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琉璃洒落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映出斑斓的光景。
高耸的宫殿天穹上雕刻着精美的壁画，有强者呼风唤雨，有大妖横跨山海，刀和剑、血与火点缀其中，似乎在诉说着东荒人族开辟战争中的一抹抹荣光。
唯独在中心处，多了片空白区域，仿佛是留白，又好像是在等待新的内容填充。
罗尘安静的站在殿中，目光如炬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从不知道在凌天关内，竟有这样一处所在。
若不是凌天城主亲自带他来此，只怕这一生，都很难进入这【天水殿】。
而这里，就是溟渊派三大老祖之一的黑泽老祖所居之地！
曾经罗尘当面问过凌天城主，若青霜妖皇参战，凌天关如何挡之？
对方直言：“就怕她不来！”
那时候，罗尘不知道凌天城主的底气何在。
后来见识了玄武四方阵，他以为那就是凌天城主的底气。
可随着玄武四方阵，在庞大兽潮以及五大统领联手下被强行破掉，便知道那大阵不见得就能挡住青霜妖皇，至少留不下她！
如今，罗尘终于明白对方底气是什么了。
化神大能！
原来这凌天关内，一直有着一尊化神大能亲自坐镇。
若青霜妖皇当真敢露面，黑泽老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当年就是他率人亲自闯入苍梧山的！
“倒是好大的耐心啊！”罗尘心中喃喃自语。
便在这时，罗尘神魂一悚。
待他抬眼看去时，天水殿内已经有一位黑衣老者坐在了上方。
“你就是罗尘？”
罗尘心中一紧，低眉颔首：“晚辈见过老祖！”
溟渊派乃东荒唯一化神圣地，名义上统领各派，就连上宗名分，灵石铸造权，以及开辟战争这些大事都必须得到溟渊派许可方能进行。
作为溟渊派的三大老祖，其身份威望不仅仅局限于派内。
放诸东荒，任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老祖”。
当初神元、合欢等人见了黑泽是如此，如今罗尘见了他，也得如此。
然而一问一答之后，殿中就陷入了沉默氛围。
罗尘只觉得一道目光，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从外到里，一点点扫过。
仿佛将他看了个通透无比，再无丝毫隐秘。
这般打量，过于放肆，过于无礼！
可罗尘却很熟悉，因为他也常常如此打量境界比他低下之辈。
半晌！
上方传来轻笑声，带着赞许之色。
“不错！不错！”
“你真的很不错！”
罗尘低着头，没有开口。
黑泽老祖缓缓问道：“知道本座召见你所为何事吗？”
罗尘摇头：“不知。”
“呵呵，故作不知罢了。”黑泽似乎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些小辈在自己面前向来恭顺无比，装出一副不敢揣测上意的样子。
可能修炼到元婴层次的罗尘，还是散修出身，心思岂会那般单纯？
他也不屑于在罗尘面前兜圈子，径直问道：“见过褚颜？”
“见过。”
“私下？”
“没有，仅仅只是在两次公开场合见过。”
“那她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赐你天机丹？”
“晚辈也不知，或许是因为丹圣看在我与她是同道之人的份上，有所垂青吧！”
“丹圣，丹宗，呵……”
黑泽老祖轻笑一声，笑声有些感慨，却也好似带了些讥诮。
他再一次打量着罗尘，有关对方在东荒的诸多事迹浮现在脑海中，脸上浮现几分唏嘘之色。
求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凤毛麟角。
能在炼丹一道上有所成就之辈，往往迥异于常人。
或是天赋出众，或是执着无比，那这罗尘呢？
“可愿入我溟渊派？”
突兀一问，令得罗尘措不及防。
他拱了拱手，“晚辈已是天元道宗星门客卿，只怕不好……”
黑泽老祖大手一挥，“不过一外事客卿，你还当上宝了？”
罗尘嘴唇嗫嚅，却也没出声反驳，同样也没直接应承下来。
黑泽老祖反而皱起了眉头。
对方这般作态，看似很软，却又软中带硬。
想讲条件吗？
