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马贼见大当家红胡子已经战死,再无战意,都是互相望着紧紧靠拢在一处,一个个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这些商队护如何对待自己。
楚重山看了看这剩下的几十号马贼,向前走了几步,厉声喝道:"你们的大当家红胡子已经死了,你们剩下的这些人还准备顽抗吗?"
那群马贼让他一喝,都畏畏缩缩地向后退了退。
"想要我们投降?那是万万不能!宁可战死,也决计不做俘虏!"
马贼群中有人突然叫道,原来是四当家黄秃子藏在人群里,见群贼全无战心,怕这些马贼一旦降了,会被商队所害,便在里面鼓动群贼不要投降。
金刀王被手下人搀着,见这群马贼不肯投降。皱了皱眉头,轻声与楚重山商量道:"这群马贼不肯投降!若是要将他们杀光了!也是要大费周章,咱们这一方也会平白损伤不少兄弟!可如果就此放过他们,又怕他们再聚集起来向商队报复!楚兄,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楚重山听那四当家只说不肯投降,却不说替红胡子复仇之类的话,知道这些马贼见红胡子已死,心中早无战志。
"王大当家,你看如果逼他们立下誓言,不在袭扰商队,就放了他们吧!如若不然,就算在损失几个人手,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放过这些马贼?万一他们卷土重来怎么办?”
“就是放他们走,也要让他们将兵器马匹留下,没了兵器马匹,他们就是想毁诺重来,也会是战力不足!"
没了马,还称什么马贼?
马贼正因为有马,行止迅速。往常劫完一票,便纵马唿啸而去,在草原上纵横多年,凭的就是行动迅捷,来去如风!
而将马匹留下,正是釜底抽薪之计!金刀王暗赞楚重山此举甚妙,连忙点头答应。
"你们落草为寇!恶事做尽!本来是罪无可恕!但您们大当家也算条汉子,他虽已身死,但念在他临死前为你们乞命的份上!姑且放你们一条生路!谁可作主?出来谈谈!"
马贼里从大当家到三当家都死在了石九手中。最可怜的是五当家酒醉未醒,稀里糊涂死在了混战里面,六当家之前也死在李麻子和金刀王的联击之下。
红胡子这股马贼里的六个当家头领,只剩了一个四当家黄秃子。
此时一众马贼听到楚重山要放他们一条生路,立时都望向黄秃子!见手下马贼都望着他,黄秃子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楚重山目光森冷一直盯着黄秃子,黄秃子被盯得心惊肉跳,秃头上直冒冷汗。
黄秃子之前一直和钱一枪捉对撕杀,那时也见他十足彪悍。只是这时红胡子已死,众马贼少了主心骨,难免心底发虚。
他先前本是打算鼓动群贼不要投降,依仗群贼做为法码,好与商队护卫谈判!若是谈得好了,自己将这些马贼带出去还能自成一路!那几个当家头领都已死了,到时候这支马贼里自己最大,这大当家的座位自然是自己坐了!
黄秃子见楚重山面无表情,目光阴冷,只是盯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那眼神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只觉得身上的冷汗被夜风一吹,浑身都冷腻腻的,难受的要命。
黄秃子实在受不了楚重山的目光,又不愿在群贼面前丢了威风!强装硬气开口大喝:"有什么话就快说,大不了鱼死网破罢了!要战就战!这些年跟着大当家纵横草原数年!又怕过谁来?是不是兄弟们!"
不曾想身后群贼心中只盼活命,他大喝了这一声,却连一个应合的人都没有。
黄秃子色厉内荏,虚张声势,见身后群贼无人应合,只得强装镇静!只是那双手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那双手一直在轻微地抖着。
楚重山将一切看在眼内,浓眉一竖,突然一声大喝:"怎么,还要战上一战?老子就成全了你们!"
