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直向东南角走便是陆沉的居院,门前左侧一尊大青瓷缸,缸中栽着数根修竹,给院子平添了一丝静逸,右侧又栽了一棵梅树,树上正结着颗颗青梅,恰应了那句——青梅竹马。
夜十九,林媚儿站在门前整了整衣衫,还未等俩人出声,就听里面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清朗声音。
“你们俩个进来吧。”
夜十九规规矩矩走了进去,就连小林媚儿也一收调皮之色,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门。
进门见两张小木桌,桌后两张小椅,这本是供二人平时读书习字所用。
对面七八步处有一宽大桌案,案后坐着一位英俊书生,五官长得极为秀气,只是双唇稍显薄了些,身着一袭月白长衫,一尘不染,更显得丰神如玉,仪表脱俗,那份飘逸,世间难寻……
此时这书生正坐在案后,手持一管细毫写着什么。
这位书生就是林棠帐下第一军略谋士,献火计大破赵弃尘十五万大军的陆沉!
陆沉伏案书写,并未抬首,只见他面色落寞,隐有忧色,不急不缓道:“十九,今天并不是习字的日子,你来有什么事呢?”
一年前,陆沉曾和大帅告了半年的假,去楚月江南之地游景观花。
半年归后,却变得落落寡欢,常常呆坐在户中,或痴看窗外白云苍狗,或伏书案写诗作画。
然而,每当画作完成,又一一毁去,却无人看到他画了些什么?但每个人都能看出他心事重重,清亮的眸中似乎总隐着一份淡淡的愁思……
夜十九在十八卫中又敬又怕的就是陆沉,因为读书习字,手心可没少挨戒尺的打。
见三叔问,忙回道:“三叔,我今天练功好象又升了一重,应该到第二重了。”
“嗯?!”陆沉手中一顿,放下细毫毛笔,抬头看向夜十九。
“这般快,以我判断,你还需些时日才能突破第二重见雾!你过来,让我看看。”
“十九,运一下功诀让我看。”
依言运行傲天诀,陆沉将两手各搭他脉处,仔细探查他身体各处经脉穴位。
但觉一股真气自他丹田处涌将出来,一分为四,向双臂双腿处涌去,一路身体各经脉都游走了一遍,等行至脉门,这真又顺势返回。
陆沉道:“真的突破了!也不枉你八叔那些奇珍妙药了!”
“三叔,我现在感觉力气又大了许多,我想让爹爹给我换把长些的刀行么?”
“可以,我去和你爹爹说一说,不过你一直修习你十一叔传的刀法,而你十一叔所用的刀,造型上有些特殊,明日我们研究一下,就专门给你打制一把刀好了!”
“谢谢三叔!”
“三叔啊,十九哥现在算不算是武艺高强了?”林媚儿在一旁睁着亮亮的大眼睛问道。
“呵呵,那还差得远了,我教他的功法等过了第六重,才能算是高手呢。”
“哦,那什么时候,十九哥才能成为大高手呢?”
“算一算,十九从第一重雾罩,练到现在第二重的见雾,才用三年,真的很有天份了!我传他的这部功法入门最难,与别的门派迥然有异,前二重最难突被。当年我可是练了好几年才入的第二重啊!”
“三叔,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提升突破?”
“嗯,第三重凝雾突破并不难,而第四重化液也不算太难,十三岁前,估计以你资质是可以轻松突破的!可第五重琼浆却是难了些,而第六重却是一道坎!就是三叔我,至今也还没能达到这重境界!可是只要过了第六重,在之后修炼起来却是一路坦途了!等过了第六重境界风云汇,你也算是高手了!这部功诀在过了第六重境界之后,修炼起来会进展神速!除了最后的三重境界,而这三重境界之中的第十二重境界化神!唉……据说现今世上还未曾有人达到过呢!”摇头苦笑了一下,“嗯?……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小呢,呵呵……”
“三叔,您放心!我一定会练到第十二重境界的!”夜十九抬头重重说道。“因为那样,我就是一个高手了,就可以保护媚儿妹妹和大帅府了!”
