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禄庄书院在青城,离东桥镇都还有一段水路,所以再加上到端阳城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满堂每次回来,宁慈必然都会陪着他往农场里走一走,又或者是给他做很多好吃的,等到他要走的时候,再给他打包一大堆吃的带着。
满堂知道宁慈每个月都要准备月中时候的画舫宴席,看着半个月里清闲无事,其实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要做怎样应景的宴席方能出彩,所以他总是不想让宁慈太过劳累。
小鱼儿身边的男性,统共算起来大概也只有连城煜、满堂、元宝和她的姨父何元吉,只是姨妈和姨父常年都在农场里,姨父的腿脚也不好,所以他能称得上亲近的或者说愿意去亲近的,大概也只有满堂。
前一日还是阴郁的天气,第二日竟然就阳光明媚,宁慈一觉醒来,刚一睁开眼就瞧见身边正有一只小东西盘腿坐在她身边,身上还穿着一件玄色的冰绸衣裳,这衣裳是旧的,但是胜在料子金贵,小鱼儿也喜欢这件衣裳。
宁慈眼睛还没能睁开,伸手去抱他,小鱼儿立马就哼哧哼哧的凑了上来,宁慈摸了摸他有些发凉的身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能不披衣裳就这样坐着,感染风寒怎么办?”
小鱼儿的回应是伸出手摸摸宁慈的脸,让她晓得自己的手是热乎的,宁慈感受了一下他的手温,又摸了摸他的身子,才发现冰凉的是那件冰绸小衫子。
“不冷吗?”宁慈睁开眼睛问他,小鱼儿抿着唇摇头,宁慈笑着拧了拧他的小脸蛋:“那是不是饿了?”
小鱼儿的眼神带着些期待,可还是一言不发的摇头,只是睁着一双炯亮的大眼睛看着宁慈。宁慈很快知道他为何这么早就爬起来守在自己身边,可她也不说破,故意开始说别的,猜的都是一些没边儿的事情,直到她信口说:“啊……是不是喜欢桃花姐姐啊。”小鱼儿终于失去了耐心,沉着一张脸低下头。
他闷不吭声和生气的模样,实在是和那个人太像,宁慈并不大喜欢他这个样子,总觉得失了些童真,奈何无论她叮嘱多少次,这种模样都是浑然天成一般无法改变。
看出来他因为没有被宁慈说中心事的低落,宁慈笑了笑:“我知道,今天咱们要去农场的鱼塘,和舅舅一起去,我们去看姨父钓鱼好不好?”
小鱼儿噌的一下坐起来,看着宁慈直咧嘴笑。宁慈觉得,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脸变得最快,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撑着身子起了床。
桃花每日早晨都会早早的等在门口,听到里头有动静了,便会开始忙活。
如果说宁慈为什么要留桃花在身边,大概也应为桃花身上带着些孩子气的天真,不过十四岁的年龄,见到小鱼儿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哪怕小鱼儿根本不说话,她也一点儿不介意,宁慈觉得小鱼儿身边多一些活泼的人,他自己也能变得开朗些,是以从未阻止过桃花,反观小鱼儿,回回见到桃花,也没有被吵得要赶人的时候。
宁慈每个月固定的行程桃花都晓得,宁慈梳洗的时候,桃花就在为小鱼儿挑选今天要穿的衣裳。
事实上,小鱼儿这个所谓的“小少爷”,连三爷基本上从来没有上过心,大家只当是小鱼儿的生母曾经对三爷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是以小鱼儿也不得宠,之所以将他带回来,也不过是因为骨肉亲情难以割舍,宁姑娘身为连三爷的远房表妹,一度被怀疑是小鱼儿的生母,可是再大的八卦,讨论久了也就失了那份热度,到现在,大家几乎已经习惯小鱼儿和宁慈同吃同住,与连三爷形同陌路。