身后护卫齐声高喝又向前踏了一步。
黄秃子骇得脸色都变了,语声发颤,"好!你们不怕损失人手?那就再……"
"轰!"地一声,一颗火球突然在他身前爆裂!吓得他差点坐倒在地,刚要出口的狠话立时咽了回去。
只见楚重山的身后,一个戴兜帽的元术师将法杖刚刚放下。
原来是那商会元术师在护卫保护下也赶了过来,见黄秃子还要放狠撂硬!便用刚刚恢复一点的元力发了一个火球术。
群贼吓得一阵慌恐乱叫,人人向后退,只听"铛啷啷"几声乱响,竟有几个马贼吓得连兵刃都掉在了地上。
先前死于火球之下的马贼惨相还历历在目,此时一见火球又怎能不怕?
黄秃子脸色彻底变了,完了!对方的元术师都过来了,看着吓成一团的马贼,黄秃子再不敢虚张声势。只是不知该如何引回话头?好找个台阶拉回话来。
见那元术师又抬起了法权,立时再不顾忌什么脸面,惶急大叫道:"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怎么能背信弃义?你刚刚答应大当家临终时的请求,要放我们走的,怎么现在就要变卦么?你们不讲道义!"
"怎么是我们不讲道义?你刚刚不是还要再战上一战么?我也敬你们大当家的是条汉子!即然答应了他的事,我们自然会做到!只不过……"
黄秃子眼中惶恐,那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待听到楚重山说会答应红胡子临死前的请求时,心下才是一松,这命,算是能保住了!
众马贼也是稍稍放松了紧提着的那颗心,能活命,谁愿意去死?
谁知道楚重山说话又来了一个大喘气,一个‘只不过’这个三字,又让他们将这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黄秃子半张着嘴,只等着听楚重山接下来要说的话。
楚重山见众马贼一脸紧张神色,都看着他。
冷冷一笑,"放你们可以,可万一等你们回去之后,再重聚人马,回来报复商队怎么办?我们岂不是放虎归山!"
黄秃子一听,急急接口道:"您放心!当初俺们就曾劝过大当家,收些过路费就算完事了。谁知他不肯听!大当家偏要一意孤行,说什么非要给几个兄弟讨个说法,报个仇!"
"若不是他偏偏要和贵商队为敌,弟兄们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和贵商队作对!结果这可到好,他倒是先死了,留下我们这些兄弟来替他顶杠擦屁股!如今他死了,也算是咎由自取!我们兄弟回去之后,又哪里敢再来搔扰贵商队?我们是绝对不敢来的,就是以后看见贵商队也绝不敢打扰!大人敬请放心!敬请放心……"这话中乞命哀求之意极浓!而且还对红胡子非但不敬,还存了不少埋怨之意。
商队护卫不由对黄秃子的人品嗤之以鼻,红胡子临死前给自己的手下求生,结果这黄秃子却把一切过失全推到了他的身上。
倘若红胡子地下有知,又该如何看待这个平日里看似最忠心耿耿的四当家呢?
"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又应允了你们大当家的临死哀求,这样吧,只要你们立个誓言,然后将兵器马匹留下,我就放了你们走!"
"什么?把马留下?那我们怎么走?没了马……"黄秃子一听有些急了,就欲争辩几句。
"得寸近尺么!留你们活命已是莫大的恩德!怎么,还要骑马去联络别股马贼,卷土重来不成?若想活命,就赶紧按我说的去做!别等我后悔了,把你们统统都留下,让你们去陪你们的大当家!"
楚重山双目一瞪,打断黄秃子的哀求,大声喝道。
黄秃子见了这阵势,只好服了软。先带头发了一个毒誓,其余贼众也放下马匹兵刃。
黄秃子不住打拱作辑点头哈腰,带着剩下的马贼徒步向远处走了。
楚重山见这黄秃子表面粗鲁,实际上心思慎密,看他能屈能伸也是个阴狠角色,心中暗道该不该派人去结果了这个家伙!
