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潭不知道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一国之君如此上心。”晏清潭自问从来未有见过萧瑜,怎么会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她的命呢?一来她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二来没有绝世神功,怎么就这么为人忌惮了?
萧瑜摇摇头,“晏清潭,你总是把别人想得过于简单。要知道,朕毕竟是一国之君。在染玥国,你不过是用了小小的计谋,就颠覆了两大重府,还巧妙地脱了身,心思不可谓不可怕。”
“难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居然畏惧我这样的小把戏?”要说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的确。若不是箜鸣国提出的条件,必须除掉你,否则朕想,大抵是不会这么快对你动手的。谁叫朕这皇叔,一直以已有王妃为借口,不肯迎娶绿祺长公主呢?”萧瑜叹息一声,状似不舍,眼底却隐着笑,“在临死之前,朕还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
“箜鸣国?”难道说的是欧阳知?晏清潭陡然了然了,只有她死了,展苍莫才有可能迎娶欧阳香雅,到时候两国联合,就压根不必惧怕羿日国和岁醒国。欧阳知倒是打得好算盘,只是他不去找展苍莫,反倒来联合国主,难不成展苍莫是不同意的么?
她刚这么想,萧瑜就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直言道,“方才朕不是说了么,皇叔其实早就知道了,并且默许了,他是不会来救你的。”
晏清潭收起心思,冷笑一声,“堂堂羿日国国主,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要杀了秦沼王妃,这要是传了出去,似乎对皇家名声有些不妥吧?”
“杀?谁说要杀了你?”萧瑜皱眉道,“打明日起,秦沼王妃只会悄然失踪了而已。”
晏清潭觉得好笑,“陛下以为世人都是这么容易被蒙骗的么?秦沼王妃是受诏进了宫,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失踪呢?”
萧瑜的笑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若说,秦沼王妃为了行刺朕,居然处心积虑在皇宫底下挖了密道呢?”说着,萧瑜扬手,晏清潭只看到一闪冰冷的光芒,萧瑜的袖子上已是血迹斑斑。血沿着龙袍淌到地上,看起来伤势不轻。
晏清潭根本没有想到萧瑜居然会来这么一招,当即退后一步,“没想到羿日国国主居然这么心狠手辣,居然都狠得下心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没办法,”萧瑜扬了扬手里的匕首,“谁叫你这把斩骨太锋利了呢?”
晏清潭这时候才留意到他手里的匕首正是自己先前从未离身的“斩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就到了他的手中?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栽赃嫁祸与我。只是在皇宫挖密道,可并非常人能做的。”对于目前处境,晏清潭十分了然,只是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萧瑜登基几年,他的根基并不稳,朝堂内外都有很多反对他的大臣,因而做事自然小心百倍。但只要做了,哪里会留不下什么把柄了。她就算是一死,也要留下他的把柄在。
萧瑜拍拍手,“这你就用不着担心了,所有事情朕早就安排好了。”
登时就有一个穿着官员服饰的宦官从偏殿出来,一下子跪倒在萧瑜跟前,口中直呼,“陛下饶命,此事全都是秦沼王妃指使臣,皇上饶命啊!”
萧瑜挑眉,“喔?她只不过是没有背景的王妃而已,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耐,指使得动你一个负责朕饮食起居的正三品司礼监!”
那宦官立刻伏在地上,连声道,“是奴才有罪,奴才不该贪污宫妃的银子,更不该收受大人们的贿赂。此事不知怎么被王妃知道了,因而利用此事来要挟奴才。每日……每日亥时,王妃让奴才守着祥龙殿殿门,奴才……并不知有人在底下悄然挖地道啊!”
“真该死!”萧瑜抬腿踹了那宦官一脚,宦官立刻就跌倒在地上,却不敢呼痛。
萧瑜对着晏清潭道,“这下王妃可以放心了?”
