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

屠户高就春桃一个孩子,麻子没有爹娘,两人成婚后,麻子成了屠户高的半个儿子,常常去帮屠户高做些活。

渐渐地,人在屠户高家住的日子越来越多,回春堂的活就很少干了。串子嘲笑说屠户高好算计,既拿了嫁女儿的钱又抢了个儿子。

小六和老本却都不介意,对小六而言,一个十七顶十个麻子,对老木而言,只要麻子过得平安幸福,他就高兴。

这一日,当麻子被屠户高和春桃搀扶进来时,老木有点不敢相信,小六皱了皱眉。

如果是串子被人打了,小六不奇怪,串子有时候会犯贱,那就是个欠抽打的货。

可麻子不同,麻子虽然长得膀大腰圆,可很讲道理,凡是总让人三分。“怎么回事?”老木问。

春桃口齿伶俐,边抹眼泪边说:“早上杀了羊后,我给人送羊血,不小心冲撞了个小姐。

我和小姐赔礼道歉了,说东西坏了我们赔,可那小姐的婢女骂我压根儿赔不起。我爹着急了,吵了几句,就打了起来,麻子哥为了保护我爹,被打伤了。”

清水镇上没有官府,唯一的规则就是强者生存。

串子听到这里,扛起药锄,一溜烟地跑了。串子小时很瘦弱,麻子一直照顾他,两人看着整天吵吵嚷嚷,其实感情比亲兄弟还好。

小六叫:“老木。”老木立即追了出去。

麻子的伤不算重,小六清理了伤口,上好药,老木和串子还没回来。小六对春桃吩咐:“你照顾麻子,我去看看。”

屠户高提起屠刀想跟着一块儿去,小六笑,“你的生意不能耽搁,去忙吧,有我和老木呢。”

十七一直跟在小六身后,小六赶到客栈时,老木正在和个黄衫女子打架。

串子在地上躺着,看到小六,委屈地说:“六哥,我可没闹事,我还没靠近她们,就被打得动不了了。”

小六瞪了他一眼,看向老木。老木明显不是黄衣女子的对手,女子像戏耍猴子一般戏弄着老木,一旁的石阶上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

少女边看边笑,时不时点评几句:“海棠,我要看他摔连环跟头。”

海棠果然让老木在地上摔了个连环跟头,少女娇笑,拍着手道:“蹦蹦跳,我要看他像蛤蟆一样蹦蹦跳!”

老木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就好似有人压着他的身体,逼得他模仿着蛤蟆的样子蹦蹦跳。

少女笑得直不起身,看热闹的人也都高声哄笑。

小六挤到前面,先对少女作揖,又对海棠说:“他认输,请姑娘停手。”

海棠看向少女,少女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说道:“我要看驴打滚。”

老木在地上像驴子一般打滚,少女咯咯地娇笑,看热闹的人却不笑了。

小六郑重地说:“清水镇的规矩,无生死仇怨,认输就住手。”

少女看向小六,“我的规矩却是冒犯了我的人就要死!轩哥哥不许我伤人,我不伤人,我只看他耍杂耍。”

老木一个铁铮铮的老爷们儿,居然眼中有了泪光,对小六乞求:“杀了我!”他是轩辕的逃兵,可他逃避的只是战争,不是男人的尊严。小六动了杀意,上前几步。

老木突然不再打滚,串子赶忙跑过来扶起他,少女不满,“海棠,我让你住手了吗?”

“不是奴婢。”海棠戒备地盯着人群中的十七,慢慢后退,挡在了少女身前。

“不是你,是谁?是哪个大胆贱民?”少女想推开海棠,看清楚。

海棠紧紧抓住少女,压着声音说:“对方灵力比我高,一切等轩公子回来再说。”海棠扯着少女匆匆退进了客栈。小六看着她们的背影,微笑着说:“我在回春堂等你们。”

老木在西河街上也算是有些面子的人物,今日却当中受辱,他脸色晦暗,一言不发地钻进了屋子。小六知道这事没法安慰,只能嘱咐串子盯着点,提防老木一时想不通自尽。

小六大马金刀地坐在前堂,十七站在屋角的阴影中,小六把玩着酒杯,和平时一样唠叨:“老木、麻子、串子都觉得我是大好人,可实际上我很小时就杀了不少人了……我很久没有杀过人了,可今天我想杀了她们。”“她们是神族。”十七突然出声。

“那又怎么样?”小六眉眼间有飞扬的戾气。

十七沉默。

小六斜睨着他,“你会帮我?”