小少爷今日要出游,桃花很是认真的在独属于他的小衣柜里选衣裳。说到小少爷的衣柜,实在是一个很奢华的地方。所有贴身的衣裳,无论里衣还是外衫,必须都是一等的柔料子。因为小鱼儿的皮肤太好了,又还是个孩子,稍微带些硬一点的刺绣又或者是不够柔软,他穿着就会不舒服。
犹记得有一次,府里的绣房一时走了眼,买回来一批有些瑕疵的料子,给小鱼儿做了秋衫,哪晓得这个闷小子不舒服也不说,整日都扭来扭曲,晚上给他洗澡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都是红红的。
当时可把宁姑娘吓坏了,当即震怒的连夜将整个城里所有有些名气的大夫都找了来,也在当天夜里踹了那间卖瑕疵品的绸缎庄,还没等人家回过神来,紧接着就一纸诉状一直告的他们小店关门。其实,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民间,只怕没那么简单迅速的了解,可是看着小鱼儿身上的红痕和孩子因为忍着痒痒而抿着的唇,这场官司里,宁姑娘可没出钱少打点。而后,那看走眼的师父也被辞退了。
宁慈熟悉的时候,小鱼儿就绞着手指站在桃花身边,等着她选好衣裳。桃花也是个有眼力劲的,她知道小鱼儿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不喜欢花哨的衣裳,所以挑来挑去,她选了一件竹青色的交领薄衫,样式简单,颜色也素雅,金贵在料子的舒适上。小鱼儿很是满意这一件,乖乖的伸手穿衣裳。宁慈换了一身烟纱散花裙,也是淡淡的绿色,这么一走出来,一眼瞧着就像母子!
等到两人整装待发的出了房门到了前厅,满堂也早就起来了,一旁还有金玉和吉祥,吉祥身上还抱着元宝。往常这个时候,宁慈他们去到农场里走一圈,吉祥也就带着元宝回去了,等到下个月的时候再过来,所以金玉还是很舍不得小元宝的。
小元宝也很舍不得宁慈的手艺,一见到宁慈带着小鱼儿出来,便兴奋地要吃汤包包。
然而,就在众人商议着吃些什么又做些什么带过去的时候,连城煜不期然的出现在前厅。因为他的出现,前厅一时间有些安静,一个个都看着他。小鱼儿对连城煜说不上讨厌,可是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带着些排斥,所以见到连城煜出来,他往宁慈身边靠了靠。
连城煜看了众人一眼,笑道:“打扰到你们了吗?”
府邸的牌子上还挂着“连府”两个字,何家人也从来没有因为宁慈的缘故有任何骄纵之行,所以见到连城煜,大家很有分寸的守起了礼。
好巧不巧,连城煜今日竟也是一身竹青交领衫,罩着一件纱衣,看起来儒雅而俊朗,看着这样三个人站在一起,是个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连城煜望着宁慈,语气就像是在打商量:“我昨日饮了酒,觉得脑袋涨的很,今日都还没缓过来,晓得你们要去农场,不晓得方不方便带上我一个。”连城煜近三年在府里的时间不多,即便在府里,这样直言同行的事情,还是头一回。
毕竟一同生活这么久,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应当太过生疏,宁慈没道理不带着他,遂笑着点点头:“那我去准备一下,你们等一等。”
连城煜含笑望着她,末了,又对着小鱼儿笑了笑。
小鱼儿盯着连城煜看了一会儿,直到宁慈转身去厨房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一去追了过去。
宁慈去准备膳食和打包的食物,连城煜就在前厅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已经长高不少的满堂,第一次十分有心的询问:“学堂那边可都还适应?青城终究和这边隔了一段距离,在学堂里有没有缺什么?”
