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姜妻子去世至今已有八年,但季姜却一直没有再娶的意思。
听暮湮提起自己的情事,季姜忽然有些失落,但脸上却依然泛起微笑:“湮儿越发没有规矩了,我年长你十五岁,你倒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湮儿是关心季大哥。”暮湮无奈叹气,已过而立之年的季姜总是回避这方面的话题。
“湮儿,你可知道你做了一件危险的事情?”季姜望着暮湮清丽的侧脸,心中浮起一丝担忧。
猜季姜定是为了那男人的事情,暮湮淡淡问:“难道季大哥也认为湮儿不该将他带回来么?”
她的双眸似烟水般迷离地看着季姜,这样的眼神看得季姜心里有些不忍。
“哎,我只是觉得湮儿对那人应该……应该少一些……亲近。”
闻言,暮湮脸上红透,季姜的话令她尴尬万分。她不曾想到,自己只是可怜那男人才将他带回烟影宫,可在小池和季姜的眼里却是牵扯了这些。
“季大哥误会湮儿了,湮儿只是可怜他满身是伤,又无家可归才带他回来。等他伤势痊愈了,即使湮儿不放他走恐怕他自己也会急着要走。”
“呵,但愿如此吧。”
暮湮笑了,身上的幽香隐隐拂向季姜的鼻翼,再沁进心里。
她粉靥似牡丹花般娇嫩,含情的眼眸充满灵性,如丝绸般的黑发长而柔软。
季姜怔怔地望着她,她实在太美了,像花木丛中的晨露,清凉剔透,美得不像尘世女子。
季姜深心微动,面对这样的仙子,岂敢存有非分之想?
季姜稍稍平复起伏的心后便替暮湮把脉,确定暮湮病情无异样后才放下心来。最后又柔声嘱咐暮湮注意休息,记得服药。
一时无言,季姜便告辞回百草谷。
暮湮恐流浪汉在破屋因天气犹寒影响伤势的痊愈,便命人将他挪到了哥哥秦浅的房中。
小池不解的目光,暮湮只能视而不见,因为连她自己恐怕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再去看他时已是黄昏时分,男人侧躺在床上,凌乱的发丝遮盖了半张脸。
暮湮依床而坐,静静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此时男人还未醒转,却已经是呼吸平稳,看来烧已经退下去了。
暮湮伸出纤纤玉手拨开男人脸上的乱发,发现男人额前满是汗渍。暮湮便用白皙的手指轻捻住自己的衣袖轻柔地替男人擦拭。
这一幕震惊了跟来的小池,小池看得心里发怵。
“小姐,你……别,别这样……这些活,让小池来做就可以了。”小池语无伦次,怎么也想不通这男人凭什么让身份如此尊贵的小姐来服侍。
暮湮不在意小池的反应,只是轻声吩咐:“把灯点上。”
小池一跺脚,转身将蜡烛点燃。
借着明亮的烛火,暮湮看到男人脸上虽然布满胡渣,但之前的污渍已经少了许多,已足以看清男人的相貌。
这是个好看的男人!
五官硬朗,肤色呈小麦色。即使只有肮脏破烂的衣衫蔽身,仍旧不掩他高大健硕的身姿。
只是,他那一双紧阖的双眼里的眸光有些吓人。
暮湮还记得他的眼神,凌厉而仇恨。
记忆中,似乎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挥之不去。像极了,像极了浅哥哥的眼睛。
想到这,暮湮心里抽搐了一下,指尖擦拭男人汗珠的力道不觉重了几分。
男人眉头忽然皱了一下,眸子掀开。
瞬间,暮湮屏气凝神,对上了男人眼中凌厉之色。
男人的双眼锁住了暮湮的眸子,冷冷地,冷冷地,冷冷地沁上了她的心,割裂着她心头的肉。
他的眼神是如此**,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饰,一如很久前,暮湮不能亲近到却也无法避开的浅哥哥的双眼。
一时间,她以为男人就是浅哥哥。
她心神恍惚,低呼:“浅哥哥。”
然而,男人的双眸忽然避开,吁气,喉咙发出轻微的声响:“水,我要喝水!”
暮湮惊醒,赶紧叫小池倒水。
小池端来茶水走到暮湮面前道:“小姐,这些粗活让小池来做。”
暮湮摇头,小池只好将水递给暮湮,暮湮一手用力扶起男人,让男人的头靠向自己的肩颈再将水递到男人唇边。
“来,慢点喝。”暮湮柔声对男人说着。
男人就着茶杯,将整杯水喝了下去。可是,伤重的男人似乎体力不支,身子一歪便朝暮湮压去。男人的身躯又重又沉,暮湮摇晃了一下,孱弱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而男人的头,也在瞬间由暮湮的颈项滑向酥胸。
暮湮大惊,还不清楚男人发生了什么状况,便意外地发现男人的双眸掀动之时掠过她惊骇的烟眸。那一眼,如此清晰地映在了她的心上,如惊鸿一瞥。
她怔愣,难道,他是有意?
