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专程到访,已经与景王妃商量好了两家婚事的大部分细节问题,宁慈他们回到王府时,下人们的说法是王妃正在后边的小院接待贵客,而从下人们看宁慈的神色中,江承烨多少能明白一些。
因为他陪在身边,下人们还不敢造次,宁慈没说什么,去到厨房亲自为小鱼儿他们做了香喷喷的猫咪饭,晚上就带着他们在昨天睡了觉的屋子里待着。正吃着的时候,王妃派人通传,让江承烨去到后院一下。
江承烨连门都没开,直接对着外面的奴才道:“忙,没空。”
下面的奴才被难住了,可依旧没有放弃:“世子,王妃说……您一定得过去。”
一定的过去?和孩子们一起吃饭的宁慈都转过头看江承烨。无论王妃要做什么,没必要为难这群下人,她用筷子的另一头戳戳他:“过去走一趟。”
江承烨皱眉,似乎有些不乐意。
可终究江承烨还是去到了那边的小院。他去做了什么宁慈并不好奇,左右他一定会告诉她,而就在江承烨离开不久,隔壁就传来了响动声。宁慈安顿好了几个孩子,神情自然的回到了自己和江承烨的屋子。
屋子里面果然已经等着人,纪千灿手里把玩着一支银簪子,一双修长的玉腿交叠搭着横在椅子边的四角凳上,好看的薄唇正撅起吹着什么小曲儿。
见到宁慈,他勾唇一笑,摇了摇手上的银簪子。宁慈见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定然是有了好消息,她也不扭捏废话,直接走到纪千灿面前:“怎么样了?”
纪千灿嘿嘿一笑:“不负所托!”
宁慈挑眉,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银簪子上。纪千灿摇着手里的银簪子将查到的事情娓娓道来:“这种簪子是便京城的一家百年老店打出来的。你知道的,每一行都有他们的行情,这家店在京城的地位就跟你们百味楼一样,也接过很多宫里的活儿,不过他们多半都是提供上好的货色材料,真正打磨还是要交给司衣司。你给的这个簪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经查证,从花样和银质来看,是和这家店里二十多年前制出的一批银簪子属同一类!”
二十多年的时间并不是一日两日,即便店铺中有账本订单,二十年过去了,也许早已经销毁了,宁慈的目光中带着疑虑,纪千灿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账本和订单,二十多年过去了,人家早就处理掉了,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存放不了一张订单,好歹能活出来一个人啊,打听过了,里面现在的一个老师傅,对这个簪子极为熟悉,因着当年这个样式是他想出来的,之后被同门的师兄弟抢了机会,他心中积了口怨气,这才记得清楚。”
所以,这次真的是老天有眼?
宁慈伸手拿过纪千灿手上的银簪子,道:“还有呢?”
纪千灿打了个响指:“还有就是,大户人家对下人的服饰打扮总有不同的规定和风格,这批簪子是二十多年前王府定下的,因为是百年老店的价格,只分给了各个院子里有些年纪和地位的老人了。”
纪千灿有点不明白宁慈查这个究竟要做什么,他皱着眉头:“你不是说要查刺客团伙的事情吗?为何抱着这个簪子追查不休呢!”
宁慈手里握着的冰凉簪子已经受了她手心的温度变得温热起来,她息息摩挲着手中的银簪子,淡淡道:“要查这个团伙,就得先兴风作浪,浪的让那个人忍无可忍,自然就会引蛇出洞。”
纪千灿很快就离开了。宁慈走到自己的梳妆台边上,把回到王府就没有再用过的银簪子拿了出来,与手中另外一支相比,除了一新一旧,当真是一丝一毫都不差。
这是王府统一定制给了当年在王府有些资历的老人。而当年王府发生那样的事情,江承烨被遗弃,照顾在他身边的老人,也带着这样一把簪子。江承烨一直视这个老人为亲人,而后老人身亡,这把簪子成了他最重要的东西,最后,也成为了他和宁慈的定情之物。宁慈把簪子放在身上,转身回到了那边的屋子里。
江承烨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些沉重。宁慈没有多问什么,解决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
关于江承烨和杨敏茹的婚事,已经不再是秘密,即便正式的圣旨还未接到,可是皇上和太后都已经默许,尤其是太后,更是视景王妃为亲姐妹,婚事一旦敲定,便不会再有更改。
宁慈今日格外的沉默,江承烨竟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夜深时候,宁慈睡得有些昏沉。
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梦,可这一次,她竟然梦到了一座孤岛。
小小的孩子孤独的坐在海岸边,抱着腿沉默的缩成一团。
梦中的一切都安静无声,宁慈看着那个孩子,想要开口去喊,可不知为什么,张口竟然喊不出声音,她想要走过去,可明明是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却始终无法靠近他。就在宁慈挣扎着想要引起那个孩子的注意时,孩子忽然转过了头,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容忽然变成了小鱼儿!
