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有问题?你说!这鞭子有什么问题?!”
阿布吉跪在地上惶然答道:“回大可汗,小人看到卓雅郡主的鞭子好象不是刀剪一类的利器所断,到好象,好象是生生扯断的!我本来刚想问询卓雅郡主,却被卓雅郡主喝住,结果、结果后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小人一时也插不上言,但,这可这不能怪小人啊……”
罕特可汗本以为阿布吉能说出什么问题?也好借机再次阻了古丽卓雅自订终身的事,谁知他只说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微末事来,但幸好他未提自己给他暗使眼色的事,也算是识得时务。
但方才之事,实在让他心惊不已,更是暗自后怕,况且此时若不有人受罚,难免让小卓雅郁愤难平,这阿布吉就先受点委屈吧,将来再寻法补偿便是。
想罢,罕特可汗佯怒,向阿布吉怒视道。
“阿布吉,你言语不清,办事糊涂!差点害了小卓雅!来人啊,把他拖下去,先抽十鞭子再说!”
一听要受罚,阿布吉连声哀求,罕特可汗只想平了古丽卓雅的怨气,将她哄回看席,自然不肯轻饶!
眼见侍卫上前架住阿布吉,就要拖出场外行刑。
野罕酷林情知先前阿布吉在其中弄了鬼,但也暗道他头脑机敏。这阿布吉平日处事也算圆滑,又无大恶。虽然恼他对古丽卓雅耍弄心眼,但见他此时要受十鞭之刑,心下又有些不忍。
“大可汗!今日乃是选亲节,平时主持这等节日盛典的都是阿布吉。虽然阿布吉一时口误失语,差点害了卓雅郡主的终身,此事自是让人恼怒,但若他挨上十鞭之后,只怕是再主持不了这选亲节的大典了。而随后的一些典礼还未完成,又缺他不可!大可汗,不如先将这十鞭之刑暂且记下如何?等他主持完盛典,若他此后表现尚好,就饶了他这一次,如果阿布吉的表现不令人满意,再打不迟!大可汗,您看可好?”
假意思忖了一下,罕特可汗才向阿布吉喝道:“阿布吉!若不是酷林族长为你求情,本可汗定不会饶你!不过,如果你接下来要是再犯了错,本可汗可要加倍的罚你!”
“谢谢大可汗开恩!谢谢酷林族长求情之恩,阿布吉决不敢再犯错了!”
阿布吉诚惶诚恐连连躬身致谢,心中暗道,可算脱了这十鞭之刑。
“阿布吉,既然卓雅郡主的鞭子没有别的问题了,那你赶紧向大伙宣布卓雅郡主的婚约吧,也免得让人猜疑!”
野罕酷林怎能放过这等机会?趁现在这个情况,赶紧让阿布吉出来宣布卓雅的婚约是有效的才好!
罕特可汗狠瞪了野罕酷林一眼,却又无计可施。也罢,这中原少年虽不及奥尔都背景雄厚,但也是人中俊杰。唉……就随了小卓雅的意吧……
一旁的奥尔都见罕特可汗不出面阻止,心中大急,就要上前来求。却被罕特汗瞪了那么一眼,示意他不必再言语。奥尔都知道此事已经再难挽回,只能暗自在心中愤恨。
阿布吉从野罕酷林手中要回鞭子,忽然想起还不知道这中原少年的名姓,又点头哈腰向夜十九恭声问道:“请问,请问汗驸您的尊姓大名?”
夜十九正在自怜自伤,对眼前发生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的心,一直都在那看席之上,听到阿布吉的问询,冷冷答道:“夜十九。”
阿布吉见他神态冷漠,以为他正恼恨自己先前的所做所为,赶紧连连陪笑,再不敢多言,快步走至场中。
“现在,我来说一下!刚才是我阿布吉年老糊涂,言语不周,害得大家心生猜疑!又差点误了卓雅郡主的终身大事!阿布吉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大家多多原谅!阿布吉在这里向卓雅郡主赔罪了!”
躬身向古丽卓雅的站处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清了清嗓子,尽量放开了音量,大声向场下宣布。
“在雪山圣祖的至高见证下,草原上最美丽的小花,尊贵的卓雅郡主与英俊的夜十九勇士,订下一生携守,生死相随的誓言婚约!让我们所有的人为他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吧!”
