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王大脑袋夫妇走了。
看得出来,走的时候心情很低落,很沮丧。
不过那两条烟和两瓶酒,甭管陆青山怎么推辞强塞,他们夫妇死活都不肯拿回去,说是哪有送出去又拿回去的礼?
最后, 王大脑袋还是把东西撂在了陆家门口。
这可让陆青山有些难办了。
看着从门口拎回来的烟酒,陆青山摇了摇头,失笑道:“这王大脑袋搞了个大乌龙,还搭进去这么些血本!呵……估计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吴秀琴正收拾着碗筷,听到之后,没好气地数落道:“陆青山,有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吗?你跟王长河都多少年前的破事了,你还揪着不放,心眼简直比针尖儿还小。说到底,当初还是人王长河提醒我主动下岗的,咱得念人这点情谊。”
“呃,我要不念他那点好,还能让他进家里来上桌吃饭?”
陆青山被吴秀琴当着儿子的面一阵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道:“我就说他到咱家肯定没憋什么好屁!瞅瞅,还是当年拿着棋盘总跑老厂长家那套把戏!这回又想攀关副厂长的高枝儿了。啧啧,还让咱儿子牵线搭桥,幸亏咱儿子跟关副厂长的外甥女没有处对象……咦?”
陆青山说着说着,突然一噎,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盯着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的陆远,问道:“儿子,你真得没跟关副厂长的外甥女处对象?”
“咳咳咳,”陆远正啃着苹果呢,被老爸突然话锋一转,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摇着头否认道,“爸,我和林俪真没处对象啊!”
“真没啊?”陆青山顿时一脸失望。
吴秀琴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沙发边,关心道:“儿子,你难道不是为了婉拒王长河,才这么说的吗?”
“我的亲妈啊,你真能想!”
陆远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到茶几上,一脸郑重地说道:“我再次申明,林俪已经订婚了,我从来没和林俪处过对象,我不仅没有和她处过对象,目前为止,我也没跟任何一个女孩处对象,我……单身狗!”
“什么狗?”吴秀琴表示听不懂年轻人说得词儿。
陆远抚额,道:“就是目前为止,我还在打光棍!”
吴秀琴一听,想起几个月前,王大脑袋在家属院里传得那些个流言蜚语,啐道:“王长河这家伙,尽传瞎话,害我白高兴一场!”
“上次在咱们厂里,跟你一起逛夜市摊的那个女孩呢?”
陆青山又问:“你俩大晚上的逛夜市吃炒粉,还肩并肩挨着走,你说你俩也没处对象?”
陆远:“……”
他知道老爸说得是卢佩姗,他记得有一次夜市被爸妈偶遇过。
但是他还是得实话实说,摇头道:“并没有!我们是合作伙伴,她带我挣点外快,我带她吃点宵夜,就这么简单!”
陆青山再次失望,喃喃道:“我看你俩走在路上,挺般配的……”
陆远郁闷道:“爸,你也说只是看着般配啊,我和姗姐真的就是好朋友,而已!”
“那…那你卧室抽屉里那一沓厚厚的照片呢?”
吴秀琴猛然想起这茬儿,也不想继续在心里憋着了,又问道:“照片全都是你跟那姑娘的合影,而且那么亲密,那姑娘都把脑袋搭在你肩膀上了,这个总没跑了吧?”
陆远知道老妈说的照片里的姑娘,是高思悦。
不过还是闻言一愣,气呼呼道:“妈,你偷翻我的抽屉?你这侵犯隐私权了啊!”
“我没有偷翻,我是收拾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吴秀琴指了指陆青山,道:“你问你爸,是不是不小心看到的?”
言下之意,陆青山也看到了。
陆青山脸上一板,正色道:“侵犯个鬼的隐私权!老子看儿子的东西,天经地义的,你还能报警抓你老子不成?回答你妈的问题!严肃点!”
“你们这是什么民主家庭?简直就是美帝国主义,霸权强权家庭!”
陆远忍不住吐槽了一嘴,然后说道:“她叫高思悦,是我大学最要好的同学,大学毕业后就出国读研了,人现在在英国伦敦!”
“出国了啊?”陆青山再次满脸失望,讷讷道,“那这就是异国恋了啊!我看《北京人在纽约》那电视剧里演的,异国恋比异地恋还要黄得快!”
“……”
陆远翻了翻白眼,道:“什么异国恋?我俩压根儿就没恋过。”
吴秀琴气道:“没恋过,你俩还挨得这么亲密?这脑袋都靠肩膀上了。”
“有些照片,是她自己P的图!”陆远解释道。
吴秀琴道:“什么屁不屁的?没谈恋爱,哪个女孩能跟你黏糊得这么紧?哪个女孩能把这些照片珍藏成一摞,装进信封里给你?”
陆远:“……”
这回陆远彻底明白,有代沟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
“我看是大学的时候好过,后来人姑娘出国读书去了,你俩就分手了,是吧?这些照片是姑娘寄给你,留作纪念的,对不?”
陆青山毕竟是看过N多电视剧的人了,很快就脑补出了一段爱恨痴缠的剧情,脑中也闪现出了一副儿子在机场痛哭流涕送心爱的人出国的画面。
陆远:“我……”
吴秀琴听罢,看着陆远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心疼,有些不忍地问道:“儿子,你爸说的是真的?”
真是越描越黑。
陆远不想解释了!
心好累!
但这一幕在陆青山两口子看来,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们没想到,一沓旧照片竟然牵扯出儿子的一段往事和一道旧伤口。现在看来,儿子跟之前那两个女孩都没处对象,肯定是忘不了出国的那个女孩儿啊。
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
吴秀琴瞬间爱怜地摸了摸陆远的头,说道:“好了,不想说,妈就不问你了。都怪你爸!”
“怪我干啥?”陆青山瞪大眼睛问道。
吴秀琴劈头盖脸一阵骂道:“你没事儿问小远处没处对象干啥?你这不是往孩子伤口上撒盐吗?”
“我……”
陆青山气得恨不得一口唾沫星子啐在这娘们脸上,心里气道,好像你问得比我少似的。
但是气归气,想归想,他可不敢跟吴秀琴明着干!
陆远看着自己和高思悦的关系,被爸妈清奇的脑回路拐到这个地步,也是无言以对了!
算了,赶紧终止这个话题吧!
随即,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烟酒,问道:“大脑袋叔送来的烟酒怎么办?总不能真收吧?他这个可不是串门的礼,而是登门求办事的礼,咱家不能收吧?”
“铁定不能收!咱家不兴收礼办事的风气。”
陆青山一听这事儿,也点头道:“明天我就给他拎到劳保站去,他要不肯收回去,我就直接放劳保站柜台上,拿不拿回家,随他自己!”
“嗯,明天让你爸拎回去还给人家。”
吴秀琴颇为认真地说道:“不过王长河今天说的这事儿,的确是个好门道。”
“说的哪个事儿?”
陆青山先是一怔,当即反应过来,诧异道:“你说承包厂里食堂的事儿?”
吴秀琴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妈,你也想干?”
陆远惊疑地看了老妈一眼,提醒道:“妈,你可想清楚,食堂每天少说有两三千人在吃饭。这可不是什么小买卖,比气承包厂里招待所,这买卖太大了,以咱家这个能力,唔……兜不住!”
“而且媳妇儿,这事是王大脑袋先想到的,人来家里跟咱说,咱转头就给人半道截胡了,这……也太不地道了!”
陆青山难得严肃地提醒着吴秀琴,尽管他平时不待见王大脑袋,但他认为做人做事,还是要讲原则讲道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