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的开心却不能成为暮湮的开心,她的脸上没一点笑容。
她每天一大早便去见蔽月,可每次都失望而归。见不到蔽月,她便一整天地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自言自语。
小池这才明白,暮湮的心里,根本已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她忽然有着深深的恐惧和担心,她怕暮湮在这样下去,会变成呆子。
“小姐,你不要动气,奴婢不提就是了。”小池神情黯然,望着一脸冰霜的暮湮喃喃道。
暮湮再没理她,其实她是谁都不愿意理。龙沃和百里霜曾在这三天来看过她一次,不管他们问她什么,她都是神情懒懒地不愿意多说。
说什么呢?在暮湮看来,真的没什么话好说,即便说,也只怕是伤人伤己的话。
凉亭外,树荫下,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新衣走过。
那一瞬,暮湮看见了那道身影,她的心一阵狂跳。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青色身影,她只怕一眨眼那青色身影便忽然消失。
蔽月在见到浣香亭内呆呆而坐的暮湮时,心里也微微一颤。只不过,他的神情依旧保持着冰川一般的冷漠荒芜,视线暮湮身上一扫而过,径直从眼前而过。
他连招呼都懒得同暮湮打,既然要把自己看成是下人,那么下人见到小姐,该有的礼节难道可以省去么?
暮湮又气又脑,她没有想到蔽月可以做到这样冷漠无情。可是他再怎么冷漠,暮湮都无法克制自己想要见他的心。
她猛地起身,稍稍提起裙子跑出了浣香亭。
一边沿着小径想要追上蔽月,一边连连叫他:“蔽月……你等等我……”
蔽月恍若未闻,只是加快了前进的脚步,没多少工夫,便将暮湮孤零零一个人剩在路上。
“蔽月……”暮湮很难过,可她并不打算放弃,她依旧提着裙摆朝着蔽月的离去的方向追去。
那屋子曾经是浅哥哥住的,如今父亲给了蔽月住,暮湮心里涌起无数伤心,有为浅哥哥的,也有为蔽月的。
她看见蔽月进了屋子,她便追到门边,门是虚掩的。
暮湮怔怔地站住,这一个逃,一个追,行色匆匆的,她的气息很紊乱。
她脸色发白,伸手,捂住了心口。那衣衫下,有着一股窒息之感,好似要夺去她胸腔中为数不多的气息。
“咳咳……”暮湮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连带着身子也微微发颤。她觉得头开始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蔽月……”她惊恐地唤他,并试着用手去扶着门,慢慢挪动。
一双手搀住了她,将她扶进屋去。
“先进来。”他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如远处山岚萦绕的云烟。他的声音淡漠无比:“小姐何必要如此追着不放?”
“我一定要见你,蔽月!”暮湮轻声说,柔软的声音里有着欣喜又夹着伤感:“你这几天,都在躲着我。”
他那冷淡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搀着她进去后,便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没有故意躲着小姐,只是这几天一直很忙,我在忙着买小姐大婚要用的东西。”他立刻放手,语气很冷。
“其实,你可以不去买!“暮湮颤了颤,他竟然去给她买大婚要用的东西。
“小姐在怪我吗?”蔽月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城主安排的事情,他怎能拒绝?
“不是,我没有怪我,我只是怪自己!”她的手指尖动了动,感觉那指尖上还残留他大掌的温度。
她望着他,他背她而站,不肯回头看她:“说这些有用么?”
是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她已经答应了父亲,她也没有答应同蔽月一起离开这无恨城。所以,她所有的懊悔和自责包括道歉都是没用的。
多说,于他是一种难堪,于自己,也是一种难堪罢了。
“蔽月,谢谢你肯见我。”暮湮柔声唤他,他能让她进屋,她真的很感激。
“小姐追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蔽月沉声问,语气很不友善。
“我……”暮湮的心忐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此刻因着蔽月的不友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又道:“我很想见你。”
“小姐既然已经见过我了,那现在是不是该离开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热度。
“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吗?”暮湮慌了,蔽月竟然这么快就要赶她离开:“我想你和你说几句话!”
“可我不觉得同小姐还有什么好说的!”
背光而站的他让人无法看清楚脸上的神情,他的脸隐藏在浓郁的阴影里。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话一定要对你说!”她有些害怕,她感受到了来自蔽月身上的疏离的气息。
蔽月目无表情地凝住了她,他没有开口。
“你不说话,让我很……害怕。”她瑟瑟发抖,睁着无辜的双眼看住了他。
她害怕他,怕他这样死寂的沉默:“蔽月,你说话好么?”
“你怕我?”半晌,他忽然问。接着,缓缓走近她。
直到他走近她面前,她终于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她浓密的睫毛好似寒鸦扇动的羽翅,敛去了眸中的恐惧却染上了如清晨时分枝头上的迷蒙雾气。
她怯怯地点头,低低地回答:“有点。”
他凝视她,黝黑的眼里看不见底,偶尔有如野兽般的犀利眸光一闪而过。
“怕我什么?”他低嘎的问,有着冰魄般的寒冷。
她无力地回他:“怕你从此以后都不再理我!”