满堂有些意外日理万机的连城煜竟然也会问他这样细碎的事情,他甚至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回答,却被连城煜笑着让他坐着:“你又不是在回答夫子的问题,我与你姐姐同辈,就与你同辈,不必这么拘礼。”
满堂点点头坐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切都好,宁姐安排的很妥当。”
连城煜似乎是怔了怔,旋即笑了出来。
是啊,他操个什么心?这些弟妹们的事情,她哪一样不是操办的井井有条一丝不漏?就说青城的禄庄书院,那原本给学子寄宿的房屋,都是她出钱出人的重新翻修之后,才让满堂住进去的。是以那里的先生无不对满堂照顾有加,即便不看在房子的份上,也都看在了不夜镇里宁姑娘这个干姐姐的面子上。
连城煜随行至农场,是一个突发性事件,好在大家都处理的很得当,并没有把这个当做一个很了不得的事情。从宁慈做好吃的,大家围桌而坐吃了美美的一餐到一起上马车,氛围无不和谐。加上元宝这个闹腾的小家伙,整个马车里都是欢声一片,连城煜看着元宝可爱的模样,竟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十分精致的小元宝给了他,元宝被坠成坠子,用红绸绳绑着。
吉祥有些惶恐:“连公子……这可使不得!我们已经收了你足够多的照顾了,咱们现在不愁吃穿,这个着实没有必要!”
连城煜并没有收回手,笑容也没有减去半分:“一早就该给的,只是元宝出生到现在我一直忙于生意,没有得空,今日是个机会,拿着吧。”
吉祥看了看宁慈,宁慈笑着点点头:“拿着吧。”
吉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着连城煜一直伸着的手,最终还是让元宝接了过来。元宝虽然调皮,但是有时候还是很懂事的,他捧着那只金元宝,在吉祥的一字一句教导下,很认真的道了谢。
连城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而又望向一直坐在他和宁慈中间的小鱼儿,似乎是默了默,然后才又摸出一条金子打的小鱼儿,和元宝的一样用红绸绳绑着,只是相比元宝,这条小鱼儿更加的灵动好看。
小鱼儿的坐姿很是端正,双手平凡两腿,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连城煜知道他的性子,索性把金鱼伸到他眼前。
宁慈不好让连城煜难堪,对小鱼儿笑道:“小鱼儿,看到连叔叔给你的东西了吗?”
小鱼儿这才看了笑意融融的连城煜一眼,又顺着他的手看了看那只小金鱼,然后就直接把脑袋扭向了宁慈这边,嘟哝道:“姑娘家才戴着些。”
已经乐颠颠的戴上了小元宝的元宝已经有了一个男子汉的敏感,他立马不服气的回道:“你才是姑娘家!”然后还做了个鬼脸。
马车里的都是自家人,也都晓得连城煜和小鱼儿究竟有没有关系,满堂看着小鱼儿,忽然笑道:“连大哥,你明晓得小鱼儿爱吃鱼,见到鱼都要啃一口,你这条小金鱼这般生动好看,小鱼儿指不定都想咬一口,若是拿在手里,只能看不能吃,该有多难过啊!”
到底是读了两年书,如今的满堂说起话来也十分的周全,他从前就是个心思细腻的男孩子,如今褪去了那份沉默和羞涩,越发的能说会道,一番话既让连城煜不必那么尴尬,也帮小鱼儿说了话。
连城煜笑了笑,收回了手里的小鱼儿:“是吗?看来我还是再买个鱼塘给小鱼儿更好,是不是?”他语调轻松,反倒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宁慈其实很喜欢那条小金鱼,她觉得小鱼儿挂在脖子上一定很好看,她低下头看小鱼儿,开始打起了商量:“这么好看的小金鱼,真的不要了吗?我好想看看你戴着是个什么模样呢!你要是带着,下回我一看到你的小金鱼,就会记得小鱼儿最喜欢吃鱼,然后我就给你做好多好多的鱼,好不好?”
