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色黯然,而语气又似情绪万端,那清冽照人的眸子里已水气弥漫,目光里仿佛有什么就要落下,陈庆锋心下不由打了个突,在他的印象里,风宁行事活泼却也果断冷静,没有想到一旦文静端庄起来……这么端坐着不见纹丝动作,回答亦是沉重异常,这不能随我回府竟像内疚不能自己似的。
她的眼泪,我可是惹不起的,
这般一想,他便似要化解这奇怪的场面,面上堆了笑意,道:“阁下在王爷身边这一年,倒未见如此端庄过……”
巫晋月眼底眸光变幻,抬首却见公仪无影咬了唇,清冽的目光瞪视自己,那眼神冷慑,却有眼泪从眼角无声落下……
公仪无影的表情一丝不落地落在陈庆锋眼里,他微微疑惑,眼泪流出,风宁竟似不知不觉一般,亦无动作。
陈庆锋扫一眼“易宇”,见他看似木然地垂着眼眸,但自己却清晰感觉到此人神情对风宁的眼神有相应的回应,只是想到风宁一招制住自己,其身法之奇之快,怕只有王爷能够与之匹敌,这主仆二人之间定是有不能为外人知的事情要处理,难怪王爷不让打扰,我还是速速离开的好,遂拱手告辞道:“既然阁下还有事未完,在下便先回去向王爷复命了。”
………
陈庆锋走后,牢内的气氛变得莫名沉重,光线已经开始晦暗。
巫晋月缓缓走到公仪无影身前,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那泪水冰凉,他指尖微颤,道:“万没有想到你为了让族上退兵竟不惜透露天启阵的机密,而族上的回报却是明日就要完成你的心愿……影儿,你是决定了。”
那语气里充满了失望与伤感,公仪无影心里一紧,淡淡道:“辰哥已准备退兵,无影也决定今夜离开,就算布置得再久又如何?天意难违……辰哥会将月乌族放在心中的。”
“一个在天宸如蝼蚁一般的家族,他们的生存根基是不计手段地去获取,他们的生存准则是不将相信留在把握之外。既谈到天意,族上是皇位的真正继承人,到头来,月乌族为什么还会陷入困境?可若不是天意,为什么会让我族知道宸王是我族的族上,而又让晋哥遇见你?……月乌族从来相信星卜,相信天意,可天意模棱,不如就让影儿你来决定。”
天色渐晚,光线愈来愈昏暗,若不是冷风进来,甚至已感觉不到有窗的存在。
公仪无影觉得那看着自己的目光逼人的安静,静到让人不安,一丝寒意渐渐从她的指间一直渗到心骨深处——她的手指被划破了。
“你干什么?让我决定什么?”
“影儿,你可曾有那么一点点愿意成全我,为我的心愿产生一丝丝的犹豫?”
“如果为了成全个人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公仪无影没有犹豫的余地。”
晦暗的光线里,他的表情已不再清晰,良久,沉默凝固着空气。
“假如影儿你对我从未有过一丝回应,晋哥注定这一生只能拥有一个心愿,他日,晋哥粉身碎骨向你赔礼,是悲是恨,将永远刻在你的脑海里。”
巫晋月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白色的药丸,那白色渐渐变暗,腥味诡异地氤氲在两人的鼻息间。
公仪无影心里一惊,凝血情魂,她的脸色霎时苍白,这越来越暗的颜色,谁与自己的血融在一起?
“这是留在上官千扬手里的凝血情魂,里面早已存留着我母亲的鲜血,药丸化碧……如果我在影儿你的心里曾起波澜,便消去你对晋哥恨的记忆。”
公仪无影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点自己的穴道,原来他早已做了第二手准备,只是这凝血情魂哪有那般神奇?听娘说,其实只要男女两血相融入药,发生在两人之间刻入心骨的记忆皆会消失,自己知晓了他整个计划却拒绝成全成为他完成心愿的最大障碍,此举是他万般无奈,孤注一掷的选择,他认命与否便是看凝血情魂能否在自己脑中将知之化为不知,或是毫无用处。
只听他道:“晋哥知道你讨厌吃药,但这是最后一次……当你醒来,你或失去我的记忆,或失去我的生命,由你决定。”
药丸从她的唇内毫无阻碍地滑入她的喉中,公仪无影惊诧莫名,语气焦急:“你的相信几曾在你的把握之外?你又怎么会不知辰哥的性子?他既然明知宸王妃身份有假,为何不阻止?那仅仅只是一个证明身份的宸王妃画像遭到否认的圣旨落下,他为什么会立即抗旨?他无非是想明示,这月乌族少女足以堪当天宸第一王妃。”
“此刻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怎样牵动着晋哥的心,便怎样牵动着族上的心……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陈庆锋回府禀告之后,族上会立即赶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