想一想,还是算了,一个马贼能翻起多大风浪?何况他又是在草原上为害一方,离自己的家国远着呢!就是这家伙将来混得风声水起,头疼的也是草原人和烈阳帝国!又碍自己何干?
摇了摇头哂然一笑,也帮助打扫战场去了。
大伙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救治伤患,一直忙到天色大亮。后方营地已知袭营大捷,未等打扫完战场,便将酒肉先后送了过来。
吃罢早饭,几人统报了一下战果,此战杀死杀伤马贼一百多人。大多数都是死在刚袭营时那个时间里的,护卫队这里才折损了十多个人手。楚重山的手下也战死了一个,伤了三个。
众人收拾了一下战利品,大都是马贼留下的马匹兵器。先派了几个人将马匹押送回了商队大营,才一起返回营地。
知道楚重山这些人快到了营地,骆三爷早早地迎了出来。脸上堆满笑容,对众人又是感谢又是抚慰。
当他见到金刀王所带的那些人马几乎个个身上带伤,忙吩咐商队里的随队大夫来治疗伤患。
李麻子受伤最重,此时还在昏迷中,先把他送入帐内仔细治疗。金刀王内腑受伤,又脱了力,被人扶着去了内帐静养。
骆三爷见几个主要人物都受了伤,尤其是李麻子连内带外,伤的最重,又吩咐多派了几个人手去前后照应。
等忙完了这些,连忙和钱一枪一同来见楚重山几人。陈少安早就跑来去看石九,见了石九身上的伤便知昨夜战况惨烈。
一边埋怨楚重山没照应好石九,一边将石九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了一遍。
弄得楚重山在一旁不停苦笑,直到石九又解释了几句,陈少安才算作罢。
门外有人通报,骆三爷来了。
骆三爷一进帐子,便先行了一个大礼,笑道:"昨日多亏几位英雄!听回来这些护卫讲,昨日若不是石小哥神功盖世,斩了那红胡子!不知还要折损多少人手呢?石小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石九推辞客气了几句,骆三爷又说了许多场面客气话。
聊了半天,陈少安在一旁见骆三爷尽说一些客套话,却只字不提那些马贼的马匹兵器的事,更别说该怎样分配了?这一百多匹上好战马,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陈少安趁骆三爷稍停话头的时候,咳了一声。笑眯眯道:"骆掌柜,咱们这次可是大大露了一个风头,今后这草原上的马贼,若见了骆氏商队的招牌,必是望风而逃啊!这一战哪!可打出了咱们骆氏商行的名头了!这一次将他们打的心内生惧,怕是从此再也不敢招惹咱们了!呵呵……"
"那是,那是!还不是凭仗各位神勇!石九小哥神功盖世!哈哈……"
"只是这次咱们也折损了不少人手,我们这里也折损了楚大哥的一个属下,还伤了好几个兄弟,虽说这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可毕竟让人心中难过……唉……这折损的兄弟家人闻知之后,又该怎样的悲伤难过?何况这兄弟又是家中的顶梁柱!这一殒命,他的家人又该怎样生活……?"
陈少安长长一叹,唏嘘不已。
楚重山在一旁听着,心中更是难过。这折损的兄弟,都是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少年的部属袍泽,虽说早惯见了生死,将那生死看得淡了!但亲手送走战友,又有哪个会不心下悲伤难过?
"陈兄弟,我已准备了抚恤金,等回去就交到他家人手中……"楚重山面色沉重低声说道。
"楚掌柜,三公子!贵属下的抚恤金由我们商行来出!"骆三爷在一旁赶紧接话道。
"骆掌柜,这怎么能行!楚某……"
"哎呀……骆掌柜有心了,那我就先替楚大哥谢谢您了!"