小鱼儿澄亮的眼睛看了看宁慈,宁慈冲他眨眨眼,下一刻,小鱼儿竟然扭过头望向连城煜,两只手并在一起捧了出去,奶声奶气的认真道谢:“谢谢连叔叔。”
连城煜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重新将小金鱼掏了出来放在小鱼儿的手上,小鱼儿立马将小金鱼戴上,望着宁慈直笑。
小鱼儿长得实在是好看,只是总爱沉着脸,其实他真的笑起来时,一颗石头心都能被他的笑容捂热乎。宁慈给他理了理领子,笑着夸赞:“恩,真好看!”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马车一路赶往城郊之时,另一辆马车也缓缓跟随其后。马车中的三个男人,因为江承烨的严阵以待和江煦阳、江言的“敌不动我不动”而变得十分沉默紧张。而马车地板上,被捆成了粽子的纪千灿以一个妖娆的姿势被放倒,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三边坐着的人,然后他呜咽一声,扭头装死。
江煦阳是第一个没忍住的:“江承烨,皇……六哥让你去捆一捆,是捆姑娘啊,你怎么捆了个男人回来!?”
江言也打量着地上的男人,唔,的确生的细皮嫩肉且唇红齿白的,若是扮个女装,兴许真的有几分独有的姿色……咳咳……他在想什么?江言收回目光望向江承烨,直接问道:“他是谁?”
江承烨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纪千灿,淡淡道:“自己说还是我来帮你说?”
纪千灿:“呜呜呜呜……”
江承烨弯腰为他摘下嘴巴里塞着的巾子,还没发话,纪千灿已经爆了粗口:“我去你爷爷的江承烨,有种你放了老子让老子跟你单打独斗!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老子也是有尊严的!有尊严的!你们别想侮辱我!”
从纪千灿秀气斯文的模样爆出了粗口的那一刻,江言的目光变得幽深了。他看了一眼纪千灿,望向江煦阳:“他说的侮辱……是哪个意思?”江煦阳现在的心思没有放在侮辱指的是哪个侮辱上头,他一挥手:“大概就是让他失去尊严!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究竟是谁啊!你抓他做什么?我们现在又要去哪里?”
纪千灿娇躯一震,旋即继续嚷嚷:“江承烨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要带老子到哪里去!老子要去烧烤的啊啊啊!快放了我!”
烧烤?!
江煦阳和江言对视一眼,一起问道:“什么烧烤?”
江承烨打断了他们:“我请你过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放你去烧烤。”
纪千灿又扭了扭自己捆的紧紧的身子:“有你这么请人的吗!我拒绝回答!我不要回答!”
江承烨点点头:“很遗憾,那我只能找个人来侮辱侮辱你了……”
纪千灿:!
僵持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纪千灿在“被侮辱”和“失去尊严”的恐怖威胁下,终于吐露出了今日的行程。原来,今日他们五个都会去东桥镇外的那片农场。事实上,以往每个月三连画舫开席之后的一两天内,他们都会到那个地方去一趟。而从那个农场的东边出来,就是一大片村子,那片村子是原来何家村以及何家村周边的小村子迁徙过来的,隐蔽而幽静,很少有人找得到那里去。
江煦阳来了兴趣:“你们说的烧烤,是做好吃的吗?是如意做吗?”
如意这个名字仿佛已经成了禁忌,纪千灿正欲张口,可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无声的闭上了嘴巴。江承烨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宁慈就是如意,你是以为我不知道?”
纪千灿眼珠子一瞪:“啊?你都知道了!?”
江承烨点点头:“恩,我都知道了。”
纪千灿赶紧扭动起来:“你都知道了啊!那里还抓着我干什么!来来来,赶紧解开我,我带你一起去烧烤啊!”
江承烨正准备开口,一旁的江煦阳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哈哈哈哈,他连如意都不敢见一面!怎么去?还有啊,你知道连城煜的儿子……唔唔唔”江言已经起身一把将江煦阳的嘴巴堵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地上的纪千灿眼珠子一转,仿佛明白了什么,前一刻还叽叽喳喳的每个消停,这会儿忽然静了下来。
江承烨的目光沉了沉。
纪千灿这个人他还算是了解,平日里他的确是咋咋呼呼没个完,坑爹骂娘麻溜得很,可是一旦他知道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做,那就是十头牛都没法子撬开他的嘴拉动他的身。所以这会儿他安静下来,也同时说明真的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被瞒住了。
江言看了江煦阳一眼,松开捂着他的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他觉得地上这个模样清秀的男人真是越看越好看,遂用脚尖踢了踢他:“连府里是不是有个孩子?”
