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恺坐在单间里面,左手边是他第一场的试卷,第二场已经开始了,他没有急着动笔,而是闭眸沉思着。
其实他早料到会有今天的一幕,在凤容峥让人告诉他,小心身边的人后,他就猜到了。
他还知道是谁要害他,不过,因为快要考试了,他才压下来不说,等他从贡院出去,他一定会清算的。
不将那支笔拿走,是他想要将计就计,为了母亲,也为了他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
母亲和妹妹被逼得在乡下住了十几年,他心里不是没有恨,只是他力量弱小,就连父亲都要忍着,更别说是他了。
朱家!
朱氏!
这次就是不能让父亲休了朱氏,也要朱氏永生不能再回到京都,就算她有个女儿是淑妃又如何?这样谋害家里的少爷,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会姑息的。
他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倒是想看看,江雪柔还要如何在皇上面前为她的母亲求情。
江祁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第二场的题目。
第二场考各国政治,艺学策论。
“学堂之设,其旨有三,所以陶铸国?造就人才,振兴实业。国民不能自立,必立学以教之,使皆有善良之德,忠爱之心,自养之技能,必需之知识,盖东西各国所同,日本则尤注重尚武之精神,此陶铸国民之教育也。讲求政治,法律,理财,外交诸专门,以备任使,此造就人才之教育也。分设农、工、商、矿诸学,以期富国利民,此振兴实业之教育也。三者孰为最急策”。
科举的题目包含的东西太多,但对于江祁恺来说,这并不太难,他跟在冉老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得到的帮助并不少。
他在沉思了半天之后,终于下笔写了起来,在天黑之前,试卷已经写好了,而且卷面整洁,字体是小楷,看起来舒心又明白。
等三场考试都过去了,江祁恺已经瘦了一大圈,不过眼睛铮亮,整个人像已经出鞘的宝剑,散发着灼灼的光彩。
刚刚走出贡院的大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马车旁边的江梓瑗,江祁恺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步走了过去,“日头这么大,怎么来了?”
“过来接大哥。”江梓瑗亲密地挽住他的手,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跟咸菜一样就不说了,还松松垮垮,显然是瘦了不少,她忍不住都红了眼眶。
如果大哥真的被贱人们陷害了,那该有多伤心,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却差点就毁了,幸好……
江祁恺淡淡笑道,“我好好的。”
“我刚刚看到有人出来就大哭,还有的都晕倒了。”江梓瑗说道,这科举考试比她当年高考真的难太多了。
“好不容易考完,大哭一场抒发心情也好。”江祁恺笑着说。
江梓瑗歪头看着他,“大哥,你要是想哭的话,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的。”
“哈哈哈。”江祁恺大笑出声,“快回家吧!”
兄妹二人坐着一辆马车回来,江家来接江祁恺的马车反而在后面跟着。
“大哥,父亲把朱氏软禁起来了。”江梓瑗小声说道,“听泉也自尽了。”
如果听泉没自尽,江景宗还不会怀疑到家里人的身上,只查了两天就将事情都查清楚了。
江祁恺面色沉冷下来,“叫了朱家的人过来没?”
“没有。”江梓瑗的声音也有些冷,“大概是看在宫里江雪柔的份上,所以没有写休书,何况,她还是江祁轩的母亲。”
“也罢,总有一天,会为娘和你受的委屈都讨回来的。”江祁恺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江梓瑗有些哽咽地看着他,“为了对付朱氏,所以你将计就计,你就没想过,万一……万一失去了考试的资格怎么办?”