晏清潭心里念着,萧瑜先是自伤,说是秦沼王妃想要行刺陛下,后又弄来个不怕死的人证,证实她是趁乱逃了。这些招数不可谓不毒辣,现在就算她被他害死,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异议。
“来人。”萧瑜见晏清潭终于说不出话来了,才吩咐道,“将王妃从密道带走。”说着,就有两个一等侍卫出来,一左一右将晏清潭拉走了。
只见一个侍卫在毫不起眼的香炉上弹了两下,登时香炉移开,现出了一个黢黑的洞口。
“王妃,请。”
两个人拉着她,刚跃进去,就看见上头的光亮突然消失了。
密道里漆黑一片,又潮湿又脏乱,两人拽着她才不至于跌倒,晏清潭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黑暗。
“王妃,对不住了。”一人道,他举起手中的剑,将剑鞘扔掉,直直地举向晏清潭。
“现在还多有不便吧?”晏清潭唯唯诺诺地向后退了退,柔声道,“国主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已经死了么?这里不过刚在龙祥殿以下而已,难保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侍卫想了想,似乎也是。于是他看向旁边的侍卫。
另一个侍卫道,“统共不过是将死之人,还是不要给陛下惹麻烦的好。”
密道不算窄,于是两个人合力拉着晏清潭向外走,借着若有若无的光芒,看得出这条密道还很长。
晏清潭眸色一敛,身边这两个人的功夫,必然都在她之上。这条密道知道的人不多,恰巧有人相救的几率几乎为零,现在看来,要想活命还是须得自救。
“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吧?”一个侍卫点燃了旁边的火把,向另一个侍卫道。
晏清潭下意识往身上一摸,没有触及到熟悉的金属质感,她才想起来,“斩骨”早就被萧瑜拿走了,现在她身上居然连防御的武器都没有!
“王妃,咱哥俩就只能送你到这了。”说着,他再次拔出了刀,就大力得向着晏清潭砍了过去。
晏清潭佯装向后一倒,登时手里的粉末就洒了出去。侍卫刀一偏,就正巧砍偏在了眉尾处。
瞬时晏清潭右眼眉尾处就多了一道划痕,大量血湍湍地流了出来,她只觉一痛,伸手又是一摸,整个手心都沾满血迹,立马跌跌撞撞的向着出口跑了过去。
“杀了他!”先前拿刀的侍卫只觉得眼睛被粉末糊住,禁不住想要眨眼弄出来,却是搞得泪流满面,十分狼狈,只得向着另一人喊道。
另一人这才拔出刀来追了上去,面容还是惯常的严肃,“王妃,逃不掉的,何苦如此呢?倒不如少些痛苦。”
密道里施展轻功实在不易,但好歹展苍莫是替她逼出了银针,有轻功在身,再加上先前月夜给她调理身子吃的丹药也是绝顶的补药,当下两脚生风,一刻不停的朝外奔去。
侍卫并不知道晏清潭是会轻功的,因为在此之前他在她身上没察觉出一丝内力,当下十分吃惊。可是皇命难违,当下之急还是赶紧杀了她复命要紧,因此他也是一步不落,紧紧追在后面。
眉尾的血滴滴溅落到地上,恰恰就暴露了她的方向。况且密道里没有岔路,晏清潭又觉得头疼难忍眼前阵阵晕眩,想来失血过多也吃撑不了多久,怕是马上就要被赶上了。
可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晕过去。
晕过去,就必死无疑了。他们都想要她死。
不论是羿日国,或者箜鸣国,乃至枫舞山庄。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对她好的,她选择背叛。利用她的,她逃脱不掉。
可是,她凭什么死?他们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掌握她的所有呢?她是棋子,从来都是。可是她想要脱离棋盘,下一盘属于自己的棋。
紫金绞丝玉镯方才还戴在手上,就在那人要杀她的时候重重磕到石壁上,有了一丝裂缝。现今一经跑动,居然直直坠到地上,“啪”得一声。她吃了一惊。
四年前,赵姨娘把它甩到地上都没有碎的镯子,现在,居然碎了。
她回头看去,那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突然就有些想笑。
她一直在在意什么,她一直在坚持什么。原来,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清楚。
尽管他不再是他,不会再温柔以待,不会再舍身相救,可她就是忘不掉。
展苍莫,这个淡然如斯的男人,她现在心里居然还存在着期许,期盼他来救她。
他早就放弃她了,甚至默认旁人来杀她。斩草除根,斩尽杀绝,原来早在四年前,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她已经能听到利刃破风的声音了。血色模糊了她的眼,完全看不到眼前的路,她为什么要跑,一剑之下不是更能得到解脱么?
撞破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她脚下一滑,直直跌落向前方。
久违的光明。
“来救我还是来杀我?”
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扶住了她。他眼里带着不解与慌乱,“晏姑娘,你怎么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不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