纪千灿:“哼!”
江言再问:“那不是连三爷的亲生儿子吧……”
纪千灿:“哼。”
江言又问:“所以那是何如意……哦不,是现在的宁慈的孩子?”
纪千灿:“哼……”
江言默了默,忽然笑着问道:“你喜欢吃些什么?”
纪千灿:“哼——嗯?”原本的不屑一顾生生的被憋出一个疑惑的声音出来,清秀俊美的男人直直的盯着江言。
江言温和一笑,对一旁的两个人说:“好了,他都承认了。恭喜你,江承烨,你有儿子了!”
江承烨险些没有坐稳,一旁的江煦阳更是差点滑到地上!
纪千灿已经如同一条鱼一样弹着身子:“老、老子什么也没说!”
江言对他微微一笑:“没关系,这不重要。”接着又望向江承烨:“现在就去把你的孩子媳妇接回来吧。”
江煦阳、江承烨:“……”
一直到马车已经停在农场不远处,纪千灿还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可是江言已经帮他做了决定:“你今日不见,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江承烨的拳头不禁紧握,他瞟了一眼地上的纪千灿,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实在不想再问下去了,纪千灿也看了看车座上的三个人,第一次主动哼哼两声,没好气道:“其实就算你们对我做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宁姑娘有没有孩子我不晓得,连府里的孩子究竟是谁我也不晓得,江承烨,我只为你一句话,不是说好半年吗,三个月改半年你还知道给一封信,可是半年变成三年,你有过半点音信吗!?”
江承烨眉头一紧,紧握的双拳连骨节都发白。
纪千灿瞟了瞟他,不屑道:“我没娶过妻,可我也晓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你原本就违背了诺言,走的时候就没见你有半分亏欠的模样,如今你还要继续理直气壮吗!”
江承烨忽然伸手将纪千灿拉了起来:“我让你们保护她,为何还会有大火?”
纪千灿挣扎开来,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笑了笑:“要不是有我们,宁姑娘三年前就没了!江承烨,你虽然武功高,但不守承诺,你不是君子!”
江煦阳有些顾忌的看了江言一眼,毕竟当初是江言把人排了出去,现在当着江言的面说这些会不会有些不好呢?
江煦阳轻咳两声,呵呵道:“这位英雄,其实早晚都要回来,晚回来一些也是回来不是?其实承烨很有诚意,所以才没有想好究竟该如何,不如你帮帮忙,让承烨早日将媳妇带回去,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对了,你们几个不是还帮着照顾了如意吗,承烨是个重情义之人,你们这个人情,他也一定会归还的,你说是不是?”
纪千灿扭了扭自己的身子:“怎么还?这样把小爷捆起来就是还人情!?你当我傻啊!”
江煦阳转向江承烨,笑了笑:“不如解了他吧。”
江承烨目光沉沉的看了纪千灿一眼,拿过放在一旁的匕首,一抬手,纪千灿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江言这才发话:“好了,已经到这个地方了,与其这样干坐着,不如进去一探究竟。今日天气甚好,我也好久没有到这样的地方走动了。”
最后,四个人下了马车,江煦阳和江言就在原地等着,看着江承烨和纪千灿往农场里面走。等到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江言喃喃道:“这个人是个江湖中人,看来承烨的确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江煦阳抱着臂倚在马车边,觉得有点儿无聊:“什么狗屁影响力,暴力,都是靠暴力!”
江言却笑着摇摇头:“一个从世道最下层走到如今的男人,经历过多少,不是你我可以懂得的。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如今的心思全都在自己的媳妇身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句话,最适合他不过。”
江煦阳忽的冒出个想法:“皇兄,若是承烨此番顺利也就罢了,可若是受了什么情伤一蹶不振了要如何解决?”
