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慈的举动毫无疑问的吓坏了两个男人,可是江承烨表现的紧张是自然的,江言这一情急,就变得有些不自然。江承烨向他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江言自知有些逾越,话锋一转:“承烨,快看看她有没有异样。”
这些事情就算是江言不说,江承烨也自然会去做,他沉着脸将至今毫无自觉的女人拉到身边,伸手为她探脉,宁慈见他头一回这么傻,忍不住笑了:“你们瞎紧张什么,不会死人的。”她有意无意的向江承烨露了露自己腕间的镯子。这只镯子是当年江承烨送给她的,一旦碰到有毒的东西,镯子都会变色。可是江承烨瞧着这镯子,一时间竟然也看不出它究竟变了多少,只能从宁慈的神色中判断应当没有大碍。
然而,真的能无碍吗?
半个时辰之后,宁慈的脸色有些发青,随之跟着他一起变了脸色的,是江承烨和江言。
“小慈!”江承烨只觉得一颗心都悬住了,他伸手把她扶好再次探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的确是中毒!
“也中了毒?”江言在一旁看的眉头紧皱,就在他要为宁慈逼毒的时候,宁慈却拦下他:“没事,我知道怎么办。”
她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神情形容竟然和太后如出一辙,可她拒绝了两个男人的搀扶,走到太后面前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太后的手脚和脸色,最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些问题都是针对太后的症状问的,太后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宁慈问的这些和她的症状十分相符。
宁慈忽然间就变得淡定起来,她走到江承烨身边:“我们去尚食局。”
江承烨也不顾江言还在一旁,直接带着宁慈去到了尚食局。而这一次,难免要惊动些人。
沈元辉都已经睡下,这样的深更半夜,他听闻宁王府的世子爷和世子妃深夜去到尚食局,还是跟太后身体抱恙有关,顿时就有些无措了,他几乎是立马起床穿衣赶到宫里,等到他去到宫里,尚食局已经是灯火通明,这里面值夜的老奴对沈元辉解释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将大家都驱逐出来了,似乎是在里面烹制什么,世子爷也不许大家去看,大家只能守在外面。”
毫无疑问,沈元辉也只能一并守在外面,只是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沈元辉也保不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大约一盏茶之后,厨房的门打开了,江承烨手中端着什么东西,扶着宁慈走了出来。
两人与沈元辉打了招呼便直接走向太后的寝殿,沈元辉心里打鼓,有点闹不懂这大晚上唱的是哪一出,偏偏他又不好问出口,情急之下只能命人将里面好好收拾一番,自己跟着宁慈去到了太后的寝殿,看着他们进去,他便在外头静静等候。
江言将信将疑的看着宁慈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宁慈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了太多,她抬起脸望向江言:“皇上,民妇已经自己试过,只要太后喝下去,在所中的毒就能清除,往后在好好调理,便会慢慢好转。”
听到这番话,江言的眼睛一亮,再一看宁慈的神色,似乎的确是比刚才更加要好一些,他望向江承烨,江承烨看着宁慈,回道:“小慈的确已经是试过,若是皇上不信,太后有什么闪失,一切都由臣来承担。”
江承烨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无疑让江言更加放心。他给老嬷嬷使了个颜色,老嬷嬷立马上前接过了宁慈手里的盅子:“世子妃辛劳了,这些小事就让奴婢来做吧。”
宁慈也不跟她争这些,退开了一步,对一旁的小宫女道:“把痰盂搬过来放在太后面前。”
那一头小宫女去搬东西,这一边的太后却不大愿意喝:“哀家这些日子已经喝了不少药,浑身都是一股子药味儿,哀家不想喝……”
老嬷嬷低头看了看盅子里的东西:“太后,这不是药。闻着香甜香甜的,您尝尝?”
