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露立中宵

小夭的生活好像恢复了在轩辕城时的日子,早上练习箭术,下午炼制毒药,每日安排得满满当当。

隔上几日,她会去找防风邶,学习箭术,一起去轵邑、泽州游玩。防风邶不愧是吃喝玩乐了四百年的浪荡子,对轵邑和泽州依旧很熟,每个犄角旮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能翻出来。两人结伴,享受着生活中琐碎简单的快乐。

轵邑、泽州距离五神山和轩辕山都很远,不管是俊帝,还是黄帝,都显得有些遥远,见过小夭真容的人很少,只要穿上中原服饰,把肤色涂抹得黯淡一些,再用脂粉掩去桃花胎记,就变成了一个容貌还不错的普通少女。

和防风邶在一起时,小夭常常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有时她甚至觉得她仍旧是玟小六,不过穿了女装而已。鬼吹灯小说

小夭知道防风邶就是相柳,可也许因为这里不是战场,不管再冷酷的杀神,脱下战袍后,依旧过的是普通人的日子,所以,他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出息的庶子。

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一个灵力低微的普通少女,毫不引人注意。

两人走在街上,碰到贵族的车辇,会让路;被呵斥了,就温顺地低下头;被溅污了衣服,就拿帕子擦。凰权弈天下小说

自从小夭回复王姬身份,再没缺过钱,第一次碰到防风邶的钱不够时,小夭自然而然地想付钱,防风邶的脸色刹那间冷了,吓得小夭赶紧把掏出的钱袋又收了回去,防风邶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一会儿后拿着钱回来,估计是把什么随身的东西抵押或者卖掉了。

走出铺子后,防风邶很严肃地对小夭说:“付钱是男人的事,你以后别瞎掺和!”

看着防风邶的脸色,小夭不敢笑,只能面色严肃,默不作声地忍着,可那一夜,紫金宫内是不是就会传出小夭的大笑声,小夭边捶塌边滚来滚去地笑,笑得肚子都痛。

自那之后,小夭就明白了,不管钱多钱少,只能邶有多少花多少。两人去吃饭,邶有钱时,他们就去好馆子,没钱时,两人就吃路边摊。

有一次吃完中饭,邶身上只剩了两枚钱,没有办法,两人只好先去赌场转一圈,才筹够了下午的开销。赌场的人见到防风邶,脸色很不好看,显然防风邶不是第一次到赌场打秋千,不过幸亏他有钱时,出手大方,也知道输一些,才不至于被赶出去。

小夭渐渐明白了相柳的意思,他没有假扮防风邶,他只是在做自己。于他而言,防风邶像一份有很多自由、不用天天上工的差事,他为防风家做事,防风家给他发工钱,工钱不够花时,他会去捞捞偏门。至于相柳于他而言算什么,小夭就不知道了,也不敢问。

璟每隔三四日来神农山看一次小夭。

神农山很大,有太多地方玩,除了看守宫殿的侍女、侍卫,再没有人居住,十分清静。有时候他们去水边游玩,有时候哪里都不去,两人在草凹岭的茅屋待着。

紫金宫外就长了不少槿树,小夭常常摘了槿树叶,为璟洗头。

她把叶片泡在清水里搓出泡沫,用水瓢把含着泡沫的水一点点浇到璟的头发上。璟的头发十分好,比丝缎嗨光滑柔软,小夭喜欢手指滑过他头发的感觉。

也许因为她与璟的相识,就是她照顾他,小夭很习惯于照顾璟。有时候,小夭想起第一次给璟洗头的情形,觉得恍如做梦,那个发如枯草的人真是现在这个人吗?