也对，能以散修之身，闯下如此大的名头，甚至在溟渊派最杰出的雷道子之上，又怎能没几分傲气？
哪怕自己以大能之尊相邀，对方也不可能直接吓得投入溟渊。
当初褚颜远走中州，天元道宗又是给了何等条件，才打动了她？
黑泽不知，但他知道，此时对于这位有可能继丹圣之后最出色的炼丹师，应该给予最优厚的条件。
“入我溟渊，赏神功，赐秘法，修行资源全力供应！”
“入我溟渊，修士仆从，侍女美妾任你挑选！”
“入我溟渊，丹圣殿由你掌管，褚颜所留丹道典籍，尽数予你观摩！”
“未来若你想成就化神之境，包括我在内的溟渊派三大祖师都将全力相助！”
当最后一句落下之后，黑泽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条件，他只给一次。
若对方还不识相，那就莫怪他……
“老祖，我那自创的罗天宗尚有两百来人无处安置，我不可能抛弃他们投奔圣地。”罗尘说道。
黑泽哑然。
他只当罗尘是散修，却没想到还有两百来个蝼蚁仰仗着他。
倒是有情有义
“此事易也！”
黑泽老祖随口说道：“我溟渊地处溟渊大泽，地势广袤无比，你可带他们一起入门。亦或者，你可在东荒三十六域无主之地，随意挑选一处，冠你罗天上宗之名，将其安顿。”
罗尘抬起了头，拱手一拜。
“既如此，那晚辈愿入溟渊！”
此话一出，黑衣老者容颜大悦，连呼三声：
“好！好！好！”
罗尘的丹道造诣，如果从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质疑，可随着对方后面一次次出手替人炼制各种高难度的丹药，已经无人质疑。
尤其！
他是这般年轻！
才二百多岁啊！
若得了他加盟，即便对方不能成就化神，也可为溟渊派效力七八百年。
如此一来，他就填补了丹圣离去的空缺。
如果对方成就了化神之境，那对溟渊派更是如虎添翼，好处无穷！
朗笑声中，黑泽老祖挥手一甩。
一道水滴，忽然浮现而出。
在罗尘毫无防备之下，瞬息没入罗尘眉心之中。
“这！”罗尘惊怒交加。
“不用担心，这水滴中蕴含老夫一式神通，关键时刻能护你安全。”黑泽老祖面容慈祥的说道。
罗尘得了解释，惊愕的脸色也缓解了下来。
“多谢老祖赏赐。”
黑泽老祖很满意罗尘的反应，然后说道：“将你那灵宠留下吧！”
这是应有之意，罗尘也不奇怪。
心念一动，留在外面的帝屠就走进了大殿中。
面对化神大能，帝屠只看了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本体被破显化而出。
一头巨大的金虎，此刻显得那般渺小脆弱。
“你且去吧，碧游山交涉之时再见！”
罗尘嗯了一声，看也不看帝屠呜咽中投来的求救目光，神色平静的离开了天水大殿。
……
甫一出来，便有豪爽的笑声传入耳中。
“丹宗，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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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尘举目看去，正是带他过来的凌天城主。
他挤出笑容，“何来好久一说，不过三年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三年乎？”凌天城主哈哈一笑，随后热情道：“不过从此以后，你我便是同门，那就随时可见了。”
这番热情，着实难却。
罗尘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走走走，罗师弟难得回来，岂能慢待？我已在城主府设宴，城内有名有姓之辈，都早已被邀请过来，只望瞻仰师弟一面。你不知道，三年间你在风华域那一战，已经传遍了东荒……”
在凌天城主热情相邀下，罗尘只好跟着去了城主府。
对于对方的改口“师弟”一说，罗尘也没反驳。
他知道，当自己从天水殿中走出之时，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
有些事就是如此，无法反抗，就只能接受。
至少他在接受之前，已经做到了最好，将自己的价值提到了最高。
所得到的允诺条件，也是远超一般人想象的。
