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红喜烛烫得融化,蜡刚流下来,却又冷了,就和大多数大宅门里的婚姻一样,可,在这个连被子里都要撒红枣莲子,什么都讲吉利的屋子里,千百年来居然没有人发现喜烛其实一点都不吉利。
墨紫看着那对手腕粗的金红蜡烛,一时又跑出神去。
裘三娘见丫头们似乎对她不愿洞房的话听不太进去,于是又说道,你们要是不帮我想些好主意出来,我就直接把人赶出去。
“姑娘?!你从刚才开始是说笑的吧?”白荷少见的,不能把主子的话当真,“唐夫人说,明天一早,会有婆子妈妈们来拿……”
她说着话,走到喜床那儿,将那锈着荷苞青叶的喜被轻轻掀开一半,果然看到那方白色丝绢,重重叹口气,回身用手一指,“姑娘,您瞧瞧吧?这可是上都王府,到处讲规矩的;明早,就会有婆子来收这绢子,要是看到上面没有……落红,姑娘,那谁都知道您不受姑爷宠爱了,以后姑娘可怎么办?”
墨紫见那白绢,浑身不由一哆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陋习?据说,还有人家特地把白绢收进箱子里当宝的。
裘三娘虽然不像墨紫这个现代人泛恶心劲儿,只是看到白绢,让她觉得更不自在了。
“听说,有人拿鸡写鸭血混过去的。”墨紫想,古人也不是那么纯真的,有的是女子在婚前偷尝禁果,然后新婚夜想撤对付过去,包过大腿骨什么的。
“墨紫,你今晚上笨一点行不行?”白荷真是头痛极了,她这儿拚命想打艘姑娘荒谬的念头,乖乖去为人妻,可有那儿就有个人满肚子的主义,一想一个,令她徒劳无功。
绿菊脸吓白了,“姑娘,别整了行不行?我怕血啊。”不等扎上她的手,她一定会昏过去的。
“相信我,姑娘,鸡血还是人血,不用特别的方法,人分辨不出来。”而这种特别的方法,需要很先进的仪器,这个时代绝没有。
至于于那个滴血认亲,把血滴在死人骨头上,看能不能融进去,根本没有科学根据。
“我去抓鸡?”刚一进来的小衣积极要拿到这”光荣”的任务。
“你们够了吧?”白荷觉得自己像面对了一群闹着玩的小孩子,“鸡血也好,鸭血也好,我们几个的血也好,根本没用,你们当姑爷是傻瓜吗?”
“清醒的姑爷不一定傻,喝醉的姑爷肯定不聪明。”墨紫还玩上瘾了,“等他早上醒过来。看到一方带血的绢怕,根本不会想到别地去,一定以为自己洞过房了。”知道古代小姐为什么扑个蝴蝶也有趣了吗?因为生活太无聊,得没事找事干,跟她这会的心理差不多。
“墨紫,万一姑爷没醉呢?”绿菊一听用自己的血可能性不大,顿时来了精神。
“对,没错,要是姑爷很清醒,怎么混过去?”白荷终于找到驳回点。
“所以啊!”裘三娘要把难题出完,“不想混,就帮我想个办法,不让他有机会洞房不就完了?这样,责任在他,不在我。”
裘三娘不想洞房的心思再认真不过。
身为女人,墨紫理解她,换作是自己,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进行“爱的运动”那可真要命。
“白荷,小衣,绿菊,墨紫。”一一点名,“谁想出好办法来,我赏她十两银子。”
没人说话。
白荷自然不会为了十两银子,让裘三娘以后难得宠。
绿菊挺爱赚银子,但脑袋不争气,小衣是既不关心银子,也不爱动脑,墨紫,觉得为十两银子要费脑细胞,不合算。
“嫌少?”裘三娘这么说,因为单看了墨紫的反应,“二十两?”