她甚至想解开他的衣袍,查看一下他身体上是否真有那些丑陋可怖的伤痕,可她不是玟小六,他也不是叶十七,她不敢。

小夭从不隐瞒自己的行踪,璟知道小夭常去见防风邶,却什么都没问。

其实,心底深处,小夭希望璟问,可也许因为璟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干涉小夭,什么都没问。他甚至从没有提起过防风邶和相柳的相似,不知道他是调查过没怀疑,还是他觉得压根儿不重要。

既然璟不提,小夭也就什么都没解释。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一年。

————

经过四年的练习,小夭的箭术已有小成,原来的弓箭不再适用。防风邶带小夭去涂山氏开的兵器铺子选购新的弓箭。

小夭知道好的兵器价值不菲,如果想让店家拿出来给他们看,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特意穿了一套好布料的衣衫。

防风邶让伙计把所有金天氏打造的弓箭都拿出来,伙计听他们口气不小,悄悄打量了一番防风邶和小夭,把他们领进能试用兵器的后院。

小夭拿起弓,一把一把地试用,仔细感受着每一把弓的不同。一张红色的弓,小夭拉了一次没有拉开,她觉得不适合自己用,放到了一边。

防风邶却拿了起来,递给她:“再试一次。”

小夭两脚站稳,对准远处的人形靶子,凝神再拉,已经没有拉开。

防风邶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轻轻牵引了她一下,小夭拉开了弓。

小夭射出箭矢,正中木头人的胸口。

小夭惊喜地说:“就这把弓。”

“二哥、小夭。”意映笑叫。

小夭回头,看到璟和意映走了进来。虽然璟一直知道小夭和防风邶常见面,可这是大家第一次狭路相逢。小夭没觉得有什么,坦然地笑了笑,璟看了一眼小夭和防风邶,安静地站在一旁。

意映好笑地看着几乎半搂着小夭的邶:“我们也来买兵器,没想到能碰到你们,二哥是要教小夭学射箭吗?”

邶松开了小夭的手,笑得十分暧昧。小夭明白她的想法,因为四年前,她也是这想法,认为教授箭术只是邶接近女子的手段。

意映看到案上的弓箭,随手拿起一把弓,拉了拉,赞道:“不愧是金天氏锻造的兵器,对得起它们的天价!”

小夭忽然想起了洞穿颛顼胸口的那一箭,笑道:“一直听闻你箭术高超,在我眼里,邶已经很厉害,可他都说自己的箭术不如你,今日可能让我开开眼界?”

意映盯着假山上的木头人靶子半晌没说话,小夭正要自己找台阶下,意映抿着唇笑了笑,说道:“有何不可呢?”

她拿起一支箭,缓缓拉满了弓。刹那间,意映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了,她凝视着远处的人形靶子,眼中尽是凛凛杀气,紧闭的唇压抑着满腔恨怒,就好似她箭头瞄准的不适木头人靶子,而是一个真正让她憎恶的人。

嗖一声,箭离弦,贯穿了木头人的喉咙,小夭都没看到意映拿箭,又是快若闪电的两箭,贯穿了木头人的两只眼睛。意映姿势未改,只唇角透出一丝发泄后的冷酷笑意。

一瞬后,她才身体松弛,恢复了娇弱的拂柳之姿,笑道:“献丑了。”

小夭的身子有点发冷,却笑得明媚灿烂,鼓掌喝彩,一派天真地对邶说:“你可要好好教我,我也要像意映一样厉害。”

意映看着小夭,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邶倚着廊柱,懒洋洋地说道:“这箭法你可永远学不会。”

意映笑嗔道:“二哥,哪有徒弟还没泄气,师傅就先打退堂鼓的呢?好好教王姬!”

意映挑选的两把匕首送了过来,她确认无误后,伙计把匕首放回礼盒,仔细包好。

伙计当然不可能知道璟和意映的身份,却非常有眼色地捧给了璟,等着璟付账。

意映一边随意打量陈列出的兵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璟,麻烦你帮二哥把弓箭的钱一起付了吧!”

那种理所当然一下子让小夭很不舒服。小夭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这一刻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为她付账,唯独璟不行!

小夭从伙计手里拿过包好的弓箭,塞进邶怀里,带着点撒娇,笑眯眯地说:“如果是璟公子付钱的话,那不就成了璟公子送我的了吗?”

邶盯着小夭,眼神很冷。

小夭咬着唇,慢慢地低下了头,相柳不是任何一个男人,她犯大错了!

