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在万仞山脉之南,直线距离超过五十公里,往昔搭乘巴士、站站停车,也不过是个把小时的路程,现在要走三到四天,假如沿途不发生什么大状况的话。
但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魔都就是个吞噬人命的是非漩涡,越离的近,越是容易遭遇烂人破事。
事实上徐长卿只向南行进了不到五公里,就遭遇了第一桩状况。
他走的是大道,于是不可避免的遇到了来魔土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镇。
之前他注意到了路边锈蚀、且被射出几个弹孔的提示牌——将军坪。
特殊的环境造就特殊的气候,明明气温接近零下十度,却没有上冻,而是呈现出那种不久前才下过雨的潮湿和泥泞。
除了大异寻常的沁体蚀骨的寒意,水润让景致有那种洗过的清亮特性,而冰雾则增添了神秘感。
沿路走来,他没看到人类活动的迹象,楼房倾倒,交通工具被火烧的焦黑,路面和墙壁布满战火的痕迹。
邪魔没有攻伐魔土,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经历过战火。
雨水冲刷也无法抹去那些焦痕,而是添了锈蚀的斑驳。
绝大部分设施物件乍看仍是个东西,但细看就会发现少人搭理而破损或干脆长草生苔。显然荒废了有些时日了。
徐长卿感觉像是在逛豪华版的切尔诺贝利,垃圾处处,即便被反复拾荒,仍旧能够见到不少貌似很不错的物件。
从傢俬电器到车辆载具,什么都有,相信那些有机械、电工、钳工天赋的,能淘到不少有用之物。
至于稀缺的,食物就不说了,衣服之类的织物也很少,哪怕是破布片儿。
道路穿镇而过,他没有深入东西两边的镇区,而是打算就那么径直传过去。
远远的就看见一群怪模怪样的生物在空中盘旋,像是秃鹫但似乎没有毛?
秃鹫他来魔土后是见过的,他击杀送皮草和一身肉供他用的的狗人不久,就有秃鹫前来抢食,被他弹指射杀,腥血飞溅、鸟毛乱飘,坏了他当时用餐的兴致。
秃鹫跟这些家伙不一样。
这些没毛的家伙细看更像是oz国历险记中的飞猴(脑袋和后肢象),或者始祖鸟(前肢和翅翼象)。
相比于这些盘旋着等待就餐的家伙所关注的目标,他对它们本身更有兴趣,他决定接近了看看。
奔窜纵掠,很快就上到一幢十多层高的楼房顶层,凝目观瞧,看的更清楚了,的确是挺怪的。
他发现以这些怪物的形体,即便是在地上奔行,也仍旧可以灵动矫健,简直就是两栖类。
就是丑了点,长的太乱来了。
嘟噜噜……
奇特的哨声突然响起。
而后徐长卿就见空中的怪异鸟兽竟然向着他这边俯冲下来,这鸟兽居然是被豢养的。
看它们那异常顺滑的动作,就知道它们对人形猎物已经相当熟稔,没有任何不适。
徐长卿循着哨声望去,发现吹哨的在斜对面的一幢楼里。那边楼层略高一些,能发现他不奇怪。
见到他直接看过来,对方先是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找到位置,随后便向后退,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枪。
大约是子弹宝贵,对方并没有急着开枪。
与此同时,第一头鸟兽已经扑下,翼展五米左右,不算翅膀,身形体格跟成年的狒狒差不多,看起来很威。
此种鸟兽象鹰一般俯冲后用利爪攻击,按照金雕可以将几十斤的山羊提离地面摔死的比例看,这家伙还是有可能将普通成年男人抓提起来,之后变成自由落体的。
当然,前提是它能抓到。
在任何一个先天炼气士面前,这样的攻击想要成功达成,都是笑话。
徐长卿只是看起来很从容的一刺一甩,鸟兽便仿佛自己送上门被刺般脑袋被捅穿,而后在俯冲惯性刚作用于长矛时,便被引到一旁,贯摔在顶台上。
而后是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已经害怕,惊叫着试图迅速结束俯冲,把身体拉起来,但还是被他的跳跃攻击贯穿了身体,又被斜着摔砸在顶台上。
这家伙飞行时的惯性动能还挺大,他被带出数米远。
就在徐长卿跳跃攻击时,枪声响了。
对方抓射击时机抓的不错,但不晓得是枪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又或都有问题,子弹从距离徐长卿近两米的左边飞过。
见识了此种糟糕的命中,徐长卿从容的甩了甩长枪上的污血,行到角门前,一脚将之踢开,而后沿楼梯下楼。
楼内一片漆黑,即便现在是上午,外边亮度不错,可楼里仍旧黝暗的需要电筒、火把之类的照明。
徐长卿自然是不需要的,对善于操控阴阳五行的他而言,普通的黑暗无法对他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下到五楼的时候,通往走廊的门突然被撞开,两条黑影一先以后扑向他。
他之前是从着幢楼的外侧蹿纵跳跃上到顶台的,这还是第一次走楼梯,估计是打扰到了这里的居住者。
有时候,长相丑会成为原罪。
象眼前这两个,如果卖相够好,赏心悦目,徐长卿或许还会考虑豢养的可能,可长的又丑又蠢,浑身还散发着臊臭气味,那就去死好了。
用长枪拨开头一只,起脚从容踢爆第二只的脑袋,再拧身换另一条腿旋踢,将拨开那只也踢成亡命脑震荡,战斗结束。
他之前以为这是两头异化的野狗,这时细看,似乎是狼獾?
