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休楼分子楼、休楼两部分,是风格相似而不相同的两座楼。整个子休楼位于闹事中心地段,四周景致皆可入眼。光从外头看,已经是十分精巧绝妙,不成想里头更是别有洞天。
入眼即是两只赭红色大柱,异常雄伟,上绘祥瑞貔貅图腾,笔法细腻,更兼大气端正,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沿着正中楼梯就可上楼,逐月城美景尽收眼底。
二楼有长廊两条与休楼相邻。长廊上设遮蔽,风雨不袭。两座楼中设有一层楼高度的台子,不时邀红粉艺人登场表演。
子休楼统共三层,一层大厅,容普通食客;二三层雅间,容贵客。雅间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寅癸排次,分内外两室,外室饮酒吃饭,内室以作休憩之用。雅间均靠外围而设,内围靠台子一周设案几,用以欣赏歌舞。
菜色用料不奢,偏生味道同平时吃的截然不同,几人在雅间吃得尽兴,又将景色看了大半。恰巧当时有名角登台,晏清潭虽兴致缺缺,耐不住云楼再三相邀,终究同意从雅间撤到外头的案几上去。
几人刚出了雅间,就听见隔壁房间几名食客的话透过门帷传了出来,声音并不很大,却听得很清。
“染玥国帝君大寿,怕是这五国朝贺,又会整出什么事端。”一人说道。
“谁说不是呢?六皇子迟迟不归,已是引起帝君大怒……”另一人接道。
“四皇子六皇子不和,又不是一日两日,怕是这四国来,只为了搅浑这趟浑水。”
“这风云变色,也只是一日两日的事。”
忽听得一声咳嗽,也就各自噤了声,紧接着是个很低的声音,“当心隔墙有耳,这国事,怎好在子休楼中讨论?”
晏清潭站在门口未动,没来得及反应,隔壁雅间门就推开了,蓦然对上男子低沉的眸子,吓了一大跳。男子仅着藏青外衫,同色玉带束腰,看着很是单薄。身形略清瘦,看着年纪倒不大。他看了晏清潭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径直离去。
身后跟着的出来的几人,同样穿着不俗,各自寒暄了几句,也就四下散了。
伊儿瞧着她似乎魔怔了,不由唤道,“小姐,你怎么了?”
晏清潭不答,却看向问心,“方才那几人,你可知是谁?”
“先前出来的人是戴相爷,此后几人,大概多是朝廷官员,奴婢也不甚清楚。”问心回答着,语调却似乎很不屑,似乎对这几人颇有些看法。
晏清潭也就不再多问,走过去坐在云楼旁边。案几上已设各式点心,梅花烙、杏仁酥、糯米粘、黄金糕……看着已是令人食指大动。
台子上坐着一位小生,竟然也学女子一般细纱蒙了面,手指拨在眼前的古琴弦上,声声清爽,醉人心脾,竟叫人不觉痴了。
“小二,上壶国色天香。”有些人却能平白糟蹋了这脆朗音调。随着丫鬟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得把脸转向那处。
晏清潭看了一眼,片刻转回了视线,眸子里掩着一抹笑。
跑堂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名唤饺子,面庞白净,眉开眼笑,“来嘞!”他招呼一声,片刻来了一个半大女童,扎着可爱的包子头,穿着柳芽碧的长裙,一笑起来两只梨窝,无端天真烂漫。
她手里捧着一壶酒,就要给客人斟酒。
“哪里来的死丫头!这般没有规矩!”欧阳香雅满面怒意,她向来做事只凭个人感觉,又加上箜鸣长公主,很是目中无人。方才被八公主耻笑一番,正愁无处撒气,有人撞在枪口上,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
云初蕊眉眼雍容,面容圆润,似牡丹一般气质绝佳,引人注目。她此刻持帕掩唇,心里却在笑着,欧阳香雅要不是生在皇室,这么个蠢人,怎么称的上长公主一职?
萧华冉肃然坐着,一身绛紫华服无比贴身,后摆极短,更称出她的英气十足。她对箜鸣国长公主和染玥国八公主之间的明争暗斗置若罔闻,眼里含着讽刺的意味,独自坐在一旁饮酒听曲。
小姑娘连连向欧阳香雅致歉,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都是包子的错,得罪小姐了,还望小姐切勿责罚,包子这月打翻盘子已经扣了不少俸银,怕是再扣下去,哥哥该将我轰出子休楼了。”
饺子急急忙忙奔过来,指着包子道,“看,都是因着你,得罪了贵客!即可回去收拾铺盖卷滚蛋!”
包子因而以手掩面哭哭啼啼地跑了,却在跑出拐角的时候悄然转身做了个鬼脸,速度之快,任谁也看不到。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饺子笑得灿烂地像一朵花,欧阳香雅再气,也终究发不大出,只阴沉着脸让他退下了。
云初蕊拈起一块一品糕,刚轻轻咬了一口,就有眼尖的婢女在她耳畔悄悄说了句话。她猛然抬头向对面看去,鼻尖传出一阵轻哼。
欧阳香雅和云初蕊不对盘不是一日两日,知晓她惯常也是眼高于顶,对平常事绝不放在心上,不由好奇得凑过去问,“八公主这是怎么了?”
云初蕊素手朝前方一指,“瞧,那可不就是我那妹妹云楼?未嫁之身,私自搬出宫去,真是不知廉耻,现今却也好意思出门?”
她的声音极为尖锐,堪堪盖过了琴声,众人自然向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云楼听得这话,不由得满面通红,低下头来。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摆,强忍着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