“哗……”场下立时传来一片热烈的掌声、欢呼声!
这可是卓雅郡主订亲啊,谁敢不捧场!虽然有些人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呢,也只能跟着欢呼、鼓掌!
待掌声稍歇,阿布吉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又大声说道:“我想,我们最美丽的卓雅郡主和英俊的汗驸大人,已经感受到了我们所有人发自内心的祝福!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尊敬的大汗,将这对幸福的情侣带回看席之上吧!对了,当汗驸大人来到看席上的时候,各位难道不想知道?这位能获得卓雅郡主芳心的小伙子,他的酒量是不是也象古丽河一样的深呢!”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这个阿布吉的确是个调节气氛的高手,短短一句话,就引起了大家的兴致。
以罕特可汗对古丽卓雅的宠溺,可想而知这个汗驸,将来定会成为炙手可热的新一代权贵!
此时,若能和这个汗驸亲近亲近,将来定是大有益处!在看席上谁不想借着敬酒的机会,和这个新晋的权贵拉上一些关系呢!
男人么,拉近关系的方法有很多,但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好好地喝上那么一场酒!酒后么,自然就亲得如同兄弟了!
随即,在阿布吉宣布晚会狂欢之后,音乐又开始响起,整个晚会顿时热闹起来。
一对对情侣相互拥着,或是一齐下场跳舞,或是在看席上相对而坐,含情脉脉地说着贴己话。
一袋袋马奶酒,一盘盘牛羊肉,在负责晚宴的奴仆手中就象不要钱似的端上来。
呃,这些酒食的确是不要钱的,这是罕特可汗给大家的福利。
整个晚会上到处都是草原上独有的音乐声,歌唱声,喝酒声,谈笑声,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
夜十九机械地被野罕酷林拉着向看席走去,野罕酷林发现他有些神不守舍,但只当他是欢喜得过了头,也没有在意。
当在看席上坐下来后,自然有不少权贵上来与夜十九打招呼。夜十九神情淡寞,与这些人也是不冷不淡。
众人也不已为意,不少人都知他出身低微,都以为他不曾见过这等大场面,所以有些拘谨羞涩而已。
自从坐在看席上,夜十九就开始喝酒,不论是谁来敬酒,无论多大的杯碗,他都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一杯一杯地流过他的嗓喉,如同一道道烈火在他的胸膛里燃烧!然而这宛如烈火的酒水却温暖不了他冰凉的心底……
酒很烈,可喝在他的口中却如同水,苦水。
夜十九好想快点喝醉,醉了,也许心就会变得麻木,麻木了就会不会那么痛,到最后就会淡了,忘了……
不知喝了多少碗,也不知喝下了多少杯,他身边的酒囊也空了不知多少个。
他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脑袋里已有了晕晕的感觉。
朦胧中又过来一个前来敬酒的小伙子,好象有些熟悉,却有些记不起来,只记得他好象是一个昆朋族的小伙子。
小伙子在敬酒前,先吟唱了一首草原上歌颂爱情的诗歌。
大意是祝愿古丽卓雅和夜十九的爱情就象古丽河一样绵长,就如彼噜迪狐(双生狐)一样相生相爱,一生忠贞不渝!
当听到彼噜迪狐时,夜十九一下想到了那颗双生狐齿。心头莫名的一阵刺痛,苦笑了一下,他忽然站起来。对着那小伙子道:“你敬我诗词,我怎能不回!来,我也来一首词回敬你如何?”
听说他也要回应诗词,附近的几个人都是拍掌静待。
“狐齿单,成双难,自寻凄楚夜风寒。
一处相思,一处闲,痴心换得流水缘。
不愿今生守,何故来相逢?
暖湖畔,月半弯,情澜难抑手相牵。
一笑倾城,一笑怜,镜花水月怎生安?