墨紫察觉三娘寄希望于她,“姑娘,洞房这种事,一闭眼就好了,别太紧张,其它的姑爷会做。”墨紫其实也经验,她一直服务于军队,没男友,保守的一塌糊涂。
“墨紫,你帮我,我帮你。”裘三娘一看,不下重诱不成。
“姑娘的意思?”墨紫哦了一声,不掩盖自己感兴趣的神色。
“你帮了我这次,我就再减一年,如何?”裘三娘知道墨紫最想要的东西。
白荷绿菊不懂这意思,墨紫却很清楚,自上回她弄到三百两银子,十年契就变成了九年。
而她差不多跟了裘三娘娘快一年,还有八年了,这会儿,只要做的好,又可以少一年。
裘三娘这个人,实在很凭心意做事,所以,做生意,她成功一半失败一半,但有趣的是,她关心银子,却不关心成败。
除非下定决心要做的,否则失败她也不特别难受。一句话,真是随心所欲,忠实做她自己,小气的时候,一文钱都不给。
心情好的时候,送一年自由,不让墨紫自赎,三百两就还给一年,现在,只要今夜不动房,又拿一年出来引诱。
有时候墨紫会想,裘三娘应该活在武则天的朝代,那个公主皇后肆意妄为的时候,随便他人怎么评论,只要一时欢乐一时笑而已。
“姑娘,要说主意,我还真没有。”墨紫费了下脑细胞,为了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她只冒出来一个,就是在洞房门口张贴新郎和狗不得入内的字条,不过,这么一来,后果就太严重了。
“我倒是想不到这么件小事,还能难到你墨紫?”裘三娘也想过,没辙。
“事情看上去小,可也不能随便处理,可以让白荷在点心里下巴豆,也可以让小衣把姑爷打昏,或者说姑娘身上不爽利,这些法子,都不能让不洞房的责任转到姑爷身上去,弄得不好,让人发现咱们动了手脚,姑娘怎么面对长辈?”
都是不完美的方法。
“好姑娘,好墨紫,你俩就别折腾了,好不好?”白荷要哭出来了。
这时,听到梆子声,三更天,前头估计要散席了。
“一年哪。”裘三娘还没有放弃墨紫那匆明的脑袋瓜子,就像墨紫所了解的她,下决心的事,她是一定要作成的。
墨紫让这一年刺激的,脑袋还真转得很快,能让新郎在清醒的情况下,忘记洞房的方法是——
那萧家三郎,是连皇上都欣赏的大才子,通古博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一手好棋,能和天恩寺方丈大师下三天三夜,天恩寺方丈的棋艺,天下闻名……”
突然,李氏的话跳进墨紫的脑中。
裘三娘不想洞房,拖大概是最好的法子,而要拖得顺理成章 ,就得用萧三不排斥,甚至兴致勃勃的东西,这时代的人,不好清谈,而裘三娘读书虽多,诗词歌赋却不是长项,要拉着萧三作诗写赋的话,对方一首就能把她打倒了,但裘三娘的琴棋书画很出色,棋艺在洛州算是难逢对手,却不知那萧三有多厉害。
这么想着,墨紫说得不太自信,“姑娘,听说姑爷好棋。”
“他喜欢下棋么?”裘三娘还没忘拖字诀上想,“如今,是个才子就能下上几个子。”
“是啊,一局棋,也有人下上三天三夜的。”墨紫心说,不管了,方法有用,她就早一年自由,没用,她也不损失。
裘三娘听到这儿也明白了,“天恩寺的方丈大师棋艺高明,我五年前去寺里上香时,看过他与人对弈,我想,五年后,或许也能跟他对手一局。”
“输赢无所谓,只不知姑娘能不能拖上一夜?”围棋这东西,是个高手,就能拖。
“那得看萧咏的棋艺高低。”裘三娘并不盲目自信。
“也得看咱们分人心的本事。”墨紫吧,有个主意,就能自我完善,”让白荷上个宵夜,吃上半个时辰;让绿菊打破个瓷器,理上半个时辰;咱们值夜丫头换个班,半场休息上一个时辰,再加上下棋的功夫,天就亮了。”
拖,拖,拖,拖到这对新婚夫妇眼睛睁不开,再没力气洞房。
方法恶土,有效就行。
裘三娘则想,萧三有三过三天三夜下棋的历史,长辈们只好无可奈何吧,拖过洞房夜,就过了最佳时候,以后得看金丝小鸟儿的魅力,能不能让萧三再不踏足这默知居一步。
“有人来了。”小衣耳报神宣布了洞房时刻的来临。
白荷知道裘三娘心意一旦决定,就不可能改变,咬咬唇,将被子再度铺好,回身过来,拿起桌上的红盖头,叫一声姑娘。
裘三娘看着默紫,一笑,”此计若有用,我当履行承诺。”
当下,对另外三个丫头说道,“丫头们,今夜我不好说话,你们听墨紫调度吧。”
白荷绿菊说是,小衣点点头。
“好大的责任啊。”墨紫回裘三娘一笑,“看来,今晚咱们谁都不好睡觉了。”
“三爷来了——”院子大到听不到开门的声音,小丫头的报随脚步由远而近。
不一会儿,萧咏笑嘻嘻踏近喜房来。
一室弘光摇曳,新娘子端坐床前,两个大丫头侍奉左右,另有两个丫头站在窗边。四人同时作了福,金金脆脆喊得他一舒服。
“姑爷好。”
却不知,漫漫长夜方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