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鹿鼎侯府,荀夫人身着白色貂皮,梳发金钗,正端坐香阁之中,一个油光粉面的华服男子,正站在她身边,拱手细语,荀夫人珠圆玉润的脸上阴晴不定,时而轻笑抿嘴,时而眼神阴狠。
那年子禀告完毕便退在一旁,荀夫人端起一杯香茗,细细评味起来,幽幽的说道:“子仲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们国子监,我会叫父亲好好答谢你们的!”
那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正是国子监的祭酒荀子仲,孟浩的反论便是他尊荀纾之命改动的,他本是荀氏家族的内亲,是荀纾叔伯的儿子,也算是他的表弟,这次反论大案的幕后操纵者。
“都是自家人,太尉夫人哪里的话,只是这次连累到太尉大人丢了少保,还被派往边关戍守,真是非人力能控制的!”
荀纾点了点头,一副头脑昏沉的样子,摆了摆手,让荀子仲退下,待他走后,贵妇人的眼中突然寒光阴冷。
“哼——”荀纾将茶杯狠狠的往桌上一摔,心中妒火中烧,孟钧从龙多年,天下兵马在握,她早就料到,圣上根本不会重罚孟家,才兵行险招,改了孟浩的文卷,结果也不出所料,孟钧只是被暂停军务思过。
没想到圣旨刚下,孟钧急忙申请去戍边一月,分明是放心不下孟浩那个庶子!
“贱人,你就算死了,老爷的心还是在你身上,任我如何待他,他仍旧心中只有你们母子!”荀纾眉间幽怨妒恨深重,想她身为太尉正室,一品诰命夫人,为太尉生下一对男丁,本应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自从孟浩的母亲进了太尉府,孟钧便开始冷落自己。
她知道,自己家族势大孟钧虽然贵为太尉,也不敢休了自己,于是她就把仇恨放在了孟浩母子身上,孟母死后,太尉到是故意疏远孟浩来保全他,可这更让荀纾怨恨难平,她就是要孟浩和她母亲一样,永远的在自己面前消失。
让孟浩成为阶下之囚,只是第一步,她的亲哥荀中天正是刑部尚书,如今天福官驿埋伏重重,那便是孟浩的坟墓!
“孟钧,就要你亲眼见到,那贱人的儿子死在你面前桀桀”荀纾狞狂的阴笑了起来,眼中凶光外露,如毒蛇一般的阴毒自古最毒妇人心,美人如蛇蝎,在她的身上可见一斑
孟浩与孟钧聊了一夜,直到天色放白,篝火燃尽,二人也没觉得困倦,想是父子多年无话,这一晚,就当做将十载的父子亲情弥补回来。
孟钧将真空经的全篇传与孟浩,顿时让他在神通之道的修行上茅塞顿开,阻碍尽除,他修行至胎息巅峰,神念可外放半个时辰,能在方圆五里的范围内游走,神魂可化作“玉角貔”攻击筑基初期的之人,让对方精神错乱,陷入疯癫。
孟钧对他能观想出“玉角白貔”十分震惊,这等上古珍神稀兽,乃是王者至尊法相,虽说兽类,不比神佛宝象,可依旧神力强横,这等正法神兽都属于天道浩气所生,加上凡间的军队大多有拜貔貅的军礼,民间又奉辟邪为天禄法兽,驱邪纳吉,这玉角貔貅所凝聚的愿力只怕堪比神佛!
当下孟钧将真空经中万象法的口诀相传:“夫天地万物,乃生浩然浊晦,浩者正气凌空,浊者邪生鬼祟
,万象森罗,真法道远”
百字真言涌入脑中,孟浩只觉得体内真气翻涌,神念化作玉角白貔奔驰在神识世界之中,神通修元神,武道铸体魄,元神乃身之主宰,练体之首,但诸般内家经书,都是以练气为本,练体为辅,真空经之所以能被奉为内家至经,就是霍天机以元神入道,以神念为引,修成真空万象之道。
一般的武道神通之法,乃是呼吸吐纳修行灵气,精神力与体魄力量同时进行,但这般修为难以寸进,自古神念之术恒古流传,神通之道大多成形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术士之手,古有诸葛武侯,一念借东风,留下千古绝唱。
神通之道,就是挖掘人的精神意念的潜力,一念可感天地宽,一念可让日月昏,一个人的神念强大与否,除了天资之外,就重要的就炼心,不同的心境可以造就不同的神念,孟浩自小饱受欺辱,性格坚韧隐晦,心境自然能忍人所不能,加上此番反论大案,犹如从天坠地般的变故,让他的心境更加的坚毅。
此刻,一经孟钧的点破,万象法的真言字字如珠玑,叫他顿时心境开阔,明悟真理,神通之道的修行也通畅无阻,当下一夜的苦参,不仅巩固了胎息巅峰的神通修为,更隐隐有突破之象!
调息片刻,孟浩睁开双眼,一道白光爆闪而出,仿佛要冲破屋顶,直上九天!
