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古丽卓雅提起赫连画眉,心底又是一阵酸楚,不由自主向昆朋族那里望去。
看席虽远,但夜十九目力非凡,已看到哭倒在姐姐怀中的赫连画眉。
恰好看到她正伏在赫连红袖膝上,双肩抽动,似在哭泣。
她,她是在伤心么?
离去时她脸上的神情怎么会那般委屈?难道,难道我误解了什么……
“你,你放了他吧……”
古丽卓雅又小声求道,看到夜十九默然不语,又不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万一,他一怒之下真的杀了奥尔都,那么到最后倒霉的只能是整个南部草原,她又怎么会不担心?
奥尔都带来的侍卫终于赶了过来,纷纷抽出弯刀围住了夜十九,却不敢冒然上前围攻。
这些侍卫都不认识夜十九,当然不存在畏惧的心理,所以并不害怕他,只是因为奥尔都在他的手上,所以才不敢贸然上前。
此时的奥尔都命悬夜十九之手,若是上前立时攻击,只怕万一激怒了夜十九立下杀手!那时候谁又能救得了奥尔都?
这群侍卫只敢围着夜十九,却连大声呼喝都不敢,生怕激怒了他。
夜十九在心底悄悄叹了一声,抬起首冷冷地向那些侍卫望了一眼,一双手却停下了动作。
奥尔都看到侍卫已围住了夜十九,立刻大声嘶喊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他心中已恨极了夜十九,明知自己的性命现在已操在了他的手中,但此时此刻,奥尔都宁可死在夜十九的手中,也要手下将他杀死为自己陪葬。
羞恼愤怒已让他不在顾及自己的性命,凶悍之气表露无疑,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亡命之徒!
侧首冷冷看了一眼奥尔都,夜十九的右手又稍施了一点力道,手掌碎骨传来的疼痛让奥尔都禁不住又是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号。
整件事情的发展,已超出了古丽卓雅的预计,她本以为当报出夜十九就是自己的情郎之后,以夜十九这两日在大赛场上的威势,以及大雪山柯玛大师对他的青睐,所有人都会知难而退,绝对没有人再会打自己的主意。
而且以奥尔都的身份地位,对前两日赛场上的事绝对会有所耳闻,当知道夜十九是自己的情郎之后,他一定会打退堂鼓,放弃求娶自己。
但谁能想到奥尔都在嫉妒愤恨下,居然会出手偷袭夜十九!
“勇士,请不要伤害我家哥达汗!您如果有什么条件?只要您放开我家哥达汗,我们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侍卫中一个头领模样的汉子,听到奥尔都的惨叫后摆手先让一众侍卫向后退了退,然后向夜十九说道。
看席上的罕特可汗看到奥尔都被制,心中更是大急。他知道野罕酷林与这中原少年有些交情,一边喊着切勿动手,一边吩咐野罕酷林快去解救奥尔都。
野罕酷林知道事态严重,那个少年武技高强,行事狠辣!那日射死赤勒忽,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柯玛大师和阿特里斯对这少年又是极为看重,那日午宴过后可是单召了这少年几个人去了精舍,之后就连罕特可汗都被请了出来。
在这整个草原上,又有几个人能获得柯玛大师的如此青睐?
刚开始听古丽卓雅说这少年是她情郎,虽然备感惊讶,但心底却是为古丽卓雅十分高兴,不由大赞她眼光不错,一时心怀大畅。
但之后发生的事却出人意料,奥尔都妒嫉之下竟然搞偷袭,结果最后反被这少年所制。
而且看场中形势,那中原少年好象又起了杀心,一个不好,奥尔都就得死在他的手上!
可奥尔都是绝对不能死在这里的,奥尔都可是一个草原可汗之子啊!一个可汗之子若死在这里,他的父汗斯潘可汗一定会举兵复仇!
如今与东部桑达可汗的战事频繁,如果北部斯潘可汗再举兵来犯,整个南部草原顿然会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
而且如果奥尔都死在了夜十九的手中,罕特可汗为了撇清关系,一定会先将夜十九擒杀,用以平息斯潘可汗的怒火,但就算既便如此,只怕斯潘可汗也未必就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别说古丽卓雅的一生幸福就此断送,只怕整个南部草原也会兵祸连连!其中的厉害关系,野罕酷林自然十分清楚!
但最让野罕酷林担心的,却是古丽卓雅一生的幸福,她,她可是自己……
所以没等听到罕特可汗的吩咐声,他已经急急地跑了过去。可他从未学过武技,比起那些侍卫却慢了许多。
等野罕酷林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恰好又听见奥尔都的一记闷声惨叫。
“不要动手!小兄弟,千万不要动手!”野罕酷林急急地喊道。
看到野罕酷林过来,夜十九漠然而视。
“中原来的朋友,奥尔都哥达汗先得罪了你,但能否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先放了奥尔都哥达汗?”
夜十九虽然已经知道袭击自己的家伙,原来是个哥达汗(草原可汗之子的尊称),但他依然不置可否不曾放手。
在夜十九的心中,根本不曾把奥尔都的这些侍卫放在眼中。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在片刻之间,就将这些人杀个干净!
现在他让一群侍卫围着,他只是在想,这种情况下,她会在意自己吗?会担心吗?
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她应该早已看见,可在她心中到底有没有过自己的影子?他真的想知道!
可到了现在,她依然不言不语,自己的期望也许,也许只是一个虚妄的泡影……
既然如此,又有何眷恋?
杀了偷袭自己的这个家伙,借此然远遁天涯!从此离她远远的,今生再不相见,也免得受那锥心之痛!
等自己复了仇,完成了背负的那些誓言!如果自己能够不死,那就寻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孤独一生吧!