十七点了下头。

小六微笑,突然之间,觉得好似也不是那么想杀人了。

小六喝了一小壶酒,他等的人来了。

少女取下了面纱,五官一般,一双眼睛却生得十分好,好似潋滟秋水。顾盼间令五分的容貌顿时变成了八分。

她身旁的男子却十分出众,眉眼温润,气度儒雅,远观如水,近看若山,澹澹高士风姿。

男子对小六作揖行礼,“在下轩,这位是表妹阿念,婢女海棠中了公子的毒,所以特意前来,还请公子给我们解药。”

小六抛玩着手上的药瓶,笑眯眯地说:“好啊,只要给我兄长磕个头赔罪。”

阿念不屑地瞪着小六,“让我的婢女给你兄长磕头赔罪,你们得不耐烦了吧?”

小六冷冷地看着,海棠好似很痛苦,扶着墙壁,慢慢地坐到地上。

阿念娇嗔,“轩哥哥,你看到了,是他们先来找我麻烦,我压根儿没有伤到他们,只是小小戏弄了一下,他们却不依不饶,一出手就想要我们的命。

如果我身上不是带着父……亲给的避毒珠子,我肯定也中毒了。”海棠痛得呻吟了一声,轩盯着小六,“请给解药!”

小六冷笑,“怎么?你还想强抢?那就来吧!”

“见谅!”

轩出手夺药,小六后退。

小六知道十七在他身后,只须十七帮他挡一下,他就能看出轩的灵力属性,毒倒他。可是,十七没有出手。

小六回头,看见屋角空荡荡的,十七并不在屋内。小六被轩击中,身子软软倒下。

轩没想到看似很自信的小六竟然灵力十分低微,仓促间尽力收回了灵力,“抱歉,我没想到你……”

他抱起小六,查探他的伤势,还好他本就没打算伤人,小六只是一时气息阻塞。小六靠在轩的臂膀上,唇角慢慢地上翘,笑了起来,眼中尽是讥嘲,时候要笑尽众生。

轩愣住了。

阿念捡起地上的药瓶,喂给海棠。海棠闭目运气一瞬,说道:“是解药。”

阿念讥嘲小六,“就你这没用的样子还敢和我们作对?”

小六推开了轩,挣扎着站起,“滚!”

阿念心动手,轩拦住她:“既然毒已经解了,我们回去。”他看了小六一眼,拽着阿念往外走去。阿念回头,用嘴形对小六无声地骂:“贱民!”

小六走进后院,坐在石阶上。

十七站在了他身后。

小六微笑地看着天色慢慢暗沉,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错了,不该去指望别人。

十七蹲在了小六身旁,把装零食的小竹篓递给小六。

小六问:“你认识他们?”

十七点了下头。

“他们是神族中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

十七犹疑了一瞬,缓慢地点了下头。

“你是怕他们认出你,才躲避?还是觉得我不该招惹他们,所以你隐匿,让他们顺利取走解药?”十七低下了头。

小六抬手打翻了小竹篓,鸭脖子鸡爪子撒了一地。

小六向门外走去,十七刚要站起,“不要跟着我!”小六的命令让他只能站住。

小六走到河边,看着河水哗哗流淌。不是生气十七让轩夺走了解药,而是——当他想依靠一个人时,回头时,那人不在。

他只是生自己的气,竟然会让自己有了这种可笑的欲望。小六跳进水里,逆流向上游去,河面越来越宽,河水越来越湍急。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一切,不分昼夜,永远川流不息。

小六与水浪搏击,感受着会冲走一切的力量。笑声从空中传来,小六抬头,看见相柳闲适地坐在白羽金冠雕上,低头看着小六,“深夜捉鱼?”

相柳伸手,小六抓住了他的手,借力翻上了雕背。大雕呼啸而上,风云翻滚,小六湿衣裹身,冻得直打哆嗦。

相柳把酒葫芦扔给小六,小六忙喝了几大口,烈酒入肚,冷意去了一点。

相柳斜倚着身子,打量着他。小六酒壮狗胆,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女人!”

“只有少数的神族才能拥有自己的坐骑,即使灵力不低的神第一次在坐骑背上时,也会惊慌不安,而你……太放松自如了!”“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过去。”

小六仰头灌酒。

“你在和谁生气?”

“要你管!”

“你又欠抽了!”

