友,还没有发展到把他当做情人的关系上。
两个人凝视了片刻,苏若离就忍不住咧嘴笑开了,快步冲了下来,来到顾章面前站定,惊喜地叫道:“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儿见面啊?刚才那一幕,真是吓死我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关怀,听得顾章心头一暖,低哑着嗓子就问了出来,“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此生我们再无相见的机会了呢。”
“怎么会?”苏若离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给你那东西可是稀世珍宝啊,打胜仗不见得指的上它,但是自保逃命还是绰绰有余了。”
顾章知道她说得就是那包粉末儿了,刚才他已经见识到那东西的威力了,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声,“你那东西叫什么啊?”
“这个嘛,我给起了个名字,叫霹雳啪啪雷!”苏若离顺嘴胡诌着,也不管顾章听得懂听不懂。
在冷兵器时代,这个东西简直是神勇无敌了。虽然比起前世真正的炸药要差好远,但是也能炸得胡人哭爹喊娘不敢近前。
其实若是就此发展下去,苏若离说不定还能研究出更高深的来。可是她也想过了,这东西若是真的发展壮大了,还不知道给那些野心的政治家带来多少好处,到时候,生民涂炭的是老百姓。
那她,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了?
她决定,就到此为止了。能保得住清泉县城她就满足了,至于扩大疆域版图,那可不是她能决定的事儿。
当然,她不知道她这举动以后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甚至还有性命之忧。这又是后话了。
却说顾章见了苏若离,只恨不得上前好好拥她入怀,狠狠地亲上一番。
在军中历经生死,炼狱般地生活了几个月,他已经磨砺出来了。
眼前的少年,双眸明亮有神,虽然经过一夜的厮杀,但是那张坚毅俊朗的脸上丝毫不见疲倦。
如今的顾章,早就和山村那个朴实的少年不同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物已非,心境也不同了。
苏若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只觉得他身上的男子气概越来越浓,好像几个月不见,他已经成熟了好多一样。
见他身上都是血迹灰土,苏若离就指着城门底下的那处伤兵战,笑道:“我带你先找个地方洗洗,吃点儿东西吧。”
顾章此刻只想和她在一起,当然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两个人下了城门楼,一路迤逦前行,正遇上刚进城的副将一行。
他们一夜奔袭,虽然没有和胡人正面遭遇,可心惊胆战了一夜,也是又累又饿的。
见顾章和一个小女子走在一块儿,就有人开玩笑,“想不到你在城里还有这等艳遇啊?这才一进城就有这么美貌标致的小女子来接应呢?”
顾章想想昨夜这些人冷酷的嘴脸,不想理他们,错开身拉着苏若离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