狼獾会把废墟作为巢穴,并且如此疯狂的攻击体形大自己很多的生物?
唉,自从来了魔土,他就渐渐发现,在地球时的【动物世界】是白看了。这里盛产丑八怪和疯子。一个比一个不科学。
从洞开的大门中刚行到外边,徐长卿边遭受了第二次枪击。
不比当初混39机动大队的时候,成就练气士并拥有洞府后,他无论在个人实力还是常用器物储备上,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然而防护玉符仍旧没能有发挥效用的机会,子弹命中了距离他米许远的墙体,溅射起一些细小的碎石和尘烟。
他仍旧没有任何躲避枪击的动作,迈着阔步,不紧不慢的向射手所在的那幢楼宇走去。
这里原本可能是个商务广场,或高或低的楼宇转着圈围出这么个大半圆的空场。
空场中曾经种植的树木都死了,有战火的功劳,也有环境的,而野草却生长的很茂盛,一簇簇、一丛丛紧密相联,草叶遮挡了土壤。冬寒令其枯黄死亡,但只看那紧凑且深植泥土中的根茎就知道,来年又是一片青绿满地。
草地中跪着被绑缚着的六人,瞧那扮相,连拾荒客都算不上。就是那种你不理会他们,他们都敢死给你看,稍微虐待一下,更是眼瞅着就要咽气的货色。
逃难者,那些对魔土了解不足,就一头闯进来的人,都可以冠以这种称谓。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基本就是凯子和两脚羊代名词。
之前好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这几个是祭品,可惜被他搅和了。
他们对其他事充耳不闻,摇头晃脑的在那里打摆子,看那迷离的小眼神儿,是被灌了药?
无所谓,也许这样反而更好,起码不会误会他是专程来救他们的。
他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刻意绕路,就那么拎着长枪、大摇大摆的向对面的大楼行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对面的射手又开了四枪,可惜连误伤祭品这样的戏码都没发生,离他最近的一颗子弹都偏了五十公分左右。
他不知道这射手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反正换成是他,肯定有砸枪的冲动了。
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嘛,以为是依仗,投入实战才发现是坑。
实际上这也是他不太看的上眼枪械的一个原因。
省力且威力大,但想要专精难度大,同时还吃设备、吃环境,远不及普通人想的那么高大上,跟仙道的手段比就更是逊色。
他阔步向前,闯进了射手所在的那幢楼。
一进门侧面就有恶风袭来,没有任何吃惊,他现在可以算练气士,感知更敏锐,宛如领域的念力场范围更大,别说是人,就是鬼他也能发现,埋伏他就是个笑话,只会坑到自己。
起脚后发先至,将伏击者蹬飞,其攻击未等落下,便随着人的倒飞而走空。
紧跟着他便蹙了蹙眉,普通人可能不会留意,尤其是在光线黯淡的环境中,他却洞悉分明,这伏击者周遭有粉尘样的物质,带有超凡特性的物质。
“以身饲之,坑人害己?”