小六不吭声了。

大白雕飞到了一个葫芦形状的湖上,皓月当空,深蓝色的湖水银光粼粼,四野无声,静谧得像是锁住了时间。

小六把酒葫芦扔给相柳,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迎风长啸,满头青丝飞舞张扬。

啸声尽处,他突然翻身掉下,若流星一般坠向湖面。相柳探了下身子,白雕随他意动而飞动,也坠落。

小六如美丽的蝴蝶,落进了银色的波光中,消失不见。

粼粼银光变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就在光影变幻最绚烂美丽时,小六像游龙一般,冲出了水面,伸手抱住了白雕的脖子,“会游水吗?咱们比比。”相柳不屑地笑。

小六说:“有本事你不要用灵力。”

相柳举起葫芦喝酒。

小六继续:“怎么?不敢和我比?”

相柳抬头赏月。

小六再接再厉:“怕输啊?不是吧?魔头九命居然胆子这么小!”

相柳终于正眼看小六,“看在你在求我的份儿上,我同意,”

“我求你?”

“不是吗?”

小六头挨在白雕的脖子上,“好吧,我求你。”

相柳慢吞吞地脱了外衣,跳进水中。

小六朝着岸边奋力游去,相柳随在他身后。

湖水冰冷刺骨,小六用力地一划又一划,身子渐渐地热了,可以忘记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么自由,那么轻松,那么快乐,唯一的目标就是游回岸边,多么简单。

一个多时辰后,小六游到了岸边,相柳已经坐在篝火边,把衣服都烤干了。

小六爬上岸。“你赢了,不过……”他从衣服里抓出条鱼,“我捉了条鱼,烤了吧,正好饿了。”小六真的开始烤鱼,相柳说:“你小时候应该生长在多水的地方。”

“会游水就能说明这个?”

“会游水不能说明,但游水让你快乐放松。你们人不停地奔跑追寻一些很虚浮的洞悉,可实际真正让你们放松快了的洞悉往往是你们童年时的简单拥有。”

小六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都说你是九头的妖怪,九颗脑袋一起思索果然威力非同凡响,连说的话都这么有深度。”“你不知道这个禁忌话题吗?”

小六不怕死地继续:“我真的很好奇,你说九个头怎么长呢?是横长一排,还是竖长一排?或者左右排列,左三个,右三个?

你吃饭的时候,哪个头先用?哪个头后用……”小六的嘴巴张不开了。

“呜呜……呜呜……”

相柳把烤好的鱼拿了过去,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小六只能看着。

相柳吃完鱼,打量着小六,“其实我比较爱吃人,你这样大小的正好够我每个头咬一口。”

他的手抚上了小六的脸,伏下身子,咬住了小六的脖子。

小六的神体簌簌颤抖,猛地闭上了眼睛。相柳的舌尖品尝到了血,心内震惊过后有了几分了然,他慢慢地吮吸了几口,抬起头,“还敢胡说八道吗?”小六用力摇头。

相柳放开他,小六立即连滚带爬地远离了相柳。

相柳倚着白雕,朝他勾勾食指,小六不但没走过来,反而倒退了几步。相柳睨着他,含笑问:“你是想让我过去吗?”小六急忙摇头,乖乖地跑过来,爬上了雕背。

快到清水镇时,相柳一脚把小六踹下了雕背,小六毫无准备地坠入河里,被摔得七荤八素。他仰躺在水面上,看着白雕呼啸远去,隐入夜色尽头,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六闭着眼睛,河水带着他顺流漂下。估摸着到回春堂时,他翻身朝岸边游去,湿淋淋地上了岸,一抬头看见十七站在前面。小六朝他笑笑,“还没睡啊?小心身体,早点休息。”从十七身边走过,十七跟在他身后,小六当作不知道。一直走到屋子前,十七还是跟着他,小六进了门,头未回地反手把门关上。

他赶紧脱下湿衣,随便擦了下身子,光溜溜地躲进了被子。

本该冰冷的被子却没有一丝冷意,放了熏球,熏得被窝又暖和又香软,串子和老木显然不是怎么细致温柔的人。

小六只是笑笑,翻了个身,呼呼大睡,疲惫的身体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小六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因为麻子在屠户高家养伤,老木虽然看上去恢复了正常,却只在院子里忙,不肯去前堂见人,所以很多活都要小六干。

幸亏十七能帮上不少忙,看病、磨药、做药丸……忙忙碌碌一天。晚上吃过饭,串子看老木进了厨房,低声问:“这事就这么算了?”

小六啃着鸭脖子,“不这么算了,你想怎么样?”

串子用脚踢着石磨,“我不甘!”

