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佳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对萧维走在他身边有些不满,“后面一对友爱兄妹,再后面一对说不清关系却瞧着很顺眼的男子女子,偏我们两个大男人走一道。白羽,咱俩风头不劲了啊。”
萧维不往后看,不看却不代表不想,能和墨紫一起执行密旨,而元澄留守上都,这样的情势他没什么好抱怨的。开春出发,一来一去恐怕就得两个多月,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事。
“元澄,你怎能不去?”救豆绿,救金银,救那个人渣太子,这么大桩任务,他居然不去。她造船自信,其他的事,自信没有,担心很多,常常就等瞬间急智,有时还没效。
元澄轻轻捉住墨紫的袖子,往旁边小路上带,“我们走这边。”她就是这样,把话说开了,也警告过了,便不别扭了,真是让他没法不喜欢的性子。
“那杨悄她?”墨紫明白分头走的意思,六个人这么出去,密旨变明旨了
。
“杨凌知道怎么做。”元澄东拐西拐,看似熟门熟路。
这条路十分僻静,天冷的关系,很是萧瑟。这时看起来,皇宫和外头一般富户人家的院子没有区别。
元澄不回答她的问题,墨紫也暂时不问。这是宫里,表面平静,却不知背后会不会有一双眼睛或一双耳朵。
一道褪了色的窄门,和墙不分彼此,有个小太监守着。见到元澄,就躬身叫声元大人,并连忙把门打开。
外面一条宽廊。又一扇门,门上一把沉黑的大锁,小太监拿了同样重的铁钥匙来开。
两人走出去,门就迅速在身后关上了。墨紫只知东南西北,却不熟悉眼前这一片房子,看墙色和屋瓦很是气派。
元澄沿其中一面墙下走了没一会儿,在一扇小门前停步,敲两下,门便开了。
“大人,信官刚来传李大人话。请你过去呢。”铭年急忙说,“小的怕大人一时晚回来,便说您回府一趟,可能要等——妈呀!”看到墨紫,转身要跑。却让她一句话吓到不动。
“你只管跑,等你娶媳妇时,我让你家大人给你挑个凶悍的。不识字的,还很懒的,很能揍人的。”
“墨紫姑娘,小的下回不敢了。”这几日为了避她。他转着头走路,脖子都快扭了。
“铭年。下回这两个字就不必说了。”元澄笑着指出来。
“大人,您不帮小的说好话也就罢了,怎么还踩小的?”唉,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偏两人,不,墨紫不领情。
“我自身难保,不踩你,她还以为我让你这么做的呢。”元澄瞥一眼正摩拳擦掌的人儿,“铭年。这件事你确实顾虑不周。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便如你所说的,倾心于你家大人我。她却害羞送不了心意,你也不能这么做。还好墨紫不比别人。今后喜欢我的姑娘,你都往我跟前送,你可就害了我。”
铭年听得眼睛发直,脸上发苦。大人为讨好墨紫姑娘,这是要把他彻底踩扁了。他的忠心啊——呜呜
。
什么?铭年对元澄说,她喜欢他?这小子太闲了,是不是?她心里是那么想没错,可也不能饶了铭年。竖柳眉,咬牙切齿。
“不过,凶悍的,不识字的,很懒的,很能揍人的姑娘家,我也不知从哪里寻起。干脆铭年的终身大事交给你办,如何?”可怜的,他的小厮。原本想好好对待的,可是如今明哲保身更重要。
墨紫笑得呵呵声起,“那最好不过了。”
铭年哇哇大叫,“大人,万万不可,小的宁可不娶,也不能娶母老虎。”悍妇,还带揍人,他一条胳膊撑不住的。
但,元澄遁,哦,说是半天没来,定有公事堆着,进屋去了。
原来,前面的大片房子是中书省,而这间小院是元澄办公的地方。
铭年一看没指望,马上换上可怜兮兮的面孔,对着墨紫求饶,“墨紫姑娘,小的错了,再不敢了。其实吧,我要是跟姑娘说实话,姑娘难道就能袖手旁观不成?说不定比我冲得还快呢。还有,我也有功的。皎姑姑那便不知怎么得了信,要不是我让人拦住,早闯进大人院子里来了。到时,她可不管解药不解药的,一定让大人找那谁凑合。我打听过了,秋霜姑娘没带别的东西,就带了一大箱子药进来,据说她可是懂医懂毒的,也没准手里有什么能控人心智的邪物,顺道给大人用了,从此大人就被迷了心窍,再不对姑娘你用心了。所以,我便是无功也有劳,请姑娘饶了我这回。”
这哪里是求饶,邀功还差不多。墨紫忍俊不止。铭年不知销魂丸是阴阳一对的,秋霜不服用的话,便是献身也解不了。她虽气铭年这回帮过了头,但那段狡辩的话里有一句说得很对。她若是知道元澄中了**,恐怕还会自动前往,而且绝不希望让秋霜趁虚而入。这么看来,她已经没了找铭年算帐的理由。这小厮当初一板一眼将元澄的话照搬给她,到今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真是被调教出来了。于是,她虚张声势,板着脸端着架子,再三警告一番,就此作罢。