“啊!”宁慈惊坐而起,清醒过来,第一感觉就是身上一阵一阵的冷汗。
这个梦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宁慈回想起梦里那个孩子,莫名的就有些心痛。
手无意识的落在身边,竟是空的。
江承烨不在。
夜幕之下的汴京城淹没在一片暗色中。皇宫的御书房里,江言坐在龙椅之上,一派淡定的看着夜色中闯入的不速之客。
江承烨一身玄色的锦袍立于江言面前,负手而立。
“承烨,这么晚了,何以这般进宫?”江言垂着眼,将手中的奏折合上放在一旁。
“婚事是你答应的?”江承烨问的直白,一丝儿铺垫都没有。
江言这才抬了抬眼皮,望向江承烨:“你什么意思?”
江承烨目光淡淡的,道:“朝中什么局势,你比我清楚。若是我真的娶了那个杨敏茹,对你没有好处,我不信你会给自己找麻烦。”
江言勾勾唇角:“什么叫找麻烦?江杨两家是世代交好,如今朕成人之美,令两家亲上加亲,原本以为你是来进宫谢恩,只是看你这副形容,似乎不大愉悦。”
江承烨微微垂下眼,似乎是冷笑一声。电光火石间,他忽的一跃而起,直接落在了江言身边。江言目光一寒,抬手挡住了江承烨击过来的手刀,可他刚刚躲过他一招,腰侧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江言猝不及防,双手撑着桌子就要旋身避开,江承烨却像是早已经看清了他的路数,抬腿扫过他支撑身子的双手,江言双手避开,人也失去了重心,一切快的就像一阵风,他还未站稳,江承烨已经如同鬼魅般附了过来,一招,将江言的脑袋直接按在了书桌上。
“江承烨!你好大胆子!”江言低吼,想要挣扎,可江承烨轻轻松松的钳制着他,令他全然无法反抗。
江承烨依旧是神色淡淡,语寒如冰:“心爱的妻子总是被别人惦记,男人都没办法忍,你说对吗?”
江言的身子僵了僵,可是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甚至轻笑出声,语带威胁:“江承烨,若是朕现在喊一声,你以为你能仗着武功高强全身而退吗?你以下犯上,就凭你动的这几招,朕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嘶……”手腕上传来的巨痛让江言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江承烨默了一默,忽然松开了手。
江言动作极快,推开几步,就在他开口以前,江承烨已经率先开口。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再算计她一分,你试试看。”
江言几乎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过,现在听到江承烨的这些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承烨,朕说过,你总会被你这些江湖习性拖累。这里是皇宫,不是江湖,你的一言一行,都牵涉甚广,即便你独步武林,可这朝堂之事,容不得你这般意气行事。”
江承烨也笑了:“你可以试一试。”
两个男人之间有一瞬间的静默。不知过了多久,江言忽然迈开步子走到江承烨面前。
“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朕可以当做么有发生过。不过承烨,在你为宁慈做这些事情之前,你可曾想过,也许宁慈想要做的,恰巧是助朕一臂之力?”
江承烨的眸子寒了寒,却抿着唇什么也没说。江言知道自己大概说中了他的心事,神色间越发的从容起来:“看来,你也许猜到了是不是?”
“她一个弱女子,能一手建起那般辉煌壮阔的不夜镇,就已经是本事过人。她随你回京,一定有她的打算,是不是?”江言目光犀利的看着江承烨。
安静的御书房中,两个心照不宣的男人沉默下来。
她随他回京,一切将就隐忍,暗中联系江湖五派,如果说没有别的目的,那也委实是自欺欺人。可是她的目的是什么,江承烨从来没有去过问。
管他是什么,只要她一切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就这么沉默一阵子,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江言似乎真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遗忘了。他负着手缓步踱了回去,没有了帝王威仪的架子,唯剩兄弟间的知心交谈:“承烨,朕承认。若是让朕来选,也希望有宁慈那样的一个人儿伴随左右。可朕更清楚,这一生也许都不一定能碰得到她那样的女子。即便只是一粥一饭都能带来无穷滋味。每一日的生活宁静安逸,全然没有朝堂之上那些勾心斗角和江湖之中的血雨腥风。可不过是想一想的事情,你何必这般敏感认真?”