他不说话,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她柔润的眸子凝着水光,苦涩地对他说着心深处的渴望:“蔽月,你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可能会死的!”
会么,不理她,她会死?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肯随他离开无恨城?
为什么执意要嫁给季姜,为什么情愿死,也不肯随他远走高飞?
“我不会信你的鬼话,该死的女人!”他忽然伸手攫住她,她叫他别不理她,可是她却要嫁给其他的男人,他如何理她?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的真心?”她本是清澈的眸子此刻好似一泓不见底的深潭,因着蔽月的不相信而泛起一层水雾。
“你求我!”他的语气森冷,霸道,不讲理。
“蔽月”暮湮**一声,低低道:“怎么求?”
“哼!”他冷哼,他欺身上前,粗暴地将暮湮逼靠在椅子背上:“你连求人都不会么?”
“我……我……”
“该死的,你告诉我,你除了会睁着这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来勾引我,你还会什么?”
“我,我不知道。”暮湮惊慌地瞪着蔽月,被他的放肆逼得无处躲藏。
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他的眸中闪过一抹邪恶的笑,他很清楚,眼前的美人是未经人事的处子。
他俯首,逼视她的双眸:“莫非小姐对我无意的冒犯有了感觉?”
“啊?”暮湮更窘,一动不动。
男人更放肆,膝盖越发在那个部位磨蹭。他邪气地笑着,无比轻薄道:“或者,小姐春心荡漾,很享受这样的刺激?”
可恶的男人,他故意将暮湮的羞恼一次次误解。
“不,你别这样,蔽月,求你,我受不了!”她害怕极了,开始抵抗他的动作。可她越抵抗,蔽月就放肆,而胸口的气息,就越稀薄。
“怎么,小姐难道真的在害怕?”蔽月深处一手勾住了她的下巴,他暗沉黝黑的眸色闪着碎星般的冷冽之光:“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蔽月,你放手,你走开!”见蔽月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伤人,暮湮拼足了力气去推开他。
可强悍的双臂早就攥劳了她,蔽月他岂肯让送上怀中的美色逃开?
“小姐既然害怕,那为何还要追到我屋子里来?”蔽月俯下头,炙热的唇,印在了暮湮的额头。
暮湮拼命推开她,可是她的双手绵软无力。她害怕这样的蔽月,她想他现在可能是疯了。
暮湮说不出话来,一味的用手想要隔开他压向她的距离。
“哦,我忘记了,小姐喜欢来这个屋子,是因为这屋子曾经住着浅哥哥。”他恶意地轻薄她,不带一点情意。
“你怎么知道这是浅哥哥的屋子?”
蔽月不答她,接着又恶毒地问:“我想知道小姐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浅哥哥多一些?”
蔽月说出的话,越来越过分,暮湮被气的眼泪在眸中打转。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浅哥哥?”她从没有告诉过他关于浅哥哥的一切,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蔽月眸子里跳跃出赤红的光色,凌厉逼人:“你睡梦中叫过浅哥哥,告诉我,什么样的浅哥哥让你连梦里也要想着他?”
他是在吃醋吗?暮湮愣住,反抗的双手一下子没了力气。
“说啊,你的心里到底藏着几个男人?”
“你告诉我,你真正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你的浅哥哥,还是季姜?”
“百里霜吗?还是那该死的龙沃?”
蔽月狂怒下的一连串的逼问将暮湮彻底吓傻,她被他强行按在了椅子背上无法动弹,更没法解释。
只因蔽月一直就没给机会让她说话!
她呆呆地凝望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因着发怒而微微扭曲变形。莫名地,她既欣喜又心酸。
蔽月在醋,一定是。他肯吃醋就表示他的心里是爱她的,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
至于秦浅,她的浅哥哥,她认为蔽月根本无需为了浅哥哥而去吃醋。
因为那些关于浅哥哥的记忆和情愫都已经过去了,那只是暮湮孩提时候的往事。
她承认自己无法忘记浅哥哥,可她认为,那是因为她和浅哥哥是兄妹才会忘不了。
她忘不了秦浅,只是因为血脉亲情。
“蔽月……他是我的哥哥。”暮湮试着解释,她紧盯着蔽月,心口仿佛有着重重的郁结无法消散:“你何必要吃我哥哥的醋?”
蔽月现实微微一愣,接着便是嗤之以鼻。
“浅哥哥走了十五年,我是他的妹妹会想念他无法忘记他也是很正常啊,蔽月!”她在提及浅哥哥时,眸中不自觉地含幽凝怨,相似一个盼着心上人久久不归而心碎神伤的小女人。
蔽月看着她,脸上浮现一抹复杂之色,如浓云重聚不散的阴霾弥漫。
暮湮的一颗心紧紧地悬在了喉头,她颤声保证:“你若不喜欢我记住他,我会努力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