陈少安见楚重山还要推辞,忙起身致谢。
"不用客气!老夫也为楚掌柜属下兄弟的折损,心感悲痛!哪能不尽一些微薄之力?俩位不用客气……"
楚重山自从陈少安说话开始,在一旁本是坐着微笑不语,只是看这大小两只狐狸斗法。
此时见提及自己,忙起身对骆三爷也施了一礼,以示谢意。
"骆掌柜为人豪爽,仗义疏才!令楚某倾佩,楚某若是再推脱,反而让人笑话了!楚某这里谢了!"
"哪里,哪里,楚掌柜,休要如此客气……"
陈少安见骆三爷还不提那些战利品的事,心中暗道,"这老狐狸果然滑头!只想用一点抚恤金就骗过战利品的事,这算盘打得是啪啪直响啊!若是骗骗楚大哥这等忠厚之人还行!想在我面前玩这花招?哼哼,都是修行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纯良!我陈少安,又岂是那二三岁的孩童,怎能让你如了意?"
一伸手,不知从哪里弄出了一柄折扇。
‘唰’地一声,张开扇面摇了两摇,那扇面上也不是题字景画,而是一副半裸仕女图。
又从座中站起来踱了几步,将扇子半掩胸前,自己以为尽显风流潇洒。浑然不知那半裸仕女图再配上猥琐奸诈的笑容,十足一副街头纨绔无赖的形象,实在是与潇洒二字相去甚远,看得石九不住摇头苦笑。
待摆足了姿势,陈少安转过身子面对着楚重山。
"楚大哥,老弟有一事相问?"
"陈兄弟,有什么事?请说。"
"昨日大战,杀贼无数,匪首红胡子也被石九斩杀了!但听说那红胡子临死前为手下马贼乞命,看这红胡子也算一条汉子,临死尚知为兄弟求活,也算有些情义!据说是楚兄最后作的主,放了那残余的马贼逃命,可有此事?"
"正是,当时王大当家和李大当家两人身负重伤,钱团长又带人威摄那残余马贼,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商队这边又无人能作主。考虑到若是要杀尽马贼,那种情况下,难免马贼会情急搏命,到时难免会挣个鱼死网破,平白地会折了咱们许多弟兄!在者一说,为兄见那红胡子也是一个重情义的汉子,临死替手下乞命,便动了恻隐之心,作主应了他的哀求,答应放了那些马贼一条生路。"
"楚大哥的决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当然是最恰当不过了!只是那些马贼平日里杀人越货,实是抢掳了不少好东西,即然要放他们走,楚大哥可曾让他们留下一些买命钱?"
楚重山脸上一红,"这个,我还真没想到!但看他们的穿戴好似叫花子一般,也不象是有钱的主啊……"
"嗨!那咱们岂不是亏大了!忙活了半夜,又损失了不少兄弟,一点好处没捞着,这买卖做的可是亏了血本了!"
楚重山心道:"这打垮了马贼已经是搛到了,怎地还说亏了?这陈兄弟又要转什么心思?"忽然想到,陈少安莫非是想在那些马贼的战马上,要作些什么文章吧?
这楚重山本是玲珑聪慧的人,只是在军中待得久了,心思转的稍慢了一点。
一想到这些,连忙补充道:"哦,我到是忘了说,昨天放马贼时咱们也提了条件!将那些马贼的战马兵器全都扣下了!"
陈少安双目放光,满意地看了看楚重山,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真是上道!嘿嘿嘿……
一旁的老狐狸立马听明白了陈少安的意思,怎能坐等陈少安发问,那样不但被动,面子上还不好看。赶紧笑着接过话茬:"可不是,刚才光顾着看石小哥的伤势了,老夫过来本是想和二位商议这批战马的事,这一打岔儿,就忘了说了,哈哈哈……"
"哦,不妨事!咱们现在仔细聊一聊也不算晚,骆三爷,您准备如何分配处理这批战马呢?"这称呼也从骆掌柜变成了骆三爷。
骆三爷心中暗忖:"这陈三也是个精细鬼,若给的少了,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骆三爷忍着肉疼,笑道:"陈公子,您看这批战马,咱们三七分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