邶的眼神依旧冷着,唇边却带着笑意,掏出钱付账,对璟和意映抱歉地说:“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是我要送给小夭的弓箭,自然不能让你们付钱。”

意映笑起来,向小夭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太粗心了。”

邶对璟和意映说:“你们慢慢逛,我们先走了。”

小夭跟在邶身后,亦步亦趋。

邶把弓箭扔给小夭,冷冷地说:“把钱还给我。”

小夭掏出钱袋,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地拿走了刚才买弓的钱。

街角有两个乞丐在乞讨,防风邶把刚才从小夭手里拿来的钱,放在了他们面前。两个乞丐的眼睛惊骇地瞪大。

邶微微一笑:“赠给你们。”说完,扬长而去。

小夭看着那两个兴高采烈、抱头痛哭的乞丐,清楚地明白了相柳的意思。

————

晚上,九尾小白狐来找小夭,小夭用被子蒙住头,没有理它。

过了很久,小夭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小白狐仍旧守在塌旁。它歪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小夭,好似不明白小夭为什么要和它玩捉迷藏。

小夭对它说:“走开!”它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小夭挥手赶它,可它根本没有实体,小夭的手从它的身体中穿过,它依旧摇晃着九条蓬松的尾巴,乖巧地看着小夭。

小夭吞了颗药丸,背对着它呼呼大睡。

清晨,小夭醒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睁眼,小白狐仍蹲在塌头,捧着小爪子专注地看着她。

小夭呻·吟:“你怎么还在?”

因为它的存在,小夭都不敢出屋子,只叫了珊瑚一人进来服侍。

珊瑚看到小白狐,伸手想抱,却从小白狐的身体中穿过,原来是个虚体:“这是这么法术变出的九尾白狐,真是太可爱了!”

小夭起身洗漱,吃早饭,小白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一整天,不管小妖做什么,小白狐都跟着她,小夭被黏得彻底没了,脾气。

晚上,小夭和九尾小白狐面对面而坐。

小夭双手捧着头,在犯愁,一夜一日小白狐都没离开,璟那个傻子不会一直在草凹岭傻等着吧?小夭有点赌气地想,如果我一直不出现,难道你真能永远等下去?这世上,谁都不能等谁一辈子!

九尾小白狐两只小小的爪子捧着尖尖的狐狸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小夭,好似也很犯愁。

颛顼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夭!”

珊瑚应道:“王姬在里面。”

小白狐好似很清楚它不能得罪颛顼,憋着嘴哀怨地看了小夭一眼,瑶瑶九条尾巴,扑哧一声,烟消云散。

颛顼快步走了进来,小夭问道:“怎么了?”

颛顼说:“今日,璟和意映去参加朋友的宴席,从朋友家出来时,遇刺了。”

小夭跳了起来,心慌地问:“他、他……怎么样?”

颛顼扶住小夭,说道:“伤势应该很严重,我收到的消息是两柄浸毒的长枪刺中了璟的要害。涂山氏封锁了消息,目前还不知道璟的生死,我已经拜托丰隆去查探……”

小夭推开颛顼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颛顼急问道:“小夭,你去哪里?”

“我去找璟。”

颛顼抓住了她:“就算你赶到青丘,也见不到他,不如等丰隆……”

小夭说:“我不去青丘,我想去的地方就在神农山。”

颛顼看到小夭急切的眼神,立即召来坐骑:“我带你去。”

在小夭的指引下,颛顼驱策坐骑,飞到了草凹岭。

山岚雾霭中,璟站在茅屋的门口,一动不动,好似变成了一根柱子。

小夭松了口气,半喜半嗔,骂道:“真是个傻子!”

颛顼诧异地说:“是璟?”

未等坐骑挺稳,小夭已飞快地冲了出去。

璟看到小夭,恢复了几分生气,冲着小夭笑:“你来了!”

在山岚雾霭中站得太久了,璟的袍摆湿漉漉的,鬓角都凝着露珠,小夭不禁又是气又是笑,撞了璟几下:“你个傻子,吓死我了!”

颛顼想起璟为他锻造的那个能以假乱真的傀儡,明白过来,问道:“你一直在神农山?外面的那个璟是你的傀儡?”