一听到不是药,太后的神色变了变,将信将疑的凑过去嗅了嗅,果真是香甜香甜的,这才张开嘴,尝了一小口。
一口吃下去,当真是糖。毕竟这幅身子让儿子担心了许久,太后也不再扭捏,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看的江言神色都舒展了不少,望向宁慈的目光中竟多出了几分感激。
只是站在江承烨身边的这个女人,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她自始至终都关注着太后的动向,江言目光停顿没多久,引来了江承烨警告的目光。
江言在心中苦笑一下,收回目光,继续关注太后这一边。
宁慈住的这碗糖很快就被太后吃了下去,喂食的老嬷嬷兴奋不已:“世子妃真是神了,太后这些日子吃的药多,胃口都被吃坏了,这是什么神物,竟让太后一口没吐……”
因为太后吃的慢,一次又吃的少,这么一盅子吃完其实已经花了不少时间,老嬷嬷的一个“吐”字才刚刚咬出来,太后的脸色忽然一变!
就在这时,宁慈上前一把将老嬷嬷拉开,把小宫女拿来的痰盂放在了太后面前,太后没了老嬷嬷的支撑,整个人往前一倾,同一时刻,刚刚吃下去的那一盅子汤水不知道混了胃里什么东西,洗漱都背吐了出来!
“太后!”老嬷嬷吓得脸色惨白,连江言都变了脸色,厉声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慈一直拉着老嬷嬷,神色淡定:“都别动,让太后把东西都吐干净。”
所有不适的症状里,呕吐算得上是一种十分累人的症状,宁慈最讨厌的也是呕吐的感觉,所以等到太后吐到最后只能吐酸水的时候,她在老嬷嬷之前上去扶住了太后,命令道:“拿水和帕子,给太后清理口腔和鼻腔。”
太后吐得半个人都虚脱了,一屋子的奴才都吓坏了,听到这些,赶紧去张罗。
江言也走过来坐在太后面前,一脸关切的望着整个人都虚脱了的太后,面色不善的望向宁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慈不急不缓的答道:“太后这段日子喜欢吃芹菜,但是在春秋二时,需要防备蛇虫的遗精落在芹菜上,若是吃下去,就会瘦脸法庆,胸腹胀痛,形成腹内结块类似于蛟龙的疾病。服饧糖二三碗,每日三次,将东西吐出来,自然就会不药而愈。”
所以说,太后吃的这些,也许并不是人为的下毒,而是误食了带着那些蛇虫液体的芹菜。
江言皱眉:“这不可能!莫说宫中的食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就是在烹制之时也会格外用心,怎么可能还会让蛇虫的液体留在菜上?”
宁慈摇摇头:“这些只怕要让皇上亲自去问一问负责食材采办人了,另外,关于食物烹制的流程是否按照宫中的规矩来办,有没有人偷工减料浑水摸鱼,同样也需要待查。”
食物采办和烹制一直都是光禄寺和尚食局负责,江言的脸色沉了沉,放在腿上的手也紧紧握拳。
经过这一番言论,老嬷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奴婢知道了!回皇上,这一些芹菜并非跟着宫中那些食材一起采办回来的。”
不是宫中一起采办的?江言皱眉:“那你还不快说,这些菜都是从哪里来的?”
老嬷嬷连连磕头,道出了始末。
原来,这些菜是先前去香山寺时,在寺里采摘的。
江言听到香山寺,顿时就明白了。
那时候江承烨凯旋而归,他带着文武百官上香山寺祈福,太后自然也跟着去了,因着到了寺中都要用斋菜,所以太后喜欢上了寺里的摘菜,这才在回宫的时候名人采摘了些,让尚食局每日都做一些。
难道是寺中的菜有问题?
江承烨忽然冷冷道:“可是寺中文武百官那么多,难道只有太后一个人吃了有毒的芹菜?”
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大家都吃了,为什么只有太后一个人出了事?即便不是采办官员办事不力,也不是食物配送中下的毒,这件事情依然是疑点重重!
老嬷嬷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全然不敢隐瞒:“老奴也不知,太后一直以来胃口都不好,需要药食调理,奴才们只是见到太后忽然喜欢吃这个,总比什么都吃不下好,这才犯了糊涂,皇上恕罪!”