哪怕是天元道宗那边，也不见得能这般重视罗尘。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凌天城主设下的这次宴席，确实是一场盛宴！
入席者，无不是元婴真人。
罗尘熟悉的几位朋友，也被邀请了过来。
譬如九灵元君、邓太岳、林青玄等人。
不仅如此，就连溟渊派那边，也有另外两位大修士入席，分别是冲玄真人和瀚阳真人。
当看见罗尘坐在上首，与凌天城主并坐，甚至压过冲玄、瀚阳，乃至天都子之时，众人虽惊奇无比，却并没有出声质疑。
他们知道就在之前，罗尘得到了溟渊老祖召见。
如此一位在野炼丹大宗师，溟渊派岂会无动于衷？
早些年凌天城主相邀，被罗尘婉拒。
现在化神大能亲自邀请，礼节方面彻底拉满，对方应该已经接受。
如此一来，其地位水涨船高，凌驾众人之上也是理所当然。
何况罗尘这些年闯出的声望，以及辉煌的战绩，也有资格坐在上首。
觥筹交错间，每个人都在明里暗里巴结着罗尘。
当然，亦有失意之人。
如符老，如天都子。
前者是因为倾尽全力培养的传人死在了大战中，后者却满是唏嘘。
圣地之下，谁能出头？
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实力与名声兼具的丹宗，也被圣地笼络了过去。
一场大战之后，东荒修仙界各门各派空虚无比，溟渊派却是没有伤筋动骨。
待签订了停战条约，或许这东荒就要如中州那般，在溟渊派腐蚀下，彻底姓溟渊了吧！
席间，罗尘笑眼看着一切，平静的接受了冲玄真人将丹罗山重新还给他。
对于凌天关惨烈大战，发出同情感慨。
对于百里青川那震惊同道的一战，他简单带过。
云淡风轻，或能形容罗尘今日的行事风格。
然而在回到久违的丹罗山后，罗尘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
温热的手指，触摸上了冰凉的眉心。
那里，有一滴水滴状的纹路，栩栩如生。
“我已答应入溟渊派，为何还下这等手段？”
“保护？”
“钳制！”
从见到黑泽之时，对方第一句话，就给了罗尘似曾相识之感。
记忆中，有一位富家翁模样的老者，也说过类似的话。
“罗尘是吧？”
“你就是罗尘？”
而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相似。
甚至黑泽今日更甚！
“不过，当真以为这手段能压住我？”
罗尘心中冷哼一声，隐约间已经有了解决这简单限制的思路。
神魂入元婴，割去头颅，再以五阶枯荣神火炼化那水滴，便可重归自由！
即便事有不谐，大不了舍了自家头颅便是！
以他断肢重续，血肉再生的荒古之躯，完全可以重塑头颅。
然而这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样一来，瞬间就会惊动大能黑泽，反而容易再生变故。
罗尘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今日那场见面。
“既是诚心招揽我，又何必做此小人行径？”
“他言语中多次提及丹圣褚颜，难道是怕我效仿丹圣旧事？”
“也对，我本就和天元道宗有染。”
“只是这样一来，黑泽的格局，着实有些低了。”
“亦或者他不是格局低，而是在敲打我？”
罗尘大致分析了一番黑泽的行为，心中依旧不喜。
他生平最讨厌此等行径！
但溟渊派给出的条件，确实不错，在大能压迫下，这已经是他能争取到最好的待遇了。
终究是被罗天宗所累。
不可避免的，罗尘想到了这一点。
若无罗天宗的牵累，他大可远遁他处，岂会受化神大能压迫。
当然，他也确实没想到一代大能会这般下作，以神通之术钳制他。
只是这样一来，罗尘就绝不可能再让罗天宗入溟渊圣地了。
“待大战停歇，我另寻一地安顿罗天宗，远离溟渊。以后若有变故，我也可进退自如。”
罗尘默默想到。
他记得黑泽亲口说过，东荒三十六域，只要是无主之地，皆可任他挑选一处……
“等等？”
罗尘猛然一惊。
东荒何来三十六域？
现如今，只有二十一域被人族所掌控着，其间还有不少因为大战的原因，暂时不适合元婴上宗入驻。
其余十五域，可都是在妖族那边呢！
“莫非碧游山两族会面一事，将再起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