小六把鸡脖子甩到串子脸上,打得串子捂着半边脸,“我看这些年我太纵着你了,让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世上,只要活着,就有再不公也要忍气吞声,就有再不甘也要退一步,我告诉你,就是那些王子王姬也是这么活!”

串子想起了小时的苦日子,不得不承认六哥的话很对,他们只是普通人,低头弯腰是必然的,可嘴里依旧嘟囔着顶了句:“说得和真的一样,你又不是王子王姬!”“

你个龟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六跳了起来,提起扫帚就挥了过去,串子抱着头,撅着屁股,冲进屋子,赶紧关了门。

小六用扫帚拍着门,怒气冲冲地问:“我的话里听进去了没?”

老木站在厨房门口,说道:“小六,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放心吧,我没事。”他关好厨房门,低着头,佝偻着腰回了自己的屋子。小六立即偃旗息鼓,把扫帚扔到墙角。

串子把窗户拉开一条缝,担忧地看向老木的屋子。

小六拍拍他脑袋,低声说:“那些人只是清水镇的过客,等他们走了,时间会淡化一切,老木会和以前一样。”串子点点头,关了窗户。

十七把装零食的小竹篓递到小六面前,小六拿了个鸡爪子,十七的眼睛亮了,小六冲十七客气地笑笑,“谢谢。”十七的眼睛暗淡了。

小六一边啃鸡爪子,一边进了屋子,随便踢了一脚,门关上。

十七端着小竹篓,低垂着头,静静地站着。

六个月后,轩和阿念并没有如小六预期的一样,离开清水镇,让一切变成回忆。

串子一边锄地,一边愤愤不平地说:“六哥,那臭娘们儿和小白脸在街头开了个酒铺,我叫几个乞丐去把他们的生意坏掉吧?”

小六踹了他一脚,“你要能有本事坏掉人家生意,你就不是串子了。”

串子狠狠地把锄头砸进地里,小六呵斥,“你给我仔细点,伤了我的心的草药,我锄你!”

串子闷声说:“老木到现在连门都没出过。他们留在镇子上,你让老木怎么办?”

小六趴在木桶柄上,吃着花草琢磨,家里可不仅仅是老木不出门,十七现在也是很少出门,偶尔出门时,也会戴上半遮住面容的箬笠。

小六想不明白了,十七估计是迫不得已,不能回去,可那小白脸轩和臭娘们儿阿念看上去日子过得挺顺,怎么也赖在清水镇呢?

难道他们是相恋却不能相守,私奔出来的?身家普通的小白脸勾引了世家大族的小姐,小姐带着婢女逃出家,一对苦鸳鸯……

串子蹲到小六面前,“六哥,你想啥呢?”

小六说:“看看吧,清水镇的生意不好做,他们坚持不住,自然就关门大吉了。”

串子一想,也是。那些做酒生意的人自然会想办法排挤掉这个想分他们生意的外来户,小白脸怎么看都不像做生意的料,串子高兴起来。三个月后,串子和小六都失望了。

小白脸的酒铺子不但在清水镇站稳了脚跟,而且生意很是不错。

串子愤愤不平地说:“那些娼妓都爱俊俏哥儿,很是照顾小白脸的生意,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买酒。

那小白脸也很不要脸,每次都和娼妓眉来眼去……”小六看看依旧大门不出的老木,决定去街头的酒铺子逛逛。

小六往门外走,十七跟着他,小六说:“我要去小白脸的酒铺子,只是看看,不打架。”

十七停住脚步,小六微微一笑,踱着小步走了,可不一会儿,十七戴着箬笠追了上来。小六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小六走进酒铺子对面的食铺,叫了两碟糕点,施施然坐下,正大光明地窥探。十七坐在了小六身后,安静得犹如不存在。

没看到阿念和海棠,估计以她们的身份,还是不乐意抛头露面、迎来送往,应该在后院。

铺子里就小白脸在忙碌,穿着平常的麻布衣裳,收钱卖酒,招呼客人,竟然和这条街没有一点违和感。

美貌的娼妓来买酒,他笑容温和,眼神清明,和招呼平常妇人没有一丝差别。那两个娼妓也是矜持地浅浅笑语,很尊重他,更爱护自己。

小六狠狠咬了口糕点,娼妓乐意照顾他的生意,并不是因为他张得俊俏,而是因为他忽视了外在,他的,娼妓的。

等生意忙完,小白脸提着一小坛酒走过来,“在下初来乍到,靠着家传的酿酒手艺讨碗饭吃,以后还请六哥多多照顾。”

小六在清水镇二十多年了,又是个医师,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都叫他一声六哥,小白脸倒懂得入乡随俗。

