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湮正要说感谢的话,一眼瞥见不远处几株桃花树下仿佛有一道红光闪过。她不禁浑身一颤,只觉得寒意嗖嗖。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指着那桃花树的暗影处惊呼:“那,那是什么?”
季姜丢下一句“保护湮儿”的话,人已经朝暮湮手指处极速而去。
“湮儿你看到了什么?”季姜在桃花树的浓荫里站住,四下搜索,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本就隔得不远,听得季姜问话,暮湮勉强镇定了心神,惊慌道:“我好像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很恐怖地盯着我们。”
“血红的眼睛?”弄雪望着暮湮苍白的脸,语气有些迷惑:“湮儿,你是不是眼花了?”
暮湮胆颤心惊地又朝那桃花树的浓荫处看了几眼,除了季姜站在那里,并没有见任何其他东西。
心里也陡然疑惑起来,她嘴里却依旧道:“没有眼花,我真的看到了。”
“可是我什么也没发现,就隔着这么一点距离,若有其他人躲在这,我们不会这么无知无觉的。”季姜手持紫玉箫走回姐妹身边,一片树叶附在他的头发上。
也许头发太过光滑,树叶竟似无力攀附,在弄雪刚要伸手为季姜拂去那树叶时,它已从发丝间依依滑下,掉于地上。
弄雪的神情莫名地有些怅然,呆呆地凝望着季姜。
“你也许是太累了,回房后燃一柱安神香,可以助你入睡。”季姜轻声盯住暮湮,他确实没发现那桃树后有谁来过的痕迹。
“你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那血红的眸子。”暮湮以为季姜不信自己的话,不禁有些忧郁起来。
这双血红的眼睛,她之前也看过一次。
季姜安抚道:“我没有不信,只是我赶过去看,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
“或许不是人的眼睛,说不定是野兽、野鸟的眼睛。而且,我不止一次看见过。”暮湮笃定,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她希望季姜能够相信自己。
季姜默不作声,心想烟影宫哪里来的野兽,说是野鸟还有可能。
弄雪盯了季姜半天没有回神,当季姜忽然望向自己时,脸上忽然一热。
“怎么了,弄雪?”季姜讶异,以为自己脸上沾有什么脏东西,伸手便去摸。
弄雪生怕季姜窥见了自己的心事,忙低声道:“没什么。”
暮湮看看两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弄雪一拉暮湮的手,柔声道:“我送湮儿回房,季大哥,你也累了,早些歇着。”
“好!“季姜见夜色已浓,便转身离去:“有事明天再说。”
一路行来,回廊上悬挂的稀疏灯笼将园中小径映得斑驳点点。两人的身形没有停滞,凉风与裙衫擦身而过微微扬起一角衣袂,弄雪闻到一种雾一样的清芬从妹妹身上淡淡袭来。
“湮儿,你不要太担心。即使没了帝休,也肯定可以找到其他的药材来治你的病。”弄雪侧眸看着暮湮的小脸,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怜惜。
暮湮见姐姐还是担心自己的病,故意嗔她:“我自己的病我都不担心,姐姐倒是想不开了。其实湮儿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病能不能治,看开了,反而没那么沉重。”
弄雪嘴角微微地勾了勾,浅笑道:“可不是你自己想不开么?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庸医。”
暮湮脑袋歪着看姐姐,粉嫩的脸蛋此时挂了一抹笑容:“季大哥是庸医么?”
“湮儿,季大哥怎么会是庸医?”弄雪见暮湮有些淘气地样子,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暮湮轻笑:“湮儿可没说季大哥是庸医,要有人说也是姐姐说的。”
“你这丫头!”弄雪嗔了一句,接着便又敛容道:“爹爹也要回宫城了,湮儿,你以后少去找蔽月。”
“姐,你都知道了?”暮湮问。
“还有什么事我会不知道的?”弄雪反问。
暮湮不好意思地垂头笑笑:“姐,你是担心爹爹知道责罚湮儿么?”
“不仅仅是担心爹爹要责罚你,姐姐最担心的是蔽月对你有企图。”弄雪微有愁色。
弄雪两次深夜持剑逼问蔽月到底为何接近妹妹毫无所得,蔽月那从容淡定的态度让弄雪越发的感觉他并非一个流浪汉如此简单。
“姐姐,你们别老是当蔽月是坏人。”暮湮脸色微变,心里生出一丝抵触的情绪碍于是姐姐,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弄雪本想再劝,见暮湮似有抵触的情绪,便没再说。
她真的担心单纯的妹妹,若被蔽月利用,只怕将来悔之晚矣。
可是深陷情局中的当事人,又如何能看清这个局?