璟道:“昨日下午我进山后,就没出去。本来今天要去一个朋友家赴宴,但我没见到小夭,就让傀儡去了。”

颛顼一时间辨不清心中滋味,璟活着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刚听到璟遇刺的消息时,他明明很不高兴,这会儿看到璟活着,他却也高兴不起来。颛顼笑道:“你平安就好,快快回去吧!你的傀儡受了重伤,青丘都乱成一锅粥了。”

小夭央求道:“哥哥,我想和璟单独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颛顼笑了笑,转身上了坐骑:“我先回去,待会儿让潇潇来接你。”

小夭看颛顼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转过身看着璟。

璟猛然抱住了小夭,他身上的凉意一下子浸没了小夭。小夭抱住他,轻抚着他的背,像是要让他暖和起来。

经历了一场惊吓,小夭也没心思闹别扭了,低声道:“我不来见你,不是因为我心里有了别人,只是因为我不高兴了,你说你会取消婚约,兵器铺里的事,算什么?”

“一个朋友邀请我和意映去做客,朋友喜欢收集匕首,我打算去买两把匕首,半路上遇到意映,她硬跟了过来。”

“你究竟有没有正式和意映提出取消婚约的事?”

璟说道:“意映明明对我越来越冷淡,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和她商量一下取消婚约的事。可上次丰隆生辰,从小祝融府回去后,她突然转变了态度,不但对我分外殷勤,还对奶奶说她常常被人嘲笑,暗示奶奶应该尽快举行婚礼。奶奶本来就觉得对不起她,看她实在可怜,竟然反过来劝我,让我给意映一个名分,说就算我喜欢其他姑娘,大不了都娶回家。

小夭用力推了璟一下:“你做梦!”

璟忙抓住她:“我当然没有答应奶奶了!我看没有办法说服奶奶,就去找意映。只要她同意退婚,奶奶也没有办法。我告诉意映,我已经有意中人,想取消我们的婚约,不管她要求什么补偿,我都会做到。可意映竟然说,她不介意我多娶几个女人。”

小夭笑起来:“真没想到,意映竟然如此大度!我看你就娶她算了,日后妻妾成群,享尽风流!”

璟痛苦地说:“小夭,你别讥嘲了!难道你不明白吗?正因为她根本对我无意,才什么都不介意,她想要的只是涂山氏族长夫人的身份!”

小夭敛了笑意,问道:“后来呢?”

“意映知道了我想取消婚约,跑去奶奶面前大哭了一场,说当年她父亲想要退婚,她穿着嫁衣私自跑来青丘时,就没想过再离开青丘,如果我非要赶她走,她只能一死了之。还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不够好,愿意和其他妹妹一起服侍夫君、孝敬奶奶……奶奶现在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根本没有必要退婚,意映能干大度、温柔贤惠,她完全帮着意映。”

小夭说:“你就和她们僵持住了?”

璟无奈地点了点头:“我没有办法取消婚约,她们也没有办法逼我迎娶意映。”

小夭叹了口气,果然如颛顼所说,璟想退婚,并不容易。

璟道:“小夭,你别生气!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想到法子解决。”

潇潇驾驭坐骑,从悬崖旁一掠而过,显然在催促小夭,应该回去了。

小夭说道:“我承诺了等你十五年,只要你没娶亲,我就会坐到。意映的事先不紧要,听哥哥说,这次有十几个刺客袭击你,你觉得会是谁?是篌吗?”

“能在青丘刺杀我,只能是他,可……”璟蹙眉,“大哥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出此昏招?我回来后,他一直很谨慎,几次动手都很隐秘,让人抓不住一点错处。今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死我?难道不是大哥?”

小夭说道:“不管是不是他,反正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在青丘行刺你,你仔细想想如何保护好自己吧!我当年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救你,不是让你去送死!”

“你放心,我虽然不想杀大哥,可也绝不会在让大哥来伤我。他这次闹得这么难看,我正好趁机彻查,把他在族中经营的势力压制下去。这样也防止涂山氏再有人给颛顼添乱。”

小夭说:“反正你一切小心。”

璟说:“我知道。”

潇潇又飞了过来,小夭说:“我走了,再不回去,颛顼该生气了。”

小夭招手让潇潇落下,跃上了坐骑。

璟目送她,直至身影全无,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第二日,小夭从颛顼哪里知道,这次刺杀布置周密、来势汹汹,如果不是璟恰好用了傀儡,很难说能否逃生。

