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火烧连营

话说左良玉在启程去追赶杨嗣昌他们的追击大军的路上,不由得反思起自城口以来的这几天的蹊跷战况来,有了一种被张献忠牵了鼻子的感觉,但有杨阁部亲自上阵指挥,还轮不到咱来说话,那就听阁部大人的吧!于是,就时不时催促队伍,力争早点儿赶上前面的大军。

因为是飞马向左良玉传令,杨嗣昌他们呢,一是后队变前队,二是收回围城军队,到最后的队伍开始动步时,左良玉比杨嗣昌他们,也就只差了七八里路,所以追到龙文光的后队遭咬的路段拐弯向西时,就追上了前面队伍,自然就又合兵成了一处。

官军一路快跑,早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但一直追到了大宁县城与文峰乡之间地面上了,累得饿得实在不行了,这才歇息下来吃干粮喝水。

义军刚朝这个方向跑时,后面的官军是看到了的,而吃午饭歇息期间,又派人去向百姓打探了一下,贼军确实是在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前,从这里开过去了。

杨嗣昌得知了追上贼军只差两个时辰的路,心里踏实了一些,总算没有追丢!

于是,稍事休息了一下,杨嗣昌就又下令启程,快速追击。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到半下午了,所以官军虽然是一路小跑,但刚追过望阳乡前面七八里地,天就黑了,而军士们一个个跑着跑着就噼里啪啦地倒在了地下!

这古代的军队,因为战马到底有限,一般都只有千户以上将领领才有资格骑马,有骑兵那也只是百户尉级、千户所级的小编制,而拉辎重更是非要靠马力不可,所以说像这种连续的、还熬夜的急行军,肉身制作的、而非铁木制品的有血有肉的尉官以下的军士,不仅双脚打满了水泡血泡,而且全身心都已经累得再也无法支撑了!马儿就算有力气吧,但连续快速行军,别说休息不足,草料都不能吃饱就又得行军了,所以连马儿都跑累了,到半下午后,马儿们都鼻孔冒汗,粗气直喘了!

人困马乏了,还可以鼓鼓气或强迫着再走一程,但天也黑下来了,就算没走累,晚上也不好追击,还容易遭伏击,所以,不管怎么说,也该扎营休息了。

杨嗣昌见这一片山谷还算开阔,连着扎营,后队抵拢望阳乡场镇,应该能扎得下来三军的营帐,于是就下令扎营造饭,并允许每个将士吃半斤酒,要不,明天哪里还能跑路?

然而,杨嗣昌哪里知道,他们扎营的最西头,距张献忠军的隐蔽营地,竟然只隔了两道山梁和一道山谷!要是放红衣小炮,对方都能听得见!

故事讲到这里,就应该交代交代了,张献忠他们渡过长江,拿下宜宾和泸州后,本想往成都进攻的,但发现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就改了目标和方向,可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朝城口走,而不是就在川南川中就近与官军周旋呢?

原来,张献忠他们先后几次在夔门、万县以北直到陕南的大巴山区纵横,对那一带的地形、道路熟悉,更重要的是,大山区,人烟与川中、川南和川北,简直没法相比,那是既便于躲藏,又有利于封锁消息,还特别好寻找伏击地点,着就特别有利于牵着官军鼻子走,拖都要拖破他杨胖猪那个十面张网,就是说,这一带大山区,是张献忠逗着杨嗣昌玩躲猫猫游戏的天堂!

却说官军疲惫不堪、七歪八趔地来到义军隐蔽军营所在的两道山梁那边的开阔山谷路段,实在不能再走了,就停了下来,开始扎营埋锅。这些,张献忠派的多组便衣探子,全都看在了眼里,就潜行回到隐蔽军营,向张献忠报告,说杨、左、龙三军都在望阳乡场镇以西扎营,直扎到隐蔽军营的山那边了,可能是营帐太多而场地有限吧,营帐挨营帐,扎得密密麻麻,一排连一排的,都正在烧火做晚饭。

张献忠听了,叫哨探们再去多支取些银两,今晚上找个方便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跟踪打探,并与哨探约好了下一次隐蔽营地的所在。

这时,义军刚吃过晚饭,还就着肉馅儿大饼,喝了点儿小酒,张献忠正在酒兴头上,叫来景大山、吴刚、肖锋和四个小将,说了官军现在的状况,然后眉色飞舞地说:“小弟有个想法,官军的营帐扎得这么密实,咱们何不来个火攻?”

说来也有趣,这张献忠,诗书没读过几本,常用字都认不全,连说书都很少有机会去听,像赤壁大战、火烧连营这些典故,还是在诸葛祠听谭青杨和申老镖头青蜓点水似地说过,而且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此刻一听到官军的营帐挤得很密,而且官军已经异常疲惫了,就很自然地冒出了“火攻”这么个想法!

景大山、吴刚、肖锋和四个小将,自然是熟知很多典故的,一听这话,异口同声地说:“好哇,用火攻,太实际、太适用了!这可就太省力了呢!那马上就布置吧?”

“不急,你们看哈,人家官军又累又饿,特别困乏,咱们心肠也别太毒辣了嘛,也应该让官军们吃饱了晚饭,再睡一会儿嘛,就算烧死了,也不是饿死鬼和累死鬼嘛,你们说是不是?”张献忠调侃地说,“你们看哈,官军连续按照咱们的指挥奔跑,还连夜奔跑过,所以才会累得军士们力竭跌倒呢!他们如此人困马乏,估计杨胖猪为了军士们明天追咱们能跑得动,还有可能会让军士们喝点儿酒解乏呢,那么,今天晚上,不但营帐里军士会睡得很死,就连放哨的,也撑不了多久就会打磕睡,而且的营帐扎得这么密集,我们一旦用火攻了,没准军士们不被烧痛,还不会醒呢!”