小六嘿嘿地笑,“好啊,等你生不出儿子时来找我,我保证让她生。”

我一定让你媳妇给你生个蛋。小白脸好脾气地笑着作揖,把酒坛打开,恭敬地给小六倒了一碗,先干为敬,“以前有失礼之处,还请六哥大人大量。”

如果只是到此一游,那么自然是强龙厉害,反正打完了拍拍屁股走人。

可如果要天长日久地过日子,强龙却必须低头,遵守地头蛇定下的规矩,否则小六隔三差五地给他酒里下点药,屠户卖肉时添点料,糕点里说不定有口水……

小六看小白脸很明白,索性也不装糊涂了,“我对你们大人大量,你那媳妇不见得对我大人大量。”

小白脸说:“阿念是我表妹,还请六哥不要乱说。”

小六子微笑,并不动面前的酒,小白脸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干脆地喝完。

小六依旧不理他,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地吃着。

小白脸连着喝了六碗酒,看小六依旧吃着糕点,他又要给自己倒,酒坛子却空了,他立即回去又拎了一大坛,小六这才正眼看他,“让你表妹给老木道歉。”小白脸说:“我表妹的性子宁折不弯,我摆酒给老木赔罪。”

“你倒是挺护短的,宁可自己弯腰,也不让妹妹委屈自己。”

“我是兄长,她做的事情自然该我担待。”

小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笑了笑,终于端起了面前的酒碗,咕咚咕咚地喝完了酒,真心赞道:“好酒!”小白脸笑道:“请六哥以后多光顾。”

小六说:“你也不用摆酒赔罪了,就拣你的好酒送老木两坛。”

“好,听六哥的。”小白脸作揖,回去继续做生意。

傍晚,小白脸带着海棠来回春堂,还雇了两个挑夫,挑了二十四坛酒,从街头酒铺走到街尾医馆,解放邻居都看得一清二楚,算是给足老木面子。

海棠给老木行礼道歉,看得出来心里并不情愿,但规矩一丝没乱,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

老木坐在一旁,脸色铁青,自嘲地说:“技不如人,不敢受姑娘的礼。”

小白脸让海棠先回去,自己留了下来,也没废话,拍开了一坛酒,给老木和自己各倒了一碗,先干为敬。

老木毕竟憨厚,何况得罪他的也不是小白脸,没挡住小白脸的一再敬酒,开始和小白脸喝酒。

一碗碗酒像水一般灌下,老木的话渐渐多了,竟然和小白脸行起了酒令。

老木可不是文雅人,也不识字,酒令是军队里学来的,粗俗到下流,可小白脸竟然也会。

你吆喝一句白花花的大腿,我吆喝一句红嘟嘟的小嘴,他再来一句粉嫩嫩的奶子……两人比着下流,真正喝上了。

小六和串子看得呆住,十七低着头,静静地坐着。

老木笑呵呵地逗十七:“面皮子真薄!就这么几句就耳热了?”

小六留意到十七没有回避小白脸,看来他认识的人是那位阿念。

串子那胳膊肘捶小六,高兴地说:“老木笑了。”

小六笑瞅了小白脸一眼,是个人物啊,从女人到男人、从雅的到俗的,都搞得定,难怪能拐了大家族的小姐。

两坛子酒喝完,老木已经和小白脸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

送小白脸出门时,还一遍遍叮嘱,回头来吃他烧的羊肉,咱爷俩再好好喝一顿。

老木和串子都喝醉了,小六忙着收拾碗筷,十七说:“我来,你休息。”

小六呵呵笑,“哪能都让你干?”

十七洗碗,小六擦洗着灶台,半晌都没有一句话。十七几次看小六,小六只笑眯眯地干自己的活,偶尔碰到十七的视线,也不回避,反而会做个鬼脸,龇牙咧嘴地笑一笑。十七洗完碗,去拿小六手里的抹布,小六不给他,“我就快完了,你先休息吧。”

十七安静地站着。

好一会儿后,十七说:“小六,你还在生气。”

“啊?”小六笑着装糊涂,“没有。老木都和人家称兄道弟了,拍着胸膛承诺把阿念当小妹,凡事让着她,我还生什么气?”十七知道他在装糊涂,盯着小六说:“你不和我说话。”

“哪里有?我每天都和你说话,现在不就在和你说吗?”

“我……想……你和以前一样,我想听你说话。”

“以前?”小六装傻,“我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我对你不是和对麻子他们一样吗?”