他甚至含笑望向江承烨:“难道你以为朕真的要和你抢一个女人不成?”
江承烨并不想和他废话:“你想让她来帮你重三司?”
江言见他直白,索性也不再打亲情牌:“不是想,她一定能助朕重整三司。”
“她厨艺了得,十里飘香街中的厨子皆是她训练而出,成绩可见一斑。她深谋远虑,心细如尘,整个不夜镇中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她细致周到的打理,朕想,三司到了她手里必然也不是什么难题。最重要的是……”江言有意在这里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江承烨一眼:“你身为王府的世子,是她最为重要的人之一,她来到汴京,无论是有什么目的,朕相信,必然是与你有关。而与你有关,必然少不得朕的那位好皇婶。你想的不错,朕这样做,的确是在算计她。因为朕看重她,所以想要瞧一瞧这些家事她要如何来处理。若是连这些事情她都处理不好,朕也不会期待她能做出什么别的。”
“承烨,若是她早已经向你坦白,你今日也不会来到这里对朕做出此番威胁。不如你就和朕一样,安安心心的将她护着,给她一方天地,好好的看一看她的本事,如何?”
江言的一字一句都仿佛能说到人的心里去。
江承烨思忖片刻,道:“即便她处理不来,我也不会任由那些让她伤心的事情发生。”
江言望向一旁的烛台:“你既然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你也想要见一见她能做出些什么。承烨,有时候女人的天地不输于男人,难道你不好奇,这个女人还有些什么本事吗?”
江承烨无情道:“无论小慈有没有本事,都与皇上无关。承烨告退。”
江言的目光收了回来,望向转身离开的江承烨。
可是江承烨走了两步,又止了步子,良久,他才道:“你想要拿回景家的兵权,所以才想用宁慈来束住我,可你明知道我是王府世子,却仍要利用我来为你夺回兵权,把景家多年的势力打下去。你这么做,无非是笃定我会和你站在一个阵营。可是除了宁慈,你还能用什么来控制我?”
江言没有料到江承烨忽然有这么一番言论,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江承烨似乎是等了一等,没有等到江言的答话,江承烨无声的勾一勾唇:“我母亲严防死守的秘密,就是你手上最后的把柄。不过你们也许都不明白,有时候一个秘密被封存的久了,对被隐瞒的人来说,也许就不再有任何震撼与威慑。你们喜欢的,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好自为之。”
江承烨离开之后,江言的脸色才一点一点的凝重起来。他起身摆驾离开了御书房,去到了太后的寝殿。
夜已经深了,可是太后的寝宫依旧是灯火通明。
江言看了看从里面出来的封千味,沉声道:“母后如今如何了?”
封千味的脸色也不甚好看,他扶了一把胡须:“兴许……是中毒。”
江言抿着唇,擦过了封千味直接奔向了寝殿里面。
江承烨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接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面向里面侧躺着的人。
江承烨脱了衣服和鞋子上了床,将热乎香软的女人抱到了怀里。
宁慈在夜里的听力一直都好的不得了,感觉到男人由远及近,直至将她抱到怀中,宁慈缓缓睁开眼,黑暗中清明的眸子没有一丝从睡梦中睁眼的模样。
江承烨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寒气,就这么抱住她,还没等她开口,冰凉的唇已经吻了下来。
从耳畔到脖子,略显冰凉的大手将她的衣裳褪去,吻也一点点的往下移,在她光洁的背后不断游移,不断点火。
“承……唔……”宁慈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整个人就已经被扑过来的江承烨弄得情动。男人的吻仿佛带着极大地情绪,仿佛抱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既想要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又害怕让她不舒服。
“别动……让我抱一抱……”江承烨从身后抱住她,强制性的将自己的火压下。
“承烨……你怎么了?”宁慈背靠着他,细声的问道。
江承烨在她的发间神神一嗅,发出了一声来自心底的喟叹。
“宁慈……”
“嗯?”
“娘子……”
“江承烨……你到底……”
“我爱你。”环住身子的手臂越发收紧,江承烨抵在她的耳畔:“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