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欲强烈到了极点的诸葛玉,显然没有意识到父亲此刻内心的懊悔与悲凉。
他只记得,这个父亲,向来对自己无比宠溺,提出任何要求,父亲都会竭尽所能去办到。哪怕惹了天大的祸事,父亲也总是为他一力担下,从没让他受过任何委屈。
这一次,也应如此。
“父亲,你是不是孙宁那杂种吓傻了?”诸葛玉愤怒的咆哮道“他是白鹤堂真传怎么了,他是秋水至仙关门弟子又怎样?他身份再金贵,也就是个金仙而已。你可是大罗金仙,你可以自爆元神啊,这座小小的城
池,和这里所有的生灵,都要为我们陪葬!我不相信,孙宁小儿连元神自爆都不怕!”
“咱们父子就算死了,也不能这么怂!父亲,你快自爆啊……”
“孽障啊……”
诸葛玄空又是一颤,一时老泪纵横。
“我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一条毒蛇啊……”
诸葛玄空仰天悲呼,嘶声言道“我昔年失手杀死你娘,对她愧疚一生,于是对你格外纵容,你做错了事,我有心教训,但你心思狡猾,知道我的软肋,这才一错再错。”
诸葛玉心中微动。
这个软肋,他的确知道。
那还是在他五岁时,有一回闯了大祸,父亲欲要惩戒时,自己喊了一声“母亲”,父亲已经扬起的鞭子忽然放下,神情凄然。
他暗暗观察后,发现每当提起“母亲”这两个字,无论自己有任何要求,父亲都会竭力满足。
从此以后,他掐住这个软肋,屡屡得手,万事大吉。
“你五岁那年,竟将与你玩耍的女童小青,失手打死,为父不忍惩处于你,铸下滔天大错,才助长你心中之恶,毁人害己,悔不当初。”“此后,你与人争风吃醋,残害霍氏满门三百余口。府中婢女,被你屡屡玷污辱杀,不知凡几。你伙同狐朋狗友,逼良为娼,贩卖人口,罪行累累。你心胸狭隘,仗着身份
肆意挑衅旁人,惹是生非,亦不知多少人毁于你手……”
“这一桩桩恶行,我全部替你挡下,当时只道你年纪尚幼,尚未长大。现在想来,你如今已两千余岁,心智早已成熟,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我,才把你当成孩子。”
“我愚蠢,我悔不当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说到这里,诸葛玄空又是仰天悲呼,嘶声吼道“你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从一开始怕就早已注定。今日我取你性命,算是弥补过错,给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交代!”
他的神色陡然变得坚定,猛的抬起手掌,狠狠拍在诸葛玉身上。
“不……”
在诸葛玉惊恐的嚎叫间,法力轰响,这一掌显然用了全力,劲气狂暴如雷霆。
诸葛玉整个人形如一片灰烬般,生生被拍成虚无,魂飞魄散。
他果然如先前发誓所说的,死于至亲之手。
诸葛玄空神情灰暗颓丧,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干,堂堂一位大罗金仙,一时间似乎比风浊残年的老朽之人还要羸弱。
眼见老友沦落至此,松涛星君终归心头不忍,轻叹道“此子丧尽天良,毒如蛇蝎。玄空兄,你杀他,既是大义灭亲,也是为民除害,无须太过悲伤。”诸葛玄空悲叹道“玉儿落得如此下场,实则是我一手所致。我早年但凡不要那般纵容,他兴许也走不到这一步。是我这个父亲没有做好,十成过错,我占九成,羞愧不已
,悔不当初。”孙宁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诸葛先生此前所为,的确有些不应该。然而舐犊情深,何况你对他母亲有所愧疚,宠溺纵容孩儿,也是情之所至。你今番为子出头
,也是人之常情,这件事就此揭过,咱们两清了。”
转而看向松涛星君,道“诸葛先生的事情,到此为止。到了太极宫,你也不要再为难他。这外殿之主,便让他继续担任吧。”
松涛星君赞道“公子宽仁大度,令人既叹且服,如此再好不过。”他亲眼目睹此事全程,平心而论,诸葛父子对孙宁的冒犯,便是双双格杀,都不为过。何况仙界弱肉强食,上仙不可辱的铁律深入人心,以下犯上,以弱犯强,可是大忌
讳,走哪里都不会有人同情。
孙宁对诸葛玄空居然既往不咎,可谓度量极大,令松涛星君愈发赞赏和钦佩。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涵养气量,当真不凡。诸葛玄空缓缓摇头,惨然一笑,道“孙公子宽厚仁慈,对我网开一面,慷慨高义,铭感五内。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有罪之身,焉能继续担当外殿殿主之重任
?”
“方才斩杀玉儿之时,我其实已抱定死志。但就在这转念之间,我又改变了主意。赴死虽易,一了百了,但我心中之魔,却不会因我之死而去。”
“我欲以这有用之身,行善积德万年。万年之后,我心若能安,心魔若能去,那是再好不过。我心魔仍存,此心难安,届时再死不迟。”
“这万载积德行善,就当我和玉儿,弥补这些年来所犯下的过错吧……”
言语间,他轻抚头顶,满头乌发,如针掉落,转眼间已成光头。
诸葛玄空轻轻弹指,一番祭炼之后,周身衣物已是灰白色泽,粗麻材质,已化作一件朴实无华的禅衣。
“从此世间再无诸葛玄空,只有禅修僧玄空。”
玄空僧人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继而转过身来,飘然而去。
此后万年,玄空僧人果然依言践诺,行善八方。
极光仙域多了一位大善人,仙人,走兽,飞鸟……世间一切之芸芸众生,苦难所生之地,总有玄空的身影。
一万年后,玄空僧人虽然行踪飘渺,却始终行善不舍,渐渐多了一个“玄空净光佛”的称号。
看着玄空僧人飘然而去的身姿,孙宁心中一阵欣慰。叮!你机缘巧合之下,渡化了玄空僧人,从此世间少了一个铁血殿主,多了一位大慈大悲的善士,这样的功勋必须予以嘉奖,你获得了2000点仙灵值!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