十七低下了头,不会巧言辩解,只能用沉默压抑住一切,瘦削的声音透着孤单。

小六挂好抹布,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好了,干完了,休息吧。”

小六快步回了屋子,心上的硬壳已经关闭,那份因为心软而起的怜惜让他糊涂了,现在已经清醒。

这世间的人都是孤零零来、孤零零去,谁都不能指望谁,今日若有多大的希翼,明日就回有多大的伤害,与其这样,不如从未有过。

既然十七暂时不能回去,那么就暂时收留他。暂时的相伴,漫长生命中的一段短暂今日,迟早会被遗忘。

日子回复了正常,老木恢复了操心老男人的风采,买菜做饭、喝酒做媒——串子的亲事。

小六属于出力不操心的类型,十七惜言如金,老木满腔的热情无人可倾诉,居然和小白脸轩情投意合了。

他常常买完菜就坐在小白脸的小酒铺子里,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和小白脸唠叨,东家姑娘看不上串子,串子看不上西家姑娘……酒铺你聚着三五酒鬼,给他出谋划策。

串子的亲事摇摇无期,麻子的媳妇春桃给麻子生了个大胖闺女,老木一边热泪盈眶,一边继续抓紧给串子谋划亲事。

平淡琐碎又纷扰的日子水一般滑过,小白脸的酒铺竟然就怎么在清水镇安家了,西河街上的人真正接纳了轩。

小六刚开始还老是琢磨轩为什么留在清水镇,可日子长了,他也忘记琢磨了,反倒把所有精力投入了医药研究中。

相柳老是催逼着要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药,小六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深夜,小六站在窗前,对着月亮虔诚地许愿,希望相柳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跌死。

许完愿,他关了窗户,准备怀抱着渺茫的幸福愿望,好好睡一觉,一转身却看到相柳,一身白衣,斜倚在他的榻上,冷冰冰地看着他。

小六立即说:“我刚才不是诅咒你。”

“你刚才在诅咒我?”相柳微笑着,勾勾手指。

小六一步一顿地蹭到了他面前,“别打脸。”

相柳果然没动手,只是动嘴。他在小六的脖子上狠狠咬下去,吮吸着鲜血,小六闭上了眼睛,不像上次只是为了威慑,相柳这次是真的在喝他的血。

好一会儿后,他才放开了小六,唇贴在小六的伤口上,“害怕吗?”

“怕!”

“撒谎!”

小六老实地说:“那夜我就知道你一定发现我身体的秘密了,本以为你会琢磨着如何吃了我,但今夜你真来了,发现你只是想要我的血,我反倒不怕了。”

相柳似笑非笑地说:“也许我只是目前想要你的血,说不准哪个冬天就把你炖了,滋补进养一下。”

小六嬉皮笑脸地摊摊手,“反正我已经是大人的人,大人喜欢怎么处置都行。”

“又撒谎!”

小六看相柳,今晚的他和以前不太一样,虽然白发依旧纹丝不乱,白衣依旧纤尘不染,但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干净,“你受伤了。”

相柳抚摸着小六的脖子,好似选择着在哪里下口,“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如果让妖怪们知道你的血比最好的灵药药效还好,只怕你真的会被拆吃得一干二净。”

小六笑,没有回答相柳的话,反问道:“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相柳脱了外衣,舒服地躺下,“借你的塌睡觉。”

“那我睡哪里?”

相柳看了他一眼,小六立即蹲下,明白了,随便趴哪儿不是睡。

小六恨恨地看着,那是我的被子,今天十七刚抱出去,在外面晒了一天太阳,拍打得蓬蓬松松。小六裹了条毯子,蜷在塌角,委委屈屈地睡着。

半夜里,小六摸索着爬到了榻上,骑到相柳身上,相柳徐徐睁开了眼睛。

小六掐着他的脖子,狰狞张狂地笑:“在运功疗伤吧?可别岔气啊,轻则伤上加伤,重则一身灵力毁了,神志错乱。”相柳闭上了眼睛。

小六拍拍他的左脸颊,“我抽你四十鞭子如何?”

小六拍拍他的右脸颊,“你这臭妖怪怕的可不是疼,只怕砍了你的左胳膊,你还能用右胳膊把左胳膊烤着吃了。”

“嘿嘿……”小六翻身下了塌,跑去厨房,从灶台你捡了几块烧得发黑的木炭,一溜烟地跑回屋子,跳到榻上,阴恻恻地说:“你小子也有今天!别生气哦,专心疗伤哦,千万别被我打扰哦!”小六拿着黑炭,开始给相柳细心地上妆,眉毛自然是要画得浓一些,这边……嗯……那边……也要……脑门子上再画一个……木炭太粗了,不够顺手?不怕,直接拿起相柳雪白的衣衫擦,磨到合用!

