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镜花阁中的床榻上,那孱弱的人依然昏睡。
她睡得很沉,沉得不省人事。但在酸与坚持以名贵药材的调治下,她的气息逐渐均匀低缓,细致绵长。
终于,她的身体有了好的起色。
蔽月蹙着的眉稍稍的展开,伸手抚着那清瘦的脸,娇嫩的唇、小巧的鼻子和紧闭的双眸。
蔽月粗粝的手指,停在了眉心那一朵嫣红的印记上,轻轻地在那块印记上摩挲。
“快点醒来……湮儿。”蔽月失神地低呼美人的名字,竟无比渴望地想看到她睁开双眼。
他的话音初落,美人那紧闭的双眸似乎动了动。他一惊,莫非,她真的要醒来了?
可良久,她的眼帘依旧紧闭。
他幽幽地叹气,失望笼上了心头。刚刚那一瞬间,或许只是他的错觉。他不知道,为何她一直不肯醒来。
“湮儿,湮儿……”他低叹一声,于心深处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不愿意任何人知晓他心底的真实情感,他不需要任何人走进他封闭的内心。哪怕是这昏睡不醒的人儿,也不可以。
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心上停驻!
嘤咛一声,床上的人儿终于悠悠醒转。他一惊,好似有火焰般将他灼到,他迅速收指。
他暗自凝眸、警惕。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还带着摩挲过她眉心的触感,一点点,痛到了他的心里。
她好似做了一场长长地梦,那梦中,有蔽月。
她梦见自己被绑在高高的柱子上,下面是熊熊烈火。当那柱子倾倒时,她看见蔽月张开双臂朝她飞来,他揽住了即将坠落火海的她……
“蔽月……”她费力地睁开眼帘,又是惊奇又是恐怖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蔽月无限动容道:“湮儿……”
她的视线重新落在了蔽月的俊脸上:“蔽月,我……是不是死了?”
“没有死,你还好好的活着!”他低沉的声音将她眼底疑惑驱散,蔽月望着她,眉宇间的褶皱在这一刻开始展平。
暮湮伸手握住了蔽月那粗粝的大掌,她拿起他的大掌贴附于自己的脸侧,慢慢地,摩挲。
是蔽月的手,是他大掌的触感,没错。
可是,她仍怕是幻觉。她做了一个大胆地决定,猛地张口朝着蔽月的手腕咬去。
“啊——”蔽月惊呼出声,暗沉的眸子锁住了床上刚醒的人儿。
暮湮此刻才完全清醒过来,她终于确定自己没有死,也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幻觉。
她,很好的活着。
而蔽月,此刻就坐在她的床边正满脸惊讶地看着她。
她咬了他的手腕,他吃不住痛,惊叫出声。而她却看着他虚弱地笑,这是她见到他时,送给他的特别的惊喜。
她咬伤了他的手腕!
“对不起,蔽月,我怕是在做梦,怕这一切是幻觉,我要证实这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
所以她咬了他!暮湮满怀歉意地解释,那双眸子,好似要滴出水来。
蔽月反手握住了她纤细娇嫩的小手,凝眸道:“傻女人,这不是梦,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感觉到从蔽月大掌传来的温度,暮湮的眼眶忽然溢满了泪水。
“蔽月,是你救了我,对吗?”
“是我将你从火海中救出来了,别怕,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可怖的事情的!”他的脸色的寒冰开始融化,语气开始变得温柔。面对她瞠大的水润眸子,他做不到冰冷。
“蔽月,我来找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愿意跟你走,去哪里都愿意。我只求你再不要不理我,不要丢下我,好吗?”暮湮脸上挂着泪,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热切。
他凝视她的脸,轻轻地问:“你是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暮湮想要起来,可刚一动,全身都带着一种酸痛。蔽月伸手按住了她,摇着头,示意她别起来。
暮湮只得躺着,咬了一下唇瓣,喃喃道:“拜堂前,姐姐来告诉我你被爹爹的一队人马送往了无嗔城。你却在半路上杀了爹爹整队人马,只有一个士兵侥幸逃了回来告诉爹爹你逃往幻城的情况。”
果然是弄雪,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蔽月的手轻轻地握着暮湮的小手,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暮湮脸色忽又有悲戚:“我骑着风鸣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才得以到达了山顶,可是风鸣却累垮了,它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风鸣本该是一匹骏马,是他故意挑了一匹年幼的马给暮湮当坐骑,他想考验一下她的决心。
蔽月握紧了她的手,虽没有吭声,但已经感觉到鼻子微酸,眼中的潮热更盛。
“我折了几片芭蕉叶掩盖了风鸣的尸体后,便用你教我的戏法,用好几根藤蔓变出了丝绸通往对面幻城的那座山峰。我就是踩着那丝绸……过来的。”暮湮说道此,秀美紧锁,似乎还在恐惧着什么。
他凝眸不语,直到她继续虚弱地说出下面的经过:“谁知下山的时候遇上了猛虎,我从来没见过野兽,害怕及了,当它扑向我的时候,我抓起你送我的弓箭胡乱一箭射向它……之后,我就晕了。等醒来时,已经在阿夏嫂和大勇哥家里了。”
说到此,她的脸色满是悲伤,但又有着庆幸,她紧紧抓着蔽月的大掌,虚弱道:“蔽月,我真的很庆幸遇见了他们,要不,我可能就没命见你了。”
因着暮湮的话,蔽月的唇边,露出一丝浅笑。其实她是如何来这里见到他的,他一清二楚的。
至于阿夏和大勇,他觉得,暮湮实在是太善良了,她可能被那夫妻骗了都还蒙在鼓里。
可她却满怀殷殷之情地看着蔽月:“蔽月,如果再遇见他们,我要好好报答他们好吗?”