江言已经不再搭理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已经快要消失的那个清秀背影上,又说了一句:“虽然是个江湖人,却也是个漂亮的江湖人……”
江煦阳没听清楚:“啊?他会去闯荡江湖!?”
江言的回应是直接转身去看风景。
这一头,纪千灿对江承烨还存着些不服和恼怒,等到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他看了看后头已经见不到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推了推江承烨:“诶,那个就是派遣你去北边的小皇帝?”
江承烨“恩”了一声,目光却看在前头。
纪千灿有点嫌弃:“他看起来色色的。”
江承烨没有心情跟他讨论江言。方才在马车上,他没有道出纪千灿的身份,就是不希望柔千阁会和朝廷扯上什么关系,纪千灿一副抵死不说的模样,他猜测大致真的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所以在快要到农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对纪千灿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纪千灿看了江承烨一眼,差点跳了起来:“老子刚才的眼神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啊!”
江承烨尝试着问:“那个孩子……”
纪千灿一脸爱莫能助,坦白道:“当日的确是有大火。那一日封先生接了颜一的信,立马就让我们不分日夜的守着何家村。说是颜一既然从汴京过来了,只怕会将一些影子给牵扯过来。”
江承烨的脸色阴沉:“那些影子……”
纪千灿摇摇头:“我们没有去查,当时的情况太乱,整个村子都被烧了,来人有一定数量,也很有组织,都是先将人弄得没有意识再放火,虽然我们赶得及时,可还是有无辜的人丧命……”
说到这里,纪千灿仿佛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江承烨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样,这一回他不再强硬,纪千灿每多说一句,他才能多知道一些内情,这时候,他微微垂眼,语气谦和的让纪千灿想落泪:“纪兄,方才是我鲁莽,只是有关如意的事情,还希望纪兄知无不言。我此番回来,的确是违背了诺言,但我并未改变初心,只希望能好好补偿她!”
纪千灿也有点无奈,他摸摸鼻子,终于严肃的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当日救下了如意姑娘,也把整个村子的人迁移出来。可是这么一大帮子人,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在荒郊野外。封先生当时做了主将何姑娘带走,而剩下的人由何里正带到了邻村暂时居住。对于火灾的说法,何里正只是说天灯掉落,才使得村子着火。之后应当是何姑娘自己找了连三爷,这才有了新的村子,一户一户的搬了过去。我们也没有见过何姑娘,因为封先生的关系,何姑娘的安全已经得到保障,都是他们传出话来我们做事,封先生说何姑娘伤的有些严重,直到一年后在连府,我们才真正瞧见她,可那时候她已经大变模样!之后……何姑娘便改名换姓,成了如今的宁慈……”
江承烨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你……你们没有贴身保护?这一年的时间里,你们都不曾见过她?”