小六画完后,满意地看了看,拿出自己的宝贝镜子,戳戳相柳的脸颊,“看一看,不过别生气哦,岔了气可不好。”相柳睁开了眼睛,眼神比刀锋还锋利,小六冲他撇嘴,拿着镜子,“看!”

镜子里,相柳的左眼睛下是三只眼睛,右眼睛下是三只眼睛,额头上还有一只眼睛。小六一只只地数,“一只、两只、三只……一共九只。”

小六用黑黢黢的手指继续绘制,画出脑袋,九只眼睛变成了九个脑袋,一个个都冰冷地盯着他,小六皱眉,“我还是想象不出九个头该怎么长,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本体吧!”相柳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我要吃了你。”

小六用脏兮兮的手指在他唇上抹来抹去,抹来再抹去,“你不嫌脏就吃呗!”

相柳的嘴唇已经能动,手应该就要能动了,他的疗伤快要结束了。

小六下了塌,歪着脑袋看相柳,“我走了,你不用找我,我要消失几天,等你气消了,惦记起我的好,我再回来。”小六从厨房里拿了点吃的,小心地掩好门,一抬头看见了十七。

小六刚欺负完相柳,心情畅快,对十七招招手,扬着脸笑起来。

十七快步走过来,眼中浮起笑意,刚要溢出,看到了小六脖子上的齿痕,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只会当是一个吻痕。

十七飞快地瞟了眼小六的屋子,眼睛里的光芒淡去。小六对十七叮嘱:“相柳在我屋里,别去打扰,让他好好休息,他醒了就会走。

我有点事情要出门,你和老木说,别找我。”说完,也不等十七回答,一溜烟地跑了。小六边跑边琢磨,躲哪里去呢?躲哪里那个魔头才想不到呢?我平时最不想去哪里呢?

一边想着,一边跑,兜了几个圈子后,溜进了小白脸轩的酒铺子。

天还没亮,小六趁着黑摸进了酒窖,藏了进去,觉得天知地知人不知,安全无虞,他简直都要佩服死自己。靠着酒坛子正睡得酣甜,听到轩进来拿酒,说话声传来。

“他们如何了?”

“死了三个,逃回来一个。主上,不是我们没用,而是这次惊动了九命那魔头,不过三个兄弟拼死伤到了相柳。”“相柳受伤了?”

“我们安插在山里的人也知道是个除掉九命的好机会,可找不到他。”

“嗯。”

“小的告退。”

酒窖的门关上,酒窖里安静了。

小六这才轻轻地出了口气,继续睡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共工和轩辕已经对抗了几百年,刚开始时,黄帝还派军队剿杀,可中原未稳、高辛在侧,工哦那个又有地势之险,黄帝损兵折将,没有讨到好,只能把共工围困住,想逼迫共工投降。

战争渐渐地久从明刀明枪变成了暗中的争斗,阴谋诡计暗杀刺杀……估计只有小六想不出的,没有人做不出的。

轩辕甚至公布了赏金榜,九命相柳在轩辕的赏金榜上比共工的悬赏金额还高,名列第一。

原因很奇怪,共工是高贵的神农王族,任何一个人如果为了金钱杀了他,都会背负天下的骂名。

可相柳没关系,他是妖怪,还是丑恶卡帕的九头妖,所以,杀他,既是为了金钱,也不会有心理负担。至于轩是为了钱,还是其他,小六懒得去琢磨,反正这世间的事不外乎名利欲望。

小六在酒窖里躲了三天,第四天半夜去厨房里偷东西吃时,刚塞了满嘴的鸡肉,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要喝点酒呢?”

小六呆了呆,腆着脸回头、轩靠着厨房的门,温雅地看着小六。

小六嘿嘿一笑,“我……你家的菜比老木做得好吃。”

“热着吃更好吃。”

“呃……那热一热?”

“好啊!”

轩往灶膛里放了些柴,真的点火热菜。

小六坐在一旁,轩倒了一碗酒给他,小六慢慢地喝着。

“如果喜欢,就多喝一点,别客气。”

“嗯……谢谢。”

轩盛了热饭热菜给他,自己也倒了一碗酒,陪着小六一会儿喝酒。

小六想,如果不是半夜,如果不是没有邀请,这场面还是很温馨的。

小六说:“菜是阿念做的?手艺挺好。”

“阿念只会吃。”轩的语气中有很温柔的宠溺。

“没想到你即会酿酒又会做饭,阿念真是有福气。”

“她叫我哥哥,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最近很少见到阿念。”不是很少,而是几乎没有。

轩微笑,“六哥想见阿念?”