心底一声长叹,眼神骤冷,杀机顿起!
赫连画眉自他转身离开,便已哭倒在姐姐的怀中,看到他离去时转冷的眼神,也看到他抑制不住的伤心绝望……
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这般强烈、这般的决绝。
好后悔不该贪玩,而没有和他说清楚,可是,可是当初这件事又如何启齿?
她不知道,其实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并不想让夜十九去假作古丽卓雅的情郎。
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情郎?她也不愿意……
所以赫连画眉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在逃避,抵触和拖延!
甚至她心里一直期盼着,期盼着古丽卓雅能找到另外一个法子。
可事与愿违,这件事一直拖到了最后。可当想和他说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地找不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她好悔,悔自己的心太软,答应了古丽卓雅。
她现在既委屈,又难过,当看到他决绝地离去,她的心又酸又痛。
她怕,怕就此就会失去他,如果失去他?自己将会怎样?她不敢去想……
可以后该怎样和他解释?怎样去和他说?他是否会原谅自己,原谅这如同胡闹一般的错?
赫连画眉在心底不停的喊着,你知不知道十九哥,让你给别人当情郎,我又是如何的伤心难过?我,我……
只是这一会儿,夺眶而出的泪水,早已洇湿了姐姐的衣袖。
赫连红袖看到妹妹伤心难过,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夜十九和妹妹之间的对话,赫连红袖也听到了几句,是妹妹让他去做古丽卓雅情郎的……
他们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却无从猜测。
妹妹对他情根深种,现在怎么会将他推给了别人?难道是受了别人的胁迫?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等回去问问妹妹了,可怜的小妹哭得一塌糊涂,而现在自己暂时能做的,只能轻轻拥着妹妹给她安慰。
但场下的变故又怎会逃过她的眼眸?
当看到夜十九被围在了中心,不由轻轻一皱眉头,小妹心中到底对他如何?一试便知!
轻轻拍了拍正哽咽着的赫连画眉,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那个小子,现在可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了!”
本是哭得一塌糊涂的赫连画眉,忽听姐姐说夜十九被人围住了。
顾不得哭红的眼睛,猛然从姐姐怀中坐起,向那处看去,一看场中情景,心中大急脱口叫了一声。
“十九哥!”
一看到他有危险,起身便要冲出去。
赫连红袖一伸手,将她拽在了身边。轻嘘了一声,“你不是将他送给别人了吗?干嘛还要去管他的死活??”
“姐姐,姐姐你是不知道的!”赫连画眉心中惶急,紧紧抓住赫连红袖的手。“其实,其实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卓雅姐姐呀……姐姐!你快去帮帮他呀……”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不用担心,那些人根本伤不了他的!不过,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事?你到时候可要说给姐姐听。”
“嗯。”只是担心夜十九的安危,随口应了一声。虽然相信自己姐姐的判断,但还是忍不住,又向场中叫了一声,“十九哥!”
“十九哥!”赫连画眉这一声唤,清清楚楚传入夜十九耳中。
她在唤我!她终于肯唤我了!
抬首望去,正迎上她那哭红的眼眸,距离虽远,但她脸上担忧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她的心底有我!隐隐作痛的心似乎一暖。
随手一甩,将奥尔都甩了出去!奥尔都的硕大身子,就象一个被抛飞的球,凌空飞了出去!
奥尔都手下侍卫慌忙上前将他接住,但奥尔都身材高大,躯体沉重,一连砸翻了俩个侍卫,才被手下人接住。
奥尔都一得自由,强忍住手掌疼痛,面目狰狞立时大吼道:“上!给我杀了他!”
这群侍卫一见主子脱了险境,顿时再无顾忌。此时又得了主子的命令,都是口中一声大喝,挥舞着手中弯刀冲了上来。
野罕酷林看到夜十九放了奥尔都,紧绷的心弦一松,可算将奥尔都救了下来。
谁知奥尔都刚脱自由,便指挥手下要杀夜十九,心中顿时大怒,怒喝了一声:“住手!”
野罕酷林一声大吼,又向前大步站了站,恰好站在夜十九与奥尔都的手下之间。
见奥尔都还要催促手下上前,细长眼睛猛然一瞪,凛然而威,大声喝道:“奥尔都哥达汗!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刺杀大汗的额驸吗?!”
野罕酷林是一族之长,又身在高位,平日里一派和颜悦色,完全是谦谦长者的风范。但此怒目而视,凛然而站,却是别有一番威势!
奥尔都手下都是知道野罕酷林的身份地位,见他出声喝阻,都是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什么额驸?”奥尔都大叫道。
“刚才小卓雅早已说过这少年,是她选定的情郎!卓雅郡主是我南部大可汗的女儿,这少年不是大汗的额驸,又是什么?!”野罕酷林大喝道,“奥尔都!你难道是欺侮我南部草原无人了么?连大汗的额驸你都要喊打喊杀?”
“我,我……”这一顶大帽扣下来,纵然奥尔都再是愚蠢,也是不敢去抗。正无语间,恰好看见古丽卓雅手中好似握着马鞭,随既大叫道:“古丽卓雅是在撒谎,她的定情马鞭还在手中!这小子又怎么会是她的情郎?”
听到奥尔都的这一声大喝,所有人都望向了古丽卓雅。
“谁说我的马鞭没有送给他?”
古丽卓雅一举手中半截马鞭,“我的马鞭早就送与了他!”
“呃!是一生携守!”
“哎呀!小卓雅居然和他定的是一生携守,生死相随!”
场下传来一片惊呼声,当看到古丽卓雅手中的半截马鞭,场下顿时又引起一阵骚动。
夜十九却是愣了,什么是一生携守,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