几日后,涂山氏传出消息,璟已无生命危险,但究竟是谁刺杀璟,却一直没有查出眉目,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私下里,只有篌和璟两人时,篌张狂地承认了是他派人去刺杀璟,让璟来找他算账。

璟依旧狠不下心除掉篌,不过,他开始剪除篌的羽翼。

随着清查刺客,涂山氏的不少铺子都换了主管,这场风波持续了三个多月才慢慢平息。

涂山氏的商铺遍布中原,从男人用的兵器到女人用的脂粉,什么生意都做。篌支持苍林和禹阳,自从颛顼来到中原,涂山氏的人一直在监视和打压颛顼。

这次璟出手,颛顼和丰隆的压力大大减轻。

丰隆悄悄来神农山时,大笑着对颛顼说:“刺杀得好!往日看着篌不算个笨蛋,怎么这次走了这么昏的一招,完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简直像个气急败坏的女人突然发了疯。”

颛顼笑道:“你就会事后叫好!当时听闻璟出事时,你怎么补这么说?公然刺杀这招虽然走得有些急,却是最狠毒有效的一招,一旦成功,篌不仅铲除了璟,还可以像璟如今一样,以追查凶手的名义,把璟的所有势力连根拔除,干净利落地掌控涂山氏。”

小夭听到丰隆和颛顼的对话,心里一动,眼前浮现出那日在兵器铺子,防风意映挽弓射箭的画面。可仔细分析,璟若死了,篌会继任族长,就算防风意映愿意捧着灵位成婚,她也只能在一个冷清院落里,守节终老,得不到一丝好处。只有璟活着,意映才能当族长夫人,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小夭摇摇头,不可能是意映!

小夭暗责自己,不能因为璟,就把意映往坏处想。意映对璟虽无男女之情,可她和璟休戚相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想杀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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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顶,阳光明媚的早上。

小夭守在火炉前,脸颊发红,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戴上手套,打开锅盖,将模具取出,全部放入冰水里冰着,待模具里的汁液凝固,小夭将模具倒扣,一个个凝结好的东西摆在案上,有的粉红,有的翠绿,有的嫩黄。

颛顼悄悄走进“炼药室”。看小夭在凝神做事,他未出声叫他,站在屋角,静静地看着。案上的东西色泽晶莹,却形状怪异,有的像撕裂的花瓣,有的像半片叶子,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小夭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琉璃盘,上下两端和左右两端是黑灰色,中间是白色,犹如一幅摊开的卷轴画,只是白色的画布上还什么都没有绘制。

小夭用小刷子蘸了透明的汁液,把雪白的盘子刷了一遍。

小夭洗干净手,把手放在冰水里浸了一会儿,用雪白的布擦干净。她一手拿起刚才用模具凝结的东西,一手拿着小刻刀。一边雕刻,一边把东西轻轻放到白色的琉璃盘上,就好似在白色的画布上绘画。

颛顼很是好奇,轻轻走到小夭身后。只看小夭细长的手指灵巧地忙碌着,渐渐地,白色的托盘上,生出了绿色的荷叶,叶上的露珠好似马上就要滚落,粉色的荷花也长了出来,嫩黄的花蕊若隐若现,刚结的莲蓬娇羞地躲着,两条鲤鱼在花间戏水。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一幅锦鲤戏莲图出现,除了没有声音,连荷的清香都是有的。

小夭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笑起来。

颛顼鼓掌,赞道:“色香味俱全,看得我都想吃一口。”

小夭做了个鬼脸,笑道:“全是毒药。”

颛顼摇头:“也不知你这是什么癖好?竟然把毒药当成美食去做,你的炼药室完全就像个厨房。”

小夭小心翼翼地把卷轴琉璃盘端起,放入一个精美的木盒,再把盒子盖上,用白绸包好。

颛顼诧异地说:“你不会把这东西送人吧?”

小夭笑笑:“秘密。”

颛顼叹气:“真不知道你是喜欢此人还是憎恶此人。”

坐了一上午,腰酸背痛,小夭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问道:“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做药?”

颛顼说:“我有事和你商量。”

小夭收了嬉笑的表情:“你说。”

“丰隆约了你好几次,你都推掉了?”