“不,不,随口一问。”最好永远不见。

“我让她帮我绣一幅屏风,所以她一直在屋中忙活。”

小六恍然大悟,难怪女魔头这么安分,原来被小白脸设计绊住了。

轩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日后阿念若有无礼之处,还请六哥看在她是个女孩子的份儿上,包涵几分。”日后?有日后……今夜不会杀人灭口。小六笑得眉眼弯弯,“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让着她。”轩站起作揖,郑重地道歉,让小六不得不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让着阿念,把一句敷衍变成了承诺。小六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惆怅说:“做你的妹妹真幸福。”

这大概是小六今晚最真心的一句话,轩也感受到了,面具般的微笑消失,“不,我并不是个好哥哥。”语气中有几分有种而发的伤感。小六一口饮尽了残酒,“我回去了。”

轩说:“我送你。”

小六赶紧站起,轩把他送到了门口,“有空时,常来坐坐。”

“好,好,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小六一溜烟地跑回去,蹑手蹑脚地从墙上翻进了院子,悄悄溜入屋子,关好门。

一个人影从塌边站起,小六吓得背贴着门板,一动不敢动。

横竖都是死,不如早死早了。小六闭着眼睛,颤巍巍、软绵绵:“我……我……错了!”

像猫儿一般,以最柔软的姿态祈求主人怜惜,只求相柳看在他又能制药,又能让其喝血疗伤的份儿上,别打残了他。可是,半晌都没有动静。

小六的心怦怦直跳,实在挨不住煎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居然、竟然、是、十七!

小六大怒!人吓人,吓死人啊!他指着十七,手都在哆嗦,疾言厉色地问:“你,你……怎么是你?”十七脸色发白,声音暗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你在我屋里干什么?”

十七紧紧地抿着唇,低下头,匆匆要走。

小六忙道歉,“对不起,我、我刚把你当成别人了。那个、那个……语气有点着急,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不许你进我的屋子。”

“是我的错。”十七从他身旁绕过,出门后,还体贴地把门关好。

小六好几天没舒服地睡觉了,急急忙忙地脱了衣衫,钻进被窝,惬意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干净、温暖,有着淡淡的皂荚香和阳光的味道。

被子是新洗过的,白日应该刚刚晒过,小六笑笑,对自己叮嘱,可千万别习惯了啊!

人家迟早要离开的,自个儿懒惰,那就是睡冷被子、脏被子的命!小六念叨完,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第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十章 惆怅有谁知第十六章 风不定,人初静第八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第十四章 追往事,空惨愁颜第十二章 错将生死作相思第四章 最难欢聚易离别第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伤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变第十一章 满院春风,惆怅墙东第九章 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第六章 似是故人来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八章 忽闻悲风调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第二章 风露立中宵第八章 忽闻悲风调第九章 风回处,寄珍重第二章 此身出何处第十一章 满院春风,惆怅墙东第四章 最难欢聚易离别第十四章 追往事,空惨愁颜第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伤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十七章 结发两不疑第八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第二章 风露立中宵第十章 惆怅有谁知第十四章 道凄凉,与谁说第五章 但感别时久第九章 风回处,寄珍重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五章 欲将此身寄山河第五章 欲将此身寄山河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第十五章 心有千千结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九章 魂梦安能定第三章 花开花谢故人别第十六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第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第十六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第十七章 结发两不疑第十六章 风不定,人初静第十章 惆怅有谁知第十七章 结发两不疑第五章 兵戈近,空奈何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第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十五章 心有千千结第三章 岁月静好与君同第十三章 欲归道无因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第十五章 心有千千结第二章 风露立中宵第十一章 盛会在何时第十四章 道凄凉,与谁说第四章 最难欢聚易离别第十七章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第八章 忽闻悲风调第七章 爱恨两依依第二章 此身出何处第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十一章 盛会在何时第三章 花开花谢故人别第七章 人转迢迢路转长第二章 此身出何处第五章 但感别时久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第十一章 满院春风,惆怅墙东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七章 人转迢迢路转长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十四章 追往事,空惨愁颜第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伤第十六章 风不定,人初静第十四章 道凄凉,与谁说第十七章 结发两不疑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七章 爱恨两依依第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第八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第七章 人转迢迢路转长第九章 风回处,寄珍重第三章 岁月静好与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