孟钧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竟然在神通之道上有这般那天资,一夜的参悟竟然就能神念化形,如贯日白虹冲天而起,若是在半夜只怕要惊动了屋外的众人了,好在天色大亮,外面也人声嘈杂,想是众人都忙活起来了。
孟浩走出庙门,只感觉神清气爽,日光和煦,周身百骸说不出的轻松舒适,虽然一夜未眠,可精神头却出奇的好,看来这神通之道,当真是奇妙无比。
孟臻端着满水的铜盆步入门内,冷面如霜,不屑的瞥了孟浩一眼,随即举步入内,孟浩此时心情大好,也不会理他,孟臻从小随父亲习武,与自己并无太多交集,自己也不知孟臻那里看不上自己,想来定是受那毒妇荀纾的影响。
想着不禁心中惆怅,孟家三男一女,自己竟然不受任何人待见,真是母卑子贱。
算了,反正都习惯了,孟浩当即大袖一甩,寻找红拂去了
吃过早饭,孟家铁骑押赴着三百囚犯重新上路,往天福官驿而去,此去漠北长城三千里之遥,虽然套车的马匹都换成了汗血追风驹,可依旧得走上七八天,毕竟有这三百囚犯,纵然骏马日行千里,也是负累不轻。
天福官驿乃是官家设立的驿站,是供往来信差和军队休憩,补充粮食水源的地方,自高祖建国以来,这驿站兵补的制度便已经形成,天福官驿离皇都玉京三百里,是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官驿,众人押赴囚犯,需要到天福官驿点卯,不及为长途跋涉补充物资,也要接受驿丞清点囚犯,返报刑部,也算作个监察机构。
众人快马如风,囚车急速行驶在沙石路上,颠簸不已,不断的有犯人受不了劳顿,狂吐起来,疾风掠过,阵阵恶臭扑鼻,孟浩坐在红拂的马背之上,不禁微微皱眉,若不是父亲出现,只怕自己也要遭受这番苦罪
时近晌午,众人到达一处山隘,十多座乌黑的高楼,错落有序的建立在高山环抱之中,一条蜿蜒的官道从高楼身后,深入远处的群山之中,此处正是“玉落山”的地界,那高楼门前,树立着两根墨黑的旗杆,两面大旗迎风招展,左面上书“御赐天福”,右面上写“隋元官驿”。
孟钧勒住缰绳,罗力蒙叫手下兵士清点人头,查到孟浩之时,不禁看了孟钧一眼,见对方略微颔首,当即将孟浩送入囚车,带好手镣脚铐,毕竟他如今仍是带罪之身,官驿又要点卯,太尉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护着自己。
点完人头,人马齐备,众人纵马行下山坡,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天福官驿
孟钧带着孟臻和罗力蒙走入驿站大堂,只见堂中有形形色色,大约十个人在吃饭,略微打量一眼,都是信差传令的士兵。
孟臻迈步上前,朗声高喝:“鹿鼎侯孟太尉在此,天福驿丞何在!”
正在就餐的士兵一听,竟然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大人,当即丢下碗筷,诚惶诚恐的原地跪拜,高呼:“拜见太尉大人!”
不多时,一个身穿油布大褂的中年矮子,从门帘之后闪出,连滚带爬的来到孟钧面前,下跪拜礼:“小的小的天福驿丞崔大元叩见太尉大人,不知太尉亲临,小的罪该万死!”
孟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开口道:“我奉圣明,戍守北边,今押解三百囚犯,要在你这里休息一晚,你去查点人马,准备琐事吧!”
崔大元顶这个酒糟大红鼻,连忙低头道:“太尉大人亲自押解,还用查点什么!大人神威盖世,就算穷凶大恶也是”边说着一脸的谄媚奉承,听得孟臻很是受用,仰头轻笑。
孟钧厉声喝道:“一切按照法例即可”
“是是”看着孟钧面露怒色,那小小的驿丞吓的赶紧闭嘴,惊慌的连连点头,这种掌握天下兵马的大人物,当真是喜怒无常,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于是马上让人收拾房间,生火造饭。
见孟钧等人上楼,崔大元才走出大门,来到广场之上,见到铁甲劲旅,赶紧连连作揖,吩咐驿站的小厮们卸车喂马,安排三百囚徒进入屋后的地牢之中。
他拿着囚名册,一一过数,三百人鱼贯而入,到了最后一名,只见册子上写着:孟浩,反论,刺配的字样。
“我自己走!”一声清喝从后方传来,只见两名魁梧的驿站小厮,正拉着最后一名年轻的白衣囚徒,往地牢中拖拽。
崔大元一声冷哼,神气走上前去,指着孟浩的鼻子大骂起来:“大胆小贼,快快给老爷滚进地牢去,慢了半步,我叫人伺候的你皮开肉绽!”
说着抬脚要踹孟浩,两名黑甲兵士突然挡上面前,冷目之中寒光一闪,吓得崔大元一缩脖。
一个黄脸麻子的士兵,阴阳怪气的道:“麻烦驿丞大人,看清了这囚犯的身份再动手不迟!”
身份?囚犯能有什么身份,崔大元面露不屑的翻开囚命册,瞥了一眼孟浩的罪行之后的书页。
“孟孟公子饶命啊!”一个圆鼓鼓的大肉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匍匐在地“咚咚”的朝少年囚犯磕起头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