“呵呵……”陆沉揉了揉李夜的脑袋,只当他说的是句孩子话。
“十九,那些行功法门口诀我早就传了你,你也背得熟了,依照口诀修炼,何处不甚明了,说给三叔,三叔会给你祥加解释。只是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循续渐进。更不可懈怠。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重重一点头,“我记住了,三叔。”
“你俩先待一会儿温习一下功课,我去找你八叔重新给你配些药,之前那些药对于你来说,功效已经不大了。”
陆沉说罢出门去找刘子夫。
两个孩童坐在小椅上,刚开始还能稳当些,见陆沉一时半会儿不回,走时又未说让走,想跑出去玩又有些不敢。一时片刻儿后,到底是小孩心性便有些坐不住了。
林媚儿一会单手支额,一会又双手托腮。一会瞧瞧夜十九,一会又看看窗外,实在无聊得紧。
一双大眼睛转呀转地,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地?突地想起进来时看见陆沉在案上书写些什么,一时好奇心起,起身跑到桌案后。
夜十九也早有些坐不住了,又怕陆沉回来训责,见林媚儿跑到桌案后不知要作些什么,也是有些蠢蠢欲动。
林媚儿跑到桌案后想看陆沉写的什么,那桌案又高,林媚儿仅脑袋瓜比桌案高出一点点,想看又看不到。
就对夜十九出声唤道:“十九哥,快过来呀,来看看三叔写了些什么嘛?”
夜十九早坐不住了,闻言先向窗外看了一眼,就跑过来向桌案上看去。
桌上是一张楚月国产的镇江小笺,笺纸雪白,其上墨迹刚干,那笺上工工整整一排小楷,字迹逸秀有力,夜十九认得是三叔笔迹。
林媚儿探着小脑袋问道:“十九哥,三叔写些什么呀,快念给我听听呀?”
“好的,媚儿别急,我现在就给你念……”将三叔那首小词念罢。
媚儿歪着小脑袋,“还有呢?”
“没有了,三叔好象没有写完……”
“十九哥,三叔写的什么意思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嗯……”媚儿皱起着小眉毛,“我想想……喔!第一句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了?”
“红袖香,那一定是女孩子穿红衣服了。”
“哦?……可能吧,你又怎知是女孩子呀?”
“香呀,只有女孩子才会香香的嘛,不信你闻闻我,香不香?”
夜十九凑过一闻,点头道:“香!媚儿当然是香香的了!”
“所以……”
这些事,夜十九方才都对媚儿说过,然而他却没有说接下来的那些事。
从夜十九和洛依依讲述这些往事,喜欢听故事的媚儿,早就凑过来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了。
此时,夜十九的心情很平静,这些幸福的时光,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所有的一切,他永远也不会遗忘……
洛依依更是深有感触,她是孤儿,然而小时家人的那点滴的温馨,虽然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但她也从不曾遗忘……
看着夜十九脸上充满温情的微笑,她同样被感染,看向夜十九的眼眸中,只有满满的亲情,这一刻儿,在心中她已将夜十九彻底的看作是自己的一个弟弟……
夜十九接着讲了下去。
“十九哥,你说,我要穿红裙子是不是会更好看?”
“好象只有新娘子才穿红衣裳吧……”
“那,那我就当新娘子!你说好不好看嘛?”
“好看是好看,可是你当新娘子,又要嫁给谁呀?”
“嫁你好不好?就象爹和娘一样,天天在一起!”
“好啊,当然好了呀!”
两个孩童嬉笑着,彼此之间是暖暖的温馨。
“十九哥!那你可不许反悔喔?!”
“不反悔!”
“那拉勾勾!好不好?”
“好,拉勾勾、盖印章…………一百年不许变!”
“天变地变,咱不变!盖!印!章!”
所有的这些都是夜十九在童年之中最温馨的回忆,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年,在那一年的秋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那一年,夜十九的修为进了级,十一叔申厉也正式开始传授他刀城申家的快刀法。
同样因为他的内力有所进阶,七叔公孙野也开始将名闻天下的公孙箭技,倾囊相授。
十八卫中的每一个人,都想将自己的绝技传给他,虽然他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然而他学到的武技却是越来越多!四叔萧慎的暗器,神拳门的拳技,六叔的掌法,钟无迹的轻功,几乎每一个叔伯的武技,他都学了许多……
刚开始,陆沉还怕他贪多而不精,但是发现夜十九似乎在武技之上有着极高的天赋,十八卫所传他的武技,不但学的很好,而且还极为精纯!
而且十八卫所传武技之中,夜十九似乎更偏爱刀法,在申厉的是细心教导之下,刀法上的造诣就是李沉石也稍有不及!
所以每日里,夜十九只能抽出一小段时间去陪林媚儿玩耍,而大多的时间都是在学习中度过。
小孩子都是贪玩的,那个时候夜十九感觉自己过得很辛苦,然而现在想起来,那却是自己过的最幸福美满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