年少不识愁,夜深春渐晚。”
吟罢,将手中酒碗一饮而尽,放声大笑。
只是笑得苦涩难言……
一众草原人哪里懂得中原词意?见他大笑,也跟着大笑,纷纷夸赞。
古丽卓雅被安排坐在他身边,心中还有些对他生气。要知道之前夜十九半拥揽着她,让她微生怒意,心中只骂他好色无耻,占自己便宜。
落坐时还特意离他稍远一点,免得又让他占了便宜。谁知他自从坐下,便神情落寞,一个劲地喝酒,对自己更是中规中矩,甚至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古丽卓雅还以为他是因此时人多,再不敢动手动脚,才算有点心安。可渐渐感觉好象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却看不出来!
夜十九的神情好似既落寞又凄楚,这些可不是装出来的……
古丽卓雅自小和野罕酷林学习中原语,更是对中原的诗词多有了解。此时听他所吟诗词,虽然不工整,但那股萧瑟,痴怨之意却是喷薄而出。
特别那一句,一处相思,一处闲,痴情换得流水缘。已全是痴怨之意!
忽然想起他搂抱自己时,他的身子似乎比自己还要僵硬。
但当时自己初被他搂住,满心紧张愤怒,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他当时抱自己好象并不是要占自己便宜,反而更象是要做给什么人看似的……
他,他这么做,是要做给谁看?
而且当时赫连画眉可是能看到这些的,难道他就是要作给画眉看吗?
古丽卓雅想到这里,连忙向赫连画眉看去。距离隔得有点远,虽然看不真切,但隐约好象看见赫连画眉在听到夜十九吟的词后,忽然伏在她姐姐的身上,香肩不住起伏,好似在抽哽哭泣……
她忽然想到,难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一个神情郁郁,拼命灌酒!一个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己……
这,不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看到夜十九又倒了一大碗酒,古丽卓雅故作关心,向他身边凑了凑。
夜十九此时已是八九分醉意,感觉身边有人靠过来,以为又是有人要上小敬酒。半转过身,举起酒碗,“来,干了!”
待一看清是古丽卓雅,不由脸色一冷,就要转回去。
“你,你不要再喝了,在喝你就要醉了!”
“呵!我喝不喝醉,与你有什么关系?哼,你与画眉作得好扣!哈哈……”
“你说什么?我与画眉做得什么扣了?”
“做什么扣?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过了今日,我便远走他乡!你休想让我做你的情郎!”
“谁要你做情郎了!”古丽卓雅大窘,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连忙向两侧望了望,幸亏此时会场上声音嘈杂,但也有几个人好象听到了什么?正向他俩望来。
古丽卓雅连忙压低了声音,“难画眉妹妹没和你说么?只要你今日假做我的,我的那个啥,帮我摆脱奥尔都的求婚之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谁想和你有半分的关系……”
“嗯?你说什么??”
“嘘!你小声一些!”
夜十九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半,但还是有些没听清楚。
“你,你不是和她串通好了,非要我做你的情郎吗?”
“呸!臭美!谁要你做情郎?除了画眉妹妹能看上你!我古丽卓雅会瞧得上你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俩个瞒了我什么?”
“什么?画眉妹妹没和你说吗?”
看到夜十九摇头,古丽卓雅也有些懵了,“那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她,她只说让我来做你的,你的那个情郎,别的什么也没说呀?”
“怎么会这样?好了,那我和你说好了。我只是求画眉妹妹将你借来当作挡箭牌的,事情是这样的……”
古丽卓雅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给了夜十九听。
旁边那些人看到俩个人正低头窃窃私语,都以为俩个人正说着贴己的情话。看到这个情景,谁又会去自讨没趣,前来打扰?
古丽卓雅红着脸将事情整个说了一遍。
夜十九这才明白,自己是误解了赫连画眉。抬头再向她那处一望,见她正伏在赫连红袖的怀中哭泣,心中痛惜,不由大为懊悔,起身便要前去安慰……
古丽卓雅见他要走,连忙一把将他拉住。
“喂!你先别去啊!现在你可是我的那个,你现在去找她,岂不是穿了帮?”
夜十九又是悔,又是难堪,刚刚那首词听在赫连画眉耳中,不知将她的心伤得会有多深?
可此时又去不得!一时在那里坐立难安,一双眼睛再无它顾,只是望向赫连画眉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