“嗯。”小夭眼珠子转了转,歪着头问:“你希望我答应?”

颛顼点了下头,小夭不解:“不是有馨悦吗?你们若决定了要向天下宣布结盟,你娶了馨悦不就行了!”

“馨悦是馨悦,她是神农氏。丰隆是丰隆,他是未来的赤水氏族长。你则是你,俊帝和黄帝的血脉。”

小夭蹙眉:“你不会是希望我嫁给丰隆吧?”

“丰隆有什么不好呢?”颛顼倒是不解,涂山璟有婚约,防风邶浪荡不羁,丰隆和他们比起来,好了太多,要人有人,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小夭却宁可和防风邶去荒山看野花,也不愿和丰隆去神农山赏名卉。

小夭干笑两声:“如果我说出来,你先保证不会揍我。”

颛顼无奈:“看来不会是好话,好吧,我保证不会揍你。”

小夭笑嘻嘻地说:“丰隆没什么不好,只是他有点像你,凡事算得太清楚,他想见我,并不是说我在他心里有多好,不过是他把身边的所有女子比较了一番,觉得我最适合做他的夫人。”

颛顼举起拳头,作势要捶小夭:“因为像我,你就不要?”

小夭闪躲:“说好了不揍人的。”

颛顼还是敲了小夭的头一下:“身在他那个位置,不可能不计较。虽然有比较衡量,但不见得没有真情实意。”

小夭不满地瞅着颛顼:“你真要帮丰隆啊?你到底是我哥哥,还是他哥哥?”

颛顼叹了口气:“我当然是你哥哥,如果你真不喜欢他,我不会勉强,我也勉强不了。但你就算是给我几分面子,好歹和丰隆接触一下。馨悦为了这事,已经拜托了我好几次,丰隆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不好意思明说,但显然也是希望我帮忙撮合。”

小夭思索了一瞬,问:“你在中原是不是离不开丰隆的支持?”

颛顼点了点头,把小夭拉到怀里,在小夭耳边低声说:“我在秘密练兵。”

小夭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修建宫殿,必然需要大量钱财,材料由涂山氏提供,价格可以作假,人工也可以作假,养兵的钱解决了。工匠进进出出,招募的士兵自然可以进入神农山,神农山连绵千里,借助阵法,藏兵没有丝毫问题。有了丰隆的帮助,在中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招募士兵,不过以颛顼的性子,必然不会完全依赖丰隆。

细细想去,一切都解决了,可是如果、如果被外爷知道了……是死罪!

小夭看着颛顼,颛顼笑了笑,眼中是义无反顾的决然。

颛顼道:“四世家的族规传承了数万年,要求子孙明哲保身,不得参与任何争斗,也许适合璟那样的人,却束缚住了丰隆的手脚,丰隆早已不耐烦听老顽固们的训斥。我是离不开丰隆,不过,丰隆也离不开我。只有明君,没有能臣,霸业难成;没有明君,能臣再有才,也只能埋没。只有明君和能臣相互辅助,才能成就千秋霸业,万载声名。”

小夭说:“我会把丰隆看做朋友,见面、说话、一起玩都可以,但我肯定不会嫁他。”

颛顼笑道:“这就够了,至于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顺其自然吧!”

小夭笑说:“那我过几日去找丰隆玩。”

颛顼轻轻咳嗽了两声,尴尬地说:“馨悦邀请你去小祝融府住一段日子。”

也不知是丰隆的意思,还是馨悦另有打算,在撮合丰隆和小夭这事上,馨悦不遗余力。

小夭问:“颛顼,你真的会娶馨悦吗?”

颛顼边思索边说:“看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嫁,我会娶,毕竟她是神农王族的后裔,娶了她,对所有的中原氏族来说,无疑是一颗定心丸。统御天下需要刚柔并济,刚是要有绝对的力量去征服一切,柔却就是这些看似无聊,实际非常必要的手段。”

小夭叹了口气:“既然是未来嫂嫂的邀请,那我去吧,得趁早搞好姑嫂关系。”

颛顼凝视着小夭,眼神非常复杂。

小夭纳闷地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颛顼垂下了眼眸,笑道:“早知道你会为这个理由答应,我废话那么多干嘛?为了说服你,连自己的秘密都交代了。”

“后悔也晚了!我这会儿要出去一趟,先让珊瑚帮我收拾衣物,明天就搬去馨悦那里。”小夭推着颛顼往外走,“我这‘厨房’里到处都是毒,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别进去。”

————

歌舞坊内,舞伎在轻歌曼舞。

小夭陪着笑脸,把白绸包着的大盒子放在防风邶面前。

邶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玩意儿?”