纪千灿摇摇头:“最近的时候……也是隔着帘子或者屏风听着声音,没有见过。不过……”纪千灿很擅长欲言又止,这个小妖精险些把江承烨急死。
“不过什么!?”江承烨几乎是低吼出来,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了。
纪千灿犹豫几番,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是回来补偿她,我……我觉得兴许不会死那么简单的事情……”纪千灿目光炯炯的看着江承烨:“这三年,如……不对,是宁慈姑娘,变化实在太大。你知道的,现在的江湖哪里还有那么多豪气干云?已经有不少门派都沦为了权贵的暗门杀手,终日都是冷血无情的任务。我们几个不愿看到江湖门派成为那样,所以才和宁姑娘合作。你看到的不夜镇都是宁姑娘一手办起来的,从前我们只负责保护她,可是如今,早已经是合作多过保护。”
就在江承烨准备开口的时候,纪千灿的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劈:“而且,当日封先生说宁姑娘受了重伤,我们几个救出她的时候没怎么发现,只是后来见到宁姑娘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右手似乎不怎么好使了……”
两人在农场门口的一棵大树边站了许久,而另一头,隐藏在农场中的村子里已经是一片热闹欢腾。
三年的时间,富裕无忧的生活终究让他们忘记了那场灾难带来的恐惧。农场中是一片接一片的田地,这些村民中不乏有些经验丰富的老农,很擅长让肥田的活儿,使得这些田地种出的粮食蔬菜都丰硕的很。
何元吉因为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左腿在救人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火柱子砸中,在封先生的医治下虽说不至于成一个瘸子,却也不大方便走远路,且这大片的农场,他算是一个庄头,每日都有大笔的账目需要过目,要学的要懂得还有太多,所以吉祥娘俩出门的时候,他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着,每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宁慈也会跟着回来,届时就是村子最热闹的时候。
农场中的田地由村里人每人分一块吃耕种,按照规定,每个月都会有工钱,而他们一个月所需的食物,都可以按照一定分量在农场中无偿获取,相当于是宁慈将他们养了起来,他们只需要保证每一季都能丰收,认认真真干活。
见到宁慈他们回来,村里不少人都出来打招呼。连城煜几乎没有跟着来过这里,所以甫一见到这样世外桃源般的情景,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宁慈会时常回到这里。
这里没有勾心斗角你争我夺,有的只是每一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休,勤劳朴实又简单无忧的生活。
何元吉没料到连城煜也会过来,赶忙搬出了最好的椅子给他坐,一旁有倒水的,拿瓜子的,他们对宁慈的熟悉多过连城煜,所以只当连城煜是客人,再加上他长得好看,也就越发的热情。连城煜孤身一人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盛情难却。
宁慈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带着小鱼儿,遂将小鱼儿暂时托付给吉祥。小鱼儿立刻一副深怕她爽约跑掉的模样,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宁慈无奈,只能好言跟他说:“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小鱼儿不是要钓鱼吗?等我回来一定陪你钓鱼,给你晒鱼干吃,好不好?”
吉祥也在一旁劝:“小鱼儿乖,等会还有妹妹会过来陪你一起玩,你这样子妹妹可要笑话你了!”
小鱼儿不舍的看着宁慈,最后还是垂着眼放开了手。
宁慈准备快去快回,摸了摸她的头就离开了。
老曹几个已经在村里的一间屋子等了很久,见到宁慈过来,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宁慈扫了一眼屋里,道:“怎么不见纪大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老曹这个领袖发了话:“咳……宁姑娘,有件事情那天没能及时告诉你。承烨……已经回来了。千灿今日一早便不见了人影,这样的做派……只怕是承烨把人带走了……”
宁慈的目光动了一动,最后,她淡淡道:“唔,我知道了。既然纪大哥没时间过来,我们还是先商量正经事……”说着,人已经落了座,拿过一旁的账本开始议事,其他四个人默了默,都坐了下来商量正经事。
村子这边,从宁慈走了之后,小鱼儿就不像刚才那么开心了。连城煜见他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想钓鱼吗?我陪你啊。”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说,反倒像是男人之间的对话。
小鱼儿闷闷的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吉祥见他往屋里的方向走了,想着他说不定又回屋躲起来了,也就没有追上去,却没料到,小鱼儿直接从后门拐了出去,直接走向了空无一人的鱼塘。
这个鱼塘是宁慈为他挖的,宁慈很会做鱼,做的都非常好吃,可是在饭桌上吃总是不尽心,宁慈就开始做鱼干之类的小零嘴,深的小鱼儿喜爱。
小鱼儿走到鱼塘边,小小的一只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寂,忽的,鱼塘的水面上有水波一动,一圈圈的涟漪四散开来,小鱼儿知道这是鱼来了,他睁大了眼睛,一点一点朝鱼塘边上走。
就在小鱼儿快要走到最危险的地方的时候,安静的鱼塘边忽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再走一步试试看……”
------题外话------
~o(>_<)o~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时速了……六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