然而,怀中的男人再无响动,双眼重新合上,似乎累极了而进入了熟睡。
暮湮不禁羞愧,怪自己的多心,如此重伤之人,岂能妄加猜疑。
暮湮吸口气,羞涩的心,有些微跳。
“小姐,你也累了,我送你回房歇着吧。”小池看着眼前一切,脸上满是担忧。
暮湮与小池一起离开男人的房间,她嘱咐小池去厨房做一些清粥,待男人醒过来便端去给他喝。
小池便依言而去,不过一路行来,心里不免多了许多思量。
她跟随小姐多年,虽深谙小姐脾气,知道小姐是心地善良之人,但此次小姐的好心会不会太过了?她对男人的关心该不会是男女之间的情愫?
“不,不可能的,他只是一个流浪汉,小姐怎么会喜欢他?”
小池为自己的大胆揣测惶惶不安,小姐会救那男人完全是因为她的慈悲心肠,她只是可怜男人而已。等男人伤好了,小姐一定会让他离开无恨城。
一个晚上过去,秦弄雪并没有在当天回来,而越总管暂时也没有了城主和弄雪的消
息。
无恨城的安宁离不开父亲和姐姐,若他们二人有什么意外,日后只怕难以凭一己之力保护无恨城。
怀着对父亲和姐姐的担忧,她只能祈祷他们平安归来。
暮湮在照料伤重的男人之时,连没回换药贴,她都要亲自来做。
而那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副心安理得样子,小池不禁恨恨瞪着男人。
为此事,小池喋喋不休地在暮湮耳边好几回,可暮湮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
这日,男人受伤处的新肉已经开始生长,鲜嫩的粉红色,让人不敢触碰。
“小姐,我看他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换药这些事情可以让其他人来做。或者,让他自己来。”
“小池,你在说什么?”暮湮依床而坐,看了看小池后微嗔:“哪有让病人自己换药的道理?”
隐隐幽香随着暮湮的靠近沁入肺腑,半倚在床榻上的男人裸露出健壮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双眼蕴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光泽睨着暮湮替自己轻柔地换着药贴。
“小池,你去找越总管准备几套干净的棉质衣衫,他的伤口才长好新肉,需要换上干净的衣服,避免再度感染。”
暮湮说这些的时候,男人的嘴角扯出一丝隐约的笑。
小池答应着出门而去,留下暮湮继续为男人换着其他伤口的药贴。
“再过两天,你便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一下。”暮湮纤指柔柔抚过男人的肌肤,柔声道。
男人凝望了暮湮一眼,没有吭声。
暮湮看了一眼男人,接着又柔声道:“以后,我会派其他的人来照料你,直到你完全能够自如活动。”
她未察觉男人的眸色已经阴沉,直到暮湮那柔嫩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死命地捉住。暮湮吃痛,被擒紧的手腕无力抽回,嘴里发出“呀”的一声惊呼。
男人用力,将暮湮向怀中拉近几分,直至他的眼对着她的眼,他的唇贴上她的唇。
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轻怒:“你将我带回来,然后又不管我?”
“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她被他强制住无法抽身避开,只能仰着小脸半是安抚半是惊恐地解释。
“那是为何?”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拂在暮湮小脸上,暮湮呆愕。
“是因为……是因为……爹爹和姐姐随时会回来,所以……所以……”
“你怕你的爹爹?”男人的眼,锁住了暮湮即将溢出水来的眸子,那深邃又沉暗的眸色,令暮湮心悸。
“不……不是这样……你,你先放手。”
“你在怕我,是吗?”
“不……不是……”
“难道你认为我们之间有说不清的关系?”
“你……先放……放手。”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步步后退,不依不饶中,她依然不肯说出心中因由。
然而,男人并未因暮湮的话而撂手。相反地,他将自己的另一只大掌捏住了暮湮的纤腰,似乎要让女子的娇柔和纤弱都掌控在自己的掌心,那强悍而又炙热的粗粝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收紧。
“为什么要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流浪汉这么好?”男人的目光不肯离开娇艳的小脸,伸指抚住了眉心那花形胎记。
暮湮更加的惊惧,眉心蹙得更紧。
她唇间发出的却是绵软无力的低吟:“没……没有为什么。”
暮湮颈项处那白嫩柔腻的雪肌映进男人沉暗的眸子里,泛起珍珠一样耀眼的光泽。他指间握住的那抹莹白,已泛起殷红的痕迹。
男人更深地眸光掠夺着眼前的娇艳,低哑的声音依旧不肯停止地追问:“同情?怜悯?”
“……”暮湮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