“不会的,大哥都想好了。”江祁恺揉了揉她的头,“大哥不会那么容易教别人算计去的。”
“大哥,你怎么知道是朱氏……你一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父亲?”江梓瑗轻声问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里面还有秋若云的一手。
江祁恺说,“是昀王让人来提醒我的,我早就看出听泉神色有异,只是没想到他会出卖我。”
听泉到底在他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他大概也很愧疚。”江梓瑗说,她也不想再去说这个小厮什么了,人都已经死了。
江祁恺靠着车壁闭眸,“朱氏可以不休,但她一定要死。”
“大哥!”江梓瑗闻言一惊。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在这时候死的,至少也要她得到报应了才能死。”江祁恺淡淡地笑道。
江梓瑗到了今天才知道,江祁恺看似温和宽厚,实际上是很记恨当年玉氏被逼走的事情,如果没有朱家和朱氏,他们一家人不会被拆散,玉氏不用在乡下住那么多年。
而他的妹妹也不会死了。
回到江家,玉氏早已经在二门等着了,看到儿子瘦成这样,抱着江祁恺就大哭起来。
江景宗在旁边看着,也有些心酸。
“娘,我没事了。”江祁恺无奈地笑着,“我其实挺好的,就是很想念娘做的饺子。”
玉氏立刻说道,“我去给你做饺子,你先去洗个澡,娘很快就做好的。”
江祁恺笑着点头,“好。”
“娘,我帮你!”江梓瑗立刻说道,和玉氏两人去了厨房和面做饺子。
江景宗和儿子一起去了他的院子。
“听泉的事,我都已经查清楚了,是朱氏威胁他做的。”江景宗没有隐瞒江祁恺,他知道儿子肯定已经一清二楚。
“这件事……”江祁恺抬头看着江景宗,“二弟有插手吗?”
江景宗说,“你二弟并不知情,朱氏虽然丧心病狂,但还是知道怎么保护她的儿子。”
“父亲打算怎么做?”江祁恺问道。
“她是淑妃的生母,我不能休了她,至少现在不能。”江景宗说完,想起这两天玉氏都不理他,甚至还不让他进屋里,他有些苦涩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江祁恺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语气却淡淡地说,“一切凭父亲做主,只是,待儿子将来有了能力,朱氏的下场不会比休了更好的。”
“你……”江景宗第一次发现儿子对朱氏的仇恨,心中一阵大惊,随即他又意识道,如今已经不再是他能够左右儿子想法的时候了,“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会比以前更明白,人生有许多的不得已。”
不包括抛弃糟糠,不包括让人杀害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瑗姐儿命大,如果不是刚好有昀王去半月观救了她,他已经失去那么天真可爱的妹妹了。
“我明白的,父亲。”江祁恺垂头说道。
江景宗知道这时候再多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们父子已经离心了,“你先梳洗,一会儿去你母亲那里用膳。”
“好。”
……
……
江祁恺神清气爽来到上房,玉氏和江梓瑗刚好把饺子呈上来,母子三人一起吃着饺子,气氛正是温馨的时候,陈嫲嫲脸色不快地走了进来。
“夫人,大少爷,王妃,朱家那边的人来闹了。”陈嫲嫲也不想在这时候说糟心的事儿扰了三位主子,偏生朱家那边一口咬着大少爷冤枉朱氏,要大少爷出去跟他们对质。
玉氏气得就要出去找朱家拼命,被江祁恺给摁住了,“娘,您坐着,我去去就来。”
江梓瑗早想见识一下朱家的人什么样子了,“我也去看看。”
这次上门的是朱氏的大哥,也是朱家的世子,他坐在大厅上,看着脸色铁青的江景宗说道,“妹婿,我们眼见就要亲上加亲了,你把我妹妹软禁了是什么意思?”
江祁轩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舅舅在为母亲讨回公道。
“朱世子,本官软禁朱氏原因,已经跟朱家讲得一清二楚,不休她,是看在两个子女的份上,你是打算将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朱氏做过什么事情吗?”
“口说无凭,你说是我妹妹做的就是我妹妹做的,那我还说是你府上其他小妾做的呢。”朱世子大叫道,他今日就是想要来闹一闹,最后能够逼得江景宗答应了江祁恺跟朱家的亲事,这样他将来就不会撇下朱家不理了。
江景宗冷冷地看向次子,“轩哥儿,你要证据吗?”
“爹,我不相信娘会做这样的事情。”江祁轩低声说道。
“那就请朱氏过来当面对质,若是她真陷害我考试作弊,那朱家又当如何?”江祁恺慢慢地走进大厅,目光凌厉地看着朱世子和江祁轩。
江祁轩被他这锋利的目光看得一惊,觉得眼前的江祁恺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再是以前那个温和柔善的大少爷了。
朱世子看到江祁恺,立刻笑着道,“贤婿,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把事情做绝了呢?”
“世子爷,怕您是老眼昏花认错人了,我何时成了你的贤婿?”江祁恺冷笑地问道。
“淑妃娘娘已经说了,要将我们妙姐儿许配给你,难道你敢不娶吗?”朱世子大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