哪知她前脚踩踏进屋,听见铭年嘀咕。
“也不知是你不招人喜欢还是大人圣人君子,这样关在屋里,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衣冠齐整出来服解药。”啧啧两声,“真不知我是不是帮对了人?枉费我的苦心。”
“铭年
!”她实在忍不住,回头伸手去打他的脑袋。
谁知,这厮如今溜滑得跟泥鳅似的,一根头发都没让碰到,嗖一下跑了,还冲她扮鬼脸。
“姑娘敢给我找母老虎当媳妇。我也敢休了她。”掰着手指头,嘻嘻笑,“七出都犯几条了。”
元澄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见帘子一动,传来墨紫气呼呼的脚步,赶紧打开一本册子装很忙。
“铭年这小子不教训是绝对不行的。机灵是好事,机灵到蹿就让人头疼。我当丫头那会儿,只要跟三娘出了小院,就头不抬眼不撩,谨慎小心。怕让人拿捏到不是,一顿给打死。”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但起码她身为丫头的觉悟和态度是十分良好的。
“他是机灵在面上,你是机灵在里子。他蹿得高,我们还是拿捏着他。别人拿捏不了你。倒让你拽一步走一步的。”所以,她当丫头那会儿的事,实不能拿来成为仆从们学习的典例。都跟她学。全成主子了。
铭年是他的小厮,倒为了她费心伤神成天想辙,分明是对她偏心。这又是她的特质了,上上下下能为她齐心协力。天生讨人亲近。
墨紫皱皱鼻子,心里承认元澄说得不错。因此再开口说回正事,“你究竟为何不去大求?你不去,我心里没底。”
“这里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而且我认为皇上为你挑了不错的伙伴。你们四人合作过一次,你和萧维早对过手,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大求,你最熟悉。由你带队,我心里有底。”元澄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过后面的话半真半假,“我游水一般。又不会武,甚是无能,去了也不过拖累你们。”
墨紫一撇嘴。知道他一向很有打算,“可是你家的案子有眉目了?”这样的话。她可以理解。
元澄递给她手上的那本册子,示意她看看再说。
墨紫只看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是葛秋娘的会客记录吗?我就奇怪了,你之前就盯着不放,可我却一点看不出什么来。是我太笨?”
“不是你笨,而是我早先查证时,有件让我在意的事,却一直无法揭开,看了这本册子,才又有了启发
。”元澄将册子拿过去,摊平在桌上,指尖划过,几页一跳,又划一行,就这么连着动作,直到末页。
墨紫观察力强,立刻发现共同点,他划出来的都是司笛贤娘的待客记录。她不是过目不忘的,再加上这件事放得有点久,所以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贤娘是曾经招待过乌延勒和叶儿的葛秋娘。
“她真有问题吗?”表面上一点看不出来,“我问过当天和她一起入内的葛秋,她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那日客人点了秋月词金风曲。”元澄说道。
“那又怎——不可能吧,难道曲子里藏了暗机?”闻所未闻。
“这个贤娘,她娘当年也是吹笛的。萧老将军桌案上摆了那封陷害我爷爷和父亲造反的信的那晚,她娘在当时的青楼细柳园为几个大求异乡客吹奏的,也是金风曲。是巧合,还是有玄机,你说呢?”看似毫不相干的点点滴滴,渐渐关联。
“原来你已经查得那么细了?”连当年有大求客逛青楼的事都给挖出来,“细柳园,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细柳园在无忧阁开张前,是最出名的烟花地,和很多达官贵人有往来。如今已经破败关园。”
“我去过。”想起来了,“岑二本想买下来开望秋楼,我嫌它曾是青楼,怕坏了望秋楼的名声。掮客说当家妈妈要回家养老,所以急卖。价钱倒是便宜——”
“当家妈妈?那掮客说当家妈妈?”元澄又发现了什么似得,问道,“掮客叫什么?”
墨紫不敢耽误他正事,“姓马。你要想见他,我让岑二找去。三娘的新家还是小马给做的中间人。”
“帮我打听他住哪儿就行了。”元澄想了想。
墨紫应下。隔天就把小马住的地方告诉了他。
当年的冤案,竟由此找到一位还活着的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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