他不知道,他只是凭借经验认知,知晓这东西即便是他,一旦被过量感染,也得舍去躯壳,否则就等着灵魂也被侵蚀吧。
若是给坏蛋分类,他最讨厌的莫过于眼前这种,损人不利己型,为了那么一点点损害大于收获,又或流于表面的力量,就将自己彻底出卖了个干净,包括往昔一切珍视的东西。
轻贱总是从自身开始,无底线本就很可怕,若是再加上歇斯底里的疯狂,那就真是堪称恐怖了。
所以他刚才那一脚很重,而且伤害集中,直透内脏,本就没打算让对方活。
他算计着,就算对方体质强于一般,这下也够受的了。
但他低估了对方的意志,疼痛激发了其狂态,这人从满是碎玻璃的地上猛的挺身而起,这样的生硬作法使其伤势愈发沉重,忍不住口喷鲜血。
但这人根本不在乎,骨裂不在乎,身上手上的划伤也不在乎,他此时的眼神特别明亮,就仿佛在燃烧。
甚至,他把伤害化作了一种攻击形式,向他喷吐鲜血,而那血液中有毒。
徐长卿一挥手,虽无宽袍,照样有袖里风,这是小术,抬手就有的那种。
狂风一卷,将粉尘和毒血全部卷吹而起,又有一股猛火爆发,烧去污秽。
“嗷!”
伏击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癫狂十足的径直穿过浮火,向他冲了过来,连之前被踢飞时掉落一旁的武器都不去捡,看那意思他准备手撕鬼子。
冷哼声中,他手腕一翻。
呻!
独特的金属振颤鸣音中,一点光星疾速飞向伏击者,并没入其头颅。
符丸,他自从当初下山在富豪胡楠光的宴会上展露了一下,之后就再未用过。
鸡肋了点,遇到强敌用它就是自取其辱,遇到菜鸡,怎么虐都行,何必装这个逼?
主要是《符图三卷》虽然不差,却也谈不上多高明,他自己在这方面也并无特别的天赋。用它是用,用刀也是用,后者貌似更适合被穿越或穿越后资源相对窘困时运用,冷兵器哪个世界都有,一把刀也远没有一把符扎眼。
但实际上他在符箓一道上的造诣,仍旧是提升了许多。
他不知道别的修行者是怎么规划自家技术体系的,他就是按照‘修行者是文明技术打包者’这一理论来构架自己的体系,这点当初第一次跟空海交手时便已经显露了。
他的本命神通是天衍之术,高大全也好,假大空也好,都代表着包罗万象的一种周全。
而他的阴阳五行,展示的是仙道体系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概念。
道生无极,无极而有极,分了阴阳,再化五行,然后是万物。
这也算是一种解释,阴阳五行他有,万物以何代表?符箓。
符箓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个万金油存在,什么效果都能来,都能表现展露,但易学难精。
不过他后来他从空海哪里得来《道纹录》,又在第二次的被穿越世界得到了《阴文字》,然后在无法世界修行十二载,还多次阅览朝廷收集的道法书籍,最后更是都誊抄了一份慢慢啃……
自他下山,虽然才两个月,但实际上他已经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便是一天只消化一点点知识,也积累了许多收获了,这符箓,不知不觉也捡了起来。
在如今这个中远程打击为常态的世界,符箓还是有其市场的。
当然,理由还有很多,比如现在他有移动巢穴,能人工制造金玉这种物质,直接上玉符,而不是鸡毛鸭血的玩纸符。
再比如,浊力在魔土之外珍贵,他在这里时,自然有事没事多储备些,以便以后使用。
他当初跟空海较技时曾使用过纳元箓球,就是一种自制燃料,算是仙道版的电池,现在行走坐卧都不忘充电,反正也只是分一道念头管控即可,消耗不大,意义不小。
符丸子弹般洞穿伏击者额头,随即将之由内而外引燃。
那情形就像是体内装了岩浆,先是七窍喷火,随即皮肤龟裂,露出内里的燃烧情形并涌出烈焰,最后才是点燃衣物,化身火炬。
火是阳极转阴的过程,是毁灭也是净化。
徐长卿使用的这种火符,加了木之力助燃,焚烧起来比镁条镁粉还强力,伏击者就如同电影特效处理的吸血鬼,呼吸之间便自内而外燃烧殆尽。
而那些有害粉尘则化作燃烧的蓝色火星,且烧起来有着连带作用,在黑暗中形成宛如光星泼散般的景象,当真是残酷而华丽。
不过对整天跟能量打交道的修行者而言,光华缭绕什么,见的太多已没了感觉。火星还在飘飞,徐长卿已经深入大厦,拾阶而上。
有些出乎他预料的是,射手并没有逃逸,比如玩个索降,又或从其他通路离开,或许运气好呢。
没有,被他用念力锁定的射手没做这类无畏的挣扎,似乎是已经惶然失措,连换楼层躲猫猫的把戏都没有做,他本来是有这个时间的。
等见到其人,徐长卿才知道,他应该称之为她。并且她之所以没有逃,很大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另一套手段分外自信。
就见衣物已经化作临时的床单,而这女人,正摆出一个相当诱惑的姿势,媚眼流光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