报答?蔽月心里冷笑。
不过表面,他却温柔无比。他柔和地安抚着虚弱的人儿:“湮儿放心,我会派人去寻访他们,然后送一笔财宝给他们,让他们以后的日子能够过得好些。”
“蔽月,谢谢你。”暮湮含泪含笑地谢着,内心的感动如云波起伏。
他暗沉无底的眼,愈加的幽深,让人似乎一不小心便会跌进这不见底的空间沉沦萦绕。
她怯怯地将小脸,贴向他的大掌。
她那小脸柔嫩的触感和孩子气的动作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她竟如此相信他是好人。
其实,他不是,根本就不是!他只会诱骗她,伤害她!
他用另一手抚摸她未梳任何发髻的青丝,那青丝柔软顺滑,一丝丝熨帖于他的掌,他的心。
“蔽月,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暮湮的眼里还蕴着泪,忽又仰首凝着蔽月。
他能看见暮湮眸中的惊怕,这一路寻来,她承受了太多身体上的苦以及心上的折磨。
他的手覆在她半边小脸上,微微用力揉捏着:“不分开了,不分开了,你就在我身边,做我的小女人好了!”
她微微喘气,脸上泛起嫣红。
“可以吗?”
他心里刺痛,喉头哽咽,却依旧柔声许诺。
“当然!”
“蔽月!”一声娇呼,小人儿扑向他的怀中,大半个身子都已贴向了他的胸膛。
他忍不住伸臂紧紧拥紧了眼前的美色,大掌,一寸寸在她身上游离。
暮湮只顾着欣喜,只顾着体会别后重逢的快乐,对于男人身体上燃起的野兽般的欲念浑然不觉。
“可是蔽月,这里又是哪里?你……你又怎么在这呢?”暮湮心里有着一丝不解,蔽月明明是流浪汉,他对她说过他没家、没亲人、也没有朋友。
面对她的疑问,他没有丝毫的不安,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至于那些解释的言辞,他早已经想好。
“其实,我是幻城的人。”蔽月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的意味,说出口时,竟微微地凝了暮湮一眼。
“啊……”暮湮身子一抖,他骗她了,他根本不是流浪汉。
蔽月有力的臂膀拢紧她,让她温软的娇躯贴在他炙热的身躯上。他徐徐道:“我的父亲本是幻城之王的臣子,在幻城受到很高的礼遇。不过,湮儿你也知道,人在高处不胜寒。父亲最后被人陷害,以至于一家人都遭厄运,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
“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暮湮纤细的手,抱紧了男人健硕的身躯。说出的话里有着满满的怜惜,她在为男人心痛。
蔽月的眸子含着一抹淡笑,想要骗她,随便一个简单的理由就好。
他沉声道:“我逃出幻城的那一年才十二岁,后来为了不被幻城的人发现,我只能四处飘零,躲避……”
“所以,你几经辗转逃到了无恨城,然后因为肚子饿,你竟然抢了人家的馒头是吗?”暮湮微微喘气,她实在没想到蔽月竟然受了那多的苦。
“如果我不抢人家的东西,我就会饿死……也不会遇见你……好心的小姐。”蔽月一边说,大掌一边朝着小人儿的隐秘地带移去。
暮湮浑然未觉蔽月到底在对她的身体做什么,只是将感觉异样的娇躯不自禁地揉向蔽月的身体。
“蔽月……之后呢?”她睁着迷离的眸子,满脸绯红地望着蔽月的俊脸。
“之后,好心的小姐收留我,给我吃,给我住,还……爱上我。只是她的父亲不同意,要将她许给别人并将我赶走,然后……在半路我偶然得知,幻城的王上已经查出当年错杀了我家人,现在已经给我的家、我的亲人平反。王上也得知当年有个小男孩侥幸逃脱一死,所以他派人找我回来。”蔽月的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滴水不漏。
单纯的暮湮自然信以为真,此刻她觉得身体焦渴难耐,却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她只是满含期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希望他能给自己更多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