幸好爹爹归期日渐,也许因着爹爹回来,暮湮不敢违拗爹爹而渐渐将对蔽月的心思冷了下来。
想到这,弄雪重新挽起暮湮的手。
暮湮水润的眸子里漾过一丝其他的神色,弄雪便注意到这刹那而逝的神色,即使不去探究这抹神色,她自然也知道这背后的意味。
暮湮确实对蔽月动了情,而蔽月在弄雪面前赌的,就是这一点。
先回来的小池此时还在房内等候暮湮,见弄雪亲自送回了小姐,小池方松了一口气。
弄雪吩咐小池好好照顾暮湮,别让暮湮有什么闪失。
小池自然不敢怠慢,连连答应。将弄雪送出屋后,小池便转身侍候暮湮沐浴。
厢房宽敞,即便是寝房,也有足够的空间隔开一个小间用来放浴桶。
欲汤准备好后,暮湮便绕到屏风后褪去衣衫,当茜罗纱衣层层叠叠地坠委下来,凝脂玉肌顿时显现在小池的眼里。
“小姐真美!”虽然同为女子,小池却也忍不住赞美。
她觉得小姐,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暮湮赤身裸体地被小池紧紧盯着,忍不住脸上发烫。她嗔怪地瞪了一眼小池,抬脚便要伸向浴桶。
小池眼尖,忽然发现暮湮大腿内侧似有一块异样。心里一惊,她连忙拉住了暮湮问:“小姐,你那地方怎么了?”
“把灯拿过来。”暮湮低声吩咐小池。
在灯火的照耀下,原来大腿内侧被蹭破了一块皮。
暮湮忽然想起,难怪今天走路时,总觉的大腿处有微微的刺痛。
“小姐,你这伤怎么弄的?”小池见着伤在比较隐秘的部位,一时还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弄的。
“一点小伤,没事的。”暮湮见只是刮破了一小块皮,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她猜想肯定是上午骑马时不小心弄伤的,没有正面回答小池的问题,她怕小池担心。
可小池打定注意要弄清楚暮湮因何而受伤,她奇怪地望着暮湮:“虽然没事,但总是受伤了。所以,奴婢一定要知道小姐是怎么受伤的?”
“你非得知道么?”暮湮真是被小池弄得有些无奈,她知道小池执拗起来,便一定要弄清楚不可。
“当然,若小姐怎么受伤的奴婢都不知道,那是奴婢的失职。大小姐和越总管万一知道了,奴婢是要受责罚的。”
“唉,又来了。每次,你都喜欢拿大小姐和越总管来压我。再不行,你又该把城主搬出来了。”
“小姐既然这么了解奴婢,那还需要奴婢一直纠缠着问下去么?”
暮湮想了想,看着小池的眼睛,低声道:“我告诉你可以,可是你答应我,决不能对大小姐透露一个字。”
“有这么严重么?”小池见暮湮脸色凝重,反而觉得愈加奇怪。
暮湮非要小池答应,否则就不说。无奈,小池便象征性地发了一回誓言,反正也不过是让她变成小猫小狗这样无关痛痒的话。
“可能是骑马时不小心弄伤的。”暮湮思索了一下。
小池大呼小叫起来:“小姐,你竟敢去学骑马,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事情么?有个什么万一,可不是蹭破那一点点皮了,而是……”
暮湮差点被小池的惊恐状吓死,她也顾不得没穿衣服,猛地伸手捂住了小池的嘴巴:“你再嚷大声一点,是不是要把整个烟影宫的人都叫起来,好来看我伤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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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被捂得透不了气,她好不容易挣脱了暮湮的手。
小池跳开一步,低声道:“好,好,我不再叫了,小姐。”
“你若敢透露给大小姐,我不让你再见邱白!”暮湮见小池求饶,便也收手。
小池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找来金疮药给小姐。有话,等上好药再说。
她压低了声音:“小姐先洗澡,等下得上点药。”
“嗯。”暮湮泡在了水里,水温很合适。
水面一些月季花瓣漂浮在上面,隐隐有清香沁进肺腑。
小池一边替暮湮擦着背脊,手势轻柔,这令暮湮感觉无比惬意。
正微微闭上了眼,忽听得小池叹息了一声。
暮湮奇怪地问:“你叹气做什么?”
小池用手将水拨到暮湮的肌肤上,低声道:“小姐难道真的是喜欢上了蔽月那家伙?”
仿佛被小池言中了心事,暮湮感觉脸上一热。她不知道如何向小池说出自己对蔽月的情愫,只觉得,那种感觉很美。有时,也会很难受。
难道,这就是小池说的爱么?
“如果小姐不喜欢他,肯定也不会去学什么骑马。如果不去学什么骑马,小姐也不会受伤。由此可见,一个女人若肯为了一个男人而做危险的事情,那必定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小池一边轻柔地擦着暮湮的臂膀,一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