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婚礼

八月十二, 天公牵线,月老做媒。良辰吉时,宜嫁娶。

龙国太子龙廷墨, 年二十七, 于今日昭告天下, 册封太子妃。

普天同庆

一大早天还没亮, 国公府中就已经忙了起来。所有的仆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不仅府中的布置不能出错, 连他们的衣着都不能出任何的错误。今日哪怕是一点点的小错误,都可能会让她们丢脑袋的。

梦漪的小院从来没有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挤满了人来来往往,比早市还要热闹。

外头更夫刚刚敲过五更天, 梦漪就被陈嬷嬷从梦中喊醒。其实昨夜根本就没有睡好,这样的大日子, 她怎么可能睡的着。昨晚上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了大半夜, 早上好不容易抵抗不了睡意才刚刚睡着了, 就又被陈嬷嬷叫醒,导致梦漪被萍水扶着去沐浴净身的时候都靠在浴桶的边缘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 要不是有人看着,估计都要滑到桶底了。

好不容易折腾着洗浴完毕,梦漪又被人按在了梳妆台前,有丫鬟上前来将梦漪的头发打理干净,今日梦漪的头发不能再向以往一样挽成少女, 而是有宫中专门派来的喜娘上前来将梦漪的头发挽起。一梳一句吉祥语。

一梳梳到头, 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 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 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 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 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梦漪不懂这些东西,只能乖乖的坐着由这些嬷嬷和丫鬟摆弄。

凤冠,玉钗,金步摇。丫鬟递过来,再由梳头的嬷嬷一个一个的安置到了梦漪的头上,梦漪觉得自己的头就跟个聚宝盆一样,上面一眼看过去全是金光闪闪的,重量压的梦漪觉得她的脖子都要断了。完全不敢随便乱动,她觉得她只要动一下的话,很可能就会有东西飞出去,或者她就要撑不起她的头了。

想到今天一天就要顶着这一头装饰,梦漪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崩溃。

头发梳理完毕,有人拿了胭脂水粉过来,将厚厚的脂粉,不要钱似的往她的脸上扑。红的白的,什么颜色都往她脸上使。

半个时辰后,梦漪再看镜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些人确定不是报复她吗?嫌弃她原来的长相太好看了,所以要给她搞成这副鬼样子吗?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坐在镜子前的人是她自己,梦漪一定以为自己见鬼了。

梦漪将求救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刘氏,这可能是梦漪最无助的时候了,这些嬷嬷好吓人,母亲救命啊!

刘氏站在一旁收到了梦漪求救的眼神,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确实有点太过了,也怪不得小乖受不了。

“那个,是不是上的太重了点啊!”

刘氏毕竟是诰命在身,她说的话还是有人听的。

“有吗?”上妆的嬷嬷,上下打量了一下梦漪的脸,觉得没什么问题,挺好的啊!

梦漪看着嬷嬷询问的眼神,使劲的点头,就怕嬷嬷自信心爆棚,让她就保持这样了,那她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在新婚夜当晚吓死了夫婿的人吧!

可能是梦漪的反应太强烈了,嬷嬷终于大手一挥,给洗了重来。这次明显下手轻多了,后面出来的效果还不错。有了之前的“珠玉在前”,梦漪对这次的妆满意极了。

然后是穿衣,嫁衣之前已经试穿过了,自然没有那么麻烦,由丫鬟伺候着一层一层的穿上,十六层的宫装,虽说都是采用的最薄的纱织,只有外面是厚重的红袍。但是,在明显余热未消的八月穿这么厚,不一会,梦漪就已经感觉到后背濡湿了。

所有的一切准备就绪,外面的旭日已经高升了。梦漪望着外面的初阳,如同看见自己正在向新世界迈进。

此刻这个屋子里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刘氏了,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终于也要挽起长发,去另一个人的地方重新生活了。

这是天底下的母亲都期盼却又害怕着的日子。

刘氏在望着盛装的女儿,在一旁偷偷的擦眼泪,身旁站着的闺中好友,还有一些平日交好的夫人,都在一旁悄悄的安慰她。

外间敲锣打鼓的声音愈来愈近,前来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

刘氏亲手为梦漪戴上前面有珠帘的步摇,因为是册封太子妃,待会还有册封典礼,自然不能用盖头之类的东西。

虽有步摇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非但没有将梦漪的美丽掩盖,反而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更加的绝世无双。