小夭说:“你打开看看。”

邶摇晃着酒樽,说道:“我在喝酒。”

小夭握拳,忍、忍、忍!她松开拳头,把包好的白绸解开。

小夭说:“打开盖子。”

邶依旧没有兴趣伸手,一边啜着酒,一边看舞伎跳舞。

小夭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打开了盖子。做的时候,为了那股荷花的清香废了不少心思,可这会儿,周围的脂粉气、酒菜香都太浓烈,荷花的清香一点不显。

小夭兴冲冲而来,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炫耀荷花是什么毒做的,莲蓬是什么毒做的,现如今看着那一幅“锦鲤戏莲图”只觉索然无味,什么都懒得说。端起酒樽,开始喝闷酒。

邶终于把目光从舞伎身上收了回来,看向案上。一幅摊开的卷轴图,潋潋清波中,团团翠叶,露珠晶莹,荷花半谢,莲蓬初结,一对锦鲤在莲下嬉戏,鱼唇微张,好似在等着莲子落下,赶紧去抢吃。

邶凝目看了一会儿,拿起木勺,吃了一口荷叶。

一口又一口,一会儿荷叶、一会儿锦鲤、一会儿莲蓬……慢慢地,他把一幅“锦鲤戏莲图”几乎全部吃完了。

小夭呆看着他:“你、你别撑着自己。”

邶扫了她一眼,小夭立即闭嘴。

邶吃完最后一口,把勺子放下,喝了一樽酒,淡淡说:“不错。”

小夭看着吃得空空的琉璃盘,高兴起来,得意地说:“天下能把毒药都做得这么好吃的人只有我!”

邶笑嘲:“天下也只有我能欣赏你的好厨艺!”

小夭可不接受打击:“得一知音足矣!”

邶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夭,什么都没说。

小夭问:“可以继续教我箭术了吗?”潜台词是——不生我的气吧?

邶喝完樽中酒,说:“我要离开一段日子,等我回来。”

小夭猜到,他是要回清水镇,虽然一直没有战事,可他毕竟是神农义军的将军,还是有不少事要他定夺。

小夭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低声嘟囔:“如果你一直都是防风邶,该多好!”

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放下了酒樽,起身离开,身影消失在重重帘幕中。

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第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第十二章 错将生死作相思第十五章 只影向谁去第十三章 欲归道无因第六章 似是故人来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五章 兵戈近,空奈何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第一章 人生忽如寄第四章 最难欢聚易离别第十五章 只影向谁去第六章 似是故人来第十五章 心有千千结第十五章 心有千千结第十四章 追往事,空惨愁颜第八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第八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第十六章 风不定,人初静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归第七章 人转迢迢路转长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变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变第二章 此身出何处第十二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第十二章 烟水茫,意难忘第六章 似是故人来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第九章 魂梦安能定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第三章 岁月静好与君同第十四章 道凄凉,与谁说第十三章 欲归道无因第一章 人生忽如寄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第九章 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九章 魂梦安能定第五章 但感别时久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第十五章 只影向谁去第九章 风回处,寄珍重第十章 惆怅有谁知第九章 魂梦安能定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二章 此身出何处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九章 魂梦安能定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第十章 惆怅有谁知第三章 花开花谢故人别第十七章 结发两不疑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第十二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三章 花开花谢故人别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十六章 风不定,人初静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十二章 烟水茫,意难忘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第一章 人生忽如寄第十四章 道凄凉,与谁说第十七章 结发两不疑第三章 花开花谢故人别第八章 忽闻悲风调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十章 惆怅有谁知第十二章 烟水茫,意难忘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十三章 欲归道无因第十章 惆怅有谁知第八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第六章 似是故人来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归第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第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十五章 只影向谁去第十一章 盛会在何时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