江言沉着脸一言不发,一旁的宁慈却不期然的开了口:“是药三分毒,饮食的调理有时候也不能跟着大夫的来,太后常年服食那些食疗之物,依旧是打不开胃口,足以证明需要改变方法,而不是一意孤行的继续喂药。”
宁慈的的一番话无异于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江言想起了刘阁老先前对他说过的话。
宁慈是个聪明的女人,可她的厨艺远比她其他方面要更加厉害!
江言心中一动,一个想法就此形成。
太后经过这么一吐,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脸色虽说没有完全回复,但比起刚才显然已经多了些色泽,宁慈说过,这东西还要再服几次,毕竟太后已经吃了这么久,这东西在腹中结块,实在是难受,唯有吐得干净了才算是真正痊愈,所以这段日子太后吃不下东西也不要强求,最好是将腹中清空,再好好补一补。
此时此刻,江言已经十分信任宁慈。夜已经深了,太后折腾了这么大半宿,早已经快睁不开眼。这会儿身子舒畅了不少,虽然还带着些不适,但入睡是没有问题了,江言命人服侍太后休息,转身将江承烨夫妇带去了御书房。
“皇上想让我来照顾太后的起居饮食?”宁慈就像是听天方夜谭一般,有些惊讶。
江承烨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从他的神色就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建议并不持支持的态度。
江言负手而立,似乎是心意已决:“宁慈,朕相信你。另外……”江言转而望向江承烨:“朕也希望,香山寺的事情,能交给承烨来查。”
江言一个晚上就付与他们夫妇二人这么大的重担,似乎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宁慈只是沉默片刻,便说道:“皇上,宁慈不过是一介臣妇……”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带这些自嘲的笑道:“不对,应当是连臣妇都算不上宁慈一介民妇,能得皇上这般信任已经是三生有幸,只是这皇宫中的种种,宁慈并无意愿去搀和,更不敢将太后的一切掌握手中……”
江言皱了眉,可他还没开口,宁慈就话锋一转,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不过皇上曾经赐给小鱼儿一块玉牌,这玉牌倒也方便了民妇进出宫廷。若是皇上不嫌弃,宁慈偶尔为太后烹制一两道美味佳肴,也算是报答皇上的信任。”
江言的眉头松动了一些。
她不愿意将自己跻身宫中,他又怎么能勉强?
江言点点头:“这样也不错,只是要麻烦你奔波了。”
宁慈微微颔首,浅笑不语。
这样一来,事情也算是定下了。江承烨负责追查这件事情的真相,而宁慈负责后面一段日子里太后的饮食调理。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么一闹腾,大家也都累了。江言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退下吧。”
只要宁慈不是整日呆在这里,江承烨也就放心了,至少她自己并没有多不愿意,让她呆在王府里也是无端端与那些人生出不快,有点事情做,她也不会无聊。至于那些肮脏黑暗的手段,有他护着她,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如此,就该打道回府了。可是就在这时,宁慈忽然直直的望向江承烨:“皇上,民女有一言尚未禀明。”
江言挑眉,难道是太后的事情有什么变故?
“你说。”江承烨和江言一同望向她。
宁慈转过头对江承烨眨眨眼,望向江言的时候,又是一派正经:“没有别的。只不过民女多少也算是救了太后,难道皇上不该有什么表示?”
江承烨和江言都笑了。
江言的神情轻松下来,看着面前笑的狡黠的女人,只觉得她即便是算计,也让人忍不住去迎合她。
江言点点头:“好,今日你的确有功,想要什么,尽管说。”
宁慈伸手握住了江承烨的手,略微沉默后,开口道:“近日朝堂上传出一些事情,有关王府与丞相府。而宁慈的婆婆宁王妃一直想要请一道圣旨。宁慈身为儿媳,自当为婆婆分忧,是以此刻,宁慈想要向皇上请一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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