小院的大门忽然打开,英国公,曲修武、曲修文走了进来,外面还有许多的人排列在两旁等待着。

英国公走进来后先看了一眼女儿,自己的掌上明珠还没有陪自己几年就被别人给抢走了,他到现在都有些愤愤不平的。就算是太子又怎样,她的小乖有谁配的上。

“准备好了吗?宫中迎亲的来了。”这句话是朝刘氏问的,再不高兴,还是得送出去,估计自家妻子和自己现在一个想法,都心情复杂。

“好了。”

一旁的曲修武走上前来,他是梦漪的大哥,今日他要亲手将梦漪给背出去。

曲修武因为是国公府长子,从小就和下面的这些弟弟妹妹不一样,曲修文和梦漪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他却因为是国公府的世子,承担着整个家族的未来,因此很早的时候就被英国公给扔进了军营,长年不能回家来,自然也错过了和这些弟妹一起成长的机会。

近两年,龙国上下安稳了,他也才重新回到了京都,但是与梦漪的关系,却没有梦漪与曲修文的好。不过,血缘至亲就是血缘至亲,即使从小接触的少,可他对这个妹妹却是打从心里的疼爱,就如同弟弟妹妹打从心里的尊敬他一样。因此,今日送妹妹出嫁,内心和英国公嫁女儿没什么两样。

曲修武在梦漪的面前蹲下,“小乖,哥哥送你出嫁。”

“……好”

大哥的背脊如同大山的脊梁,刚强而又踏实。如同国公府给她的保护,坚不可摧。

“大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嗯”

背上背着自己疼爱的小妹,如同没有重量一样,曲修武没法想象,这样的小妹,如何在皇宫中那个吃人的地方生存下来。

小妹,如果太子殿下对你不好的话,国公府就算拼尽全力,也会努力的护你周全的。

大哥,我知道。

……

梦漪在国公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觉得国公府会这么小,从自己的小院到国公府的大门的路,竟然是这般短,好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到头了。

直到梦漪前来接亲的人,那一刻什么心思都没有了。门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一身红衣,头戴玉冠,剑眉星目,鲜衣怒马,让人难以见之忘神。

梦漪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看到他,此刻他不是我应该在宫里等着她吗?怎么会?

龙国至今几百年,从未听说过太子亲自迎娶太子妃的事,因为虽然说是太子和太子妃乃一体,两人相敬如宾,地位平等。但是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皇族,就不可能没有尊卑。

可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如同寻常人家的夫妻成婚时一样,亲自前来接亲,是要告诉天下人他会待她与寻常夫妻一样,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吗?

梦漪觉得今日他们一个个的都是不想让她好过,想让她故意出丑,都逗她哭,一会妆就全花了。

刘氏那些刚刚在梦漪的小院的人,不知道前来迎亲的是太子本人,此刻个个惊讶不已,到是英国公一党人,已经提前知晓了,早就惊讶过了。但也还是心惊这太子殿下疼爱太子妃的程度。

曲修武将梦漪一路背着,直到放到了花轿中,才转身离开。

新娘已经接到,接下来自然就要迎回家了。龙廷墨向英国公示意以后,前方打马带着迎亲的向宫中浩浩汤汤的前进。

迎亲的队伍经过京都最繁华的大街,今日街中几乎没有做生意的人,到是茶楼地方被挤爆。

梦漪之前进宫的时候曾经坐在马车中体验过这段路程。以为自己会有熟悉感。可是今天再经过,却又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了。而且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偷偷将帘子撩起来的胆子了。尽管知道没有人会看见,但她还是在轿子中一动不动的坐着。

路的两边都是前来围观的百姓,原本只是想要恭贺太子殿下新婚,怎料竟然看见太子殿下本尊出现在了迎亲的队伍当中。

他们爱戴的人就在眼前,众人激动了,恭贺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直到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开始喊

白首偕老,天长地久。

后面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百姓就都跟着喊,直到最后,整个京都的上空都在回响着这句话。

梦漪坐在花轿中,心中却觉得有万般感受无处诉说,她想要往外面看看,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手中已经快要把衣袖给揉搓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