“这是肯定的!好,今晚上咱们就来给四正六隅张上一面火网,让他们折兵一半以上!”几个人都一下子就亢奋起来了。

张献忠就叫来全部传令兵,说:“众位兄弟,你等这就去传达紧急命令,叫匠灶状准备开拔,叫二十九人的突袭队将领到中军来,叫各大队、各小队将领和各堂主安排执行,现在就准备火箭,饱饱地浸油,再准备些分别装满油布条、硝石和黑硝药的火筒和炸筒,力气大的就点燃引线用手扔,另外把军中的手推车用起来,至少做几十上百辆油火车,从个方推进军营里去,让官军根本就扑不灭!今晚亥时,全军两万人,去悄悄把官军的军营包围起来,官军睡得很死,咱们就尽量逼得近一些,射过火箭,扔完火筒,推进火车,火一起来,立即就撤走,直接朝江口镇走,到匠灶桩先行选好的隐蔽营地去休息待命!今晚不发射响箭,以中军射出的第一支火箭为号,全部都动手!要众兄弟记住,一定要快速行动,放完火就赶紧撤退,连夜朝江口镇的隐蔽营地跑!”

传令兵们就都分头传令去了。

于是,义军很快就热闹起来了,都在忙着拆营帐,准备火油车、火筒、炸筒、火箭,而匠灶桩则在收拾辎重营帐,待火攻器械一准备好,匠灶桩收拾好最后的制火工具,就先出发了,连夜朝着沙市乡、江口乡方向而去。

少时,突袭队将领们都过来了,张献忠再给将领们详说了一遍火攻计划,又叫景大山给将领们布置了各自的伏击段,然后叫将领回去按排好了,就再回到中军这边来。

一切就绪后,又再等了半个时辰,估计官军一定在吹噗打鼾了,张献忠说:“走,去叫上兄弟们,咱们出发了!”

这个时候,刚交亥时,就是平常,人们也早就睡熟了,何况这是一支极度疲累之师呢?而且还喝了半斤酒,虽然很多人都不会喝醉,但太累了再喝点儿酒,那可睡得真叫个香呢!还真如张献忠说的,各营外站岗的,也都没熬多久一会儿,也都站着站着就睡过去了,睡着睡着就倒在地上了。

去包围的路就这么一点点儿远,需要包围的山谷也就七八里长,所以,在亥时之内,义军是一切都准备好了。

为了保险起见,让包围那一头那一面的军士全都能充分做好准备,张献忠又静等了燃一寸香的时间,这才对射第一支箭的军士说道:“点火,拉满弓,开始射!”

于是,第一支燃着火的火箭,拖着一串火光,划破了夜空,“呼呼”飞向官军军营,落在了第三排营帐的顶上!

紧接着,凡看见了火光的军士,都射出了火箭,夜晚看射得较高的火箭,很远就能看到,所以很快就传递到包围圈的另一面去了,官军军营四周,转眼之间,就全被密密麻麻的火箭射着了!

火油车、火筒、炸筒因要点引线,动作就要稍慢一点儿,但火箭刚射成密集的箭雨状,火筒、炸筒也都从官军军营的四面八方扔向了军营,火油车也专找有些下坡的地段,先使劲推一程,就着下坡增加惯性,有的直冲进了营帐,有的冲到了第二排,火油车在向前冲的过程中,被风一吹,很快就变成一团猛火冲向了军营!

扔火筒、炸筒的,自然都是有内功的,至少都是膂力大的,一般都扔到了后面第三排第四排去了!

火筒虽然远不如火油车,但却又远比火箭引燃的火势大多了,就算官军有准备,也难扑灭。炸筒因为有一段引火线,所以刚甩过去,一时就还没爆炸,但等射上三四波火箭了,甩出一两波火筒了,炸筒就开始陆续爆炸了起来!

这官军军营,不少营帐刚刚着火时,军营还真的没怎么喧嚣,直到炸筒接二连三地爆炸了,官军军营这才大哗起来!

这时,因官军反应太慢,整个军营四周靠边的三四排帐蓬,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也许是天数吧,刚才开始射火箭时,并没有风,但火势一猛,就起了旋风,有风相助,火势就迅速往中间蔓延了!就这么一瞬间,偌大的军营,周边全燃起了猛火,要是能在高空中看,军营肯定燃成了一个巨大的扁形火环了!

见到大火起来了,义军赶快射完准备好的火箭,甩完火筒炸筒,就纷纷朝山坡上后退,退倒山那边去,再找到小路或大路,认着方向,朝着沙市乡方向跑了,跑了不到十里地,散散落落的义军队伍,就合到了一起,然后,连夜朝江口赶去。

在天亮以后,平日吃过早饭一会儿的时分,反正还没到半上午,在路口隐蔽候着的哨探,就把趁夜赶来的义军接到隐蔽山谷的隐蔽营地里去,吃过热饭,就先补觉了。

却说张献忠,他之所以要把二十九人突袭队将领召到一起,原本是要想等到火势从周边燃起来后,要飞进军营里面去杀一顿中心开花的,而且是想进去杀一批官军的将领,没想到火势刚起,就起了风,立即就风助火势,大火迅速向军营中间地带蔓延了过去,感觉再也不需要他们们进去杀人了,火势这么猛,他们也不敢再跳进火海去了,所以等军士们撤退完后,他们就断后,一道赶到了江口的隐蔽军营。

这一下,张献忠估计,说少点儿,三天之内,杨胖猪没有能力再追剿了,于是,就下令先休息三天再说,这三天,每天中午打大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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