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格显然是漠北那边的人,连齐来了一段时间,时常能感觉到漠北那边给季旷的压力,虽然也开玩笑挤兑季旷。
但是到底还是希望季旷能脱离那些蛮族的掌控,要知道,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季旷面对这样的问题显然也是一愣,他并没有想过要怎么处理阿齐格,处理?这并不是一个好词,在娶阿齐格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段婚姻也许永远不会有爱情的存在,当时他也跟阿齐格说的非常清楚,但是阿齐格那样的性子,哪里会听季旷说了什么,那样勇往直前的撞进来,非要嫁给他,真的实在不是季旷能预料到的,要知道中原女子都是柔弱,谦和的,婚姻之事,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娶她那一刻,她就是我的妻子。”季旷这么说。
无论这中间有什么样的缘由,是否有感情,总之,季旷认为阿齐格嫁给他,就是他的妻子,既然是夫妻,那季旷就会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冷战也罢,吵架也好,总之,阿齐格,他会负责的。
责任,是季旷从小到大渗入骨髓的两个字。
无论如何,不曾忘记。
连齐低下头,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季旷实在是超出了连齐的认知,连齐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英俊,睿智,果敢,有担当。连齐当然也会想若是当初她嫁给这样的一个男子,那是不是她的命运就会不同。
很快,连齐就从那迷惘的比较中缓过神来。
有什么好比较的,天下季旷这样的男子,又有多少呢。就算是阿齐格那样的女子,季旷也是打算负责到底的,妄论其他。
对季旷的欣赏是一回事,对现实的判断又是一回事,连齐还是毫不犹豫的说:“别让她,成为你的软肋,你如今输不起。”
连齐说的冷静而直接,不过她的话对季旷似乎没有形成任何的影响。
季旷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端的,他的身影在这深夜里,瞧着有些落寞。良久,他才说:“除了我姐姐,不会有人成为我的软肋。”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连齐一眼,也不过是一眼的功夫,连齐就完全明白了季旷的心思。
责任与感情是两码事,季旷可以对阿齐格负责任,但决不会对阿齐格动感情,没有感情就会理智,克制,不会意气用事,如此自然就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软肋。
连齐轻轻一笑,“有没有人说过,你适合做皇帝?”
季旷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适合做皇帝了,文韬武略,大智大勇,却有是如此的疏离,冷漠。
矛盾的结合体,最适合做喜怒无常的皇帝。
听到这样的评价,季旷是真的笑了,只是笑的有些凄凉起来,“皇帝?孤家寡人么?”
连齐望着季旷离去的背影,说不出是心疼多,还是心酸多。从季旷现在的为人处事能够看出,季旷曾经是怎样的阳光少年,但是伴随着一场变故,季旷就如此成了孤家寡人,要不是世上还有个季昭华的存在,那么季旷就彻底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家族剧变也许催生了季旷强韧的意志力,但是同时的,也将季旷少年时对未来全部的憧憬击碎。
帝王,多数都是悲剧的命运。
爱不可得,恨不可得,成天算计的过日子,连齐想想季旷会过上那样的日子,突然就生出许多不忍来。
就如此时,看着那个如火一般的男人,慢慢的没入黑暗中,会让人生出诸多的心绪来。
——
春暖雪融。
慈恩寺所在的佛光山上已经是美好不可方物,漫山遍野的野花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映雪被拘了一个冬天,现在可算是能撒欢的出来玩儿,简直一发不可收拾,跟
着慈恩寺里的小沙弥一起,到处去。
寺中的小沙弥哪里见过如此粉雕玉砌的女娃娃,各个都是爱的不行不行的,抢着要被映雪,一个个的都不愿意轻易撒手。
东环看着不像话,回去跟季昭华商量,这长曦公主金枝玉叶的,成天跟一帮子小和尚在一起成何体统。
季昭华倒不觉得什么,她自己小时候可不就是成天趴在哥哥的背上长大的。只不过夏侯忱借着理佛的机会来慈恩寺小住的时候,映雪献宝似的一字一顿的背出大半篇《心经》来还是让季昭华小小的吃了一惊。
夏侯忱同样没有想到,要知道映雪背诵的《心经》可不是正常的语速,而是小沙弥每日的早课,念的快,跟唱歌似的,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映雪这般小小年纪,才能学会这么多。
映雪头发现在一惊长出了好多,季昭华给她扎了两个冲天辫,摇头晃脑的样子,显得尤为可爱。
夏侯忱好半天没有反应,半晌后才对着季昭华严肃的说:“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朕的雪儿,都成了小尼姑了。”
季昭华甩手拍他,好端端的将女儿说出尼姑,夏侯忱可真是开的了口。
不过显然夏侯忱不是开玩笑的,这个问题他真的在考虑,跟季昭华说了几次,季昭华都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夏侯忱急了,到了晚上,恨恨的收拾了一番季昭华之后,才认真的跟她说:“雪儿现在正是启蒙的时候,成天待在这山里,你是真的想让朕的宝贝儿变成小和尚么?”
季昭华今天倒是脑袋清明,明白这是开了春,季旷并没有有什么动作,而夏国到了春耕的时候就算是彻底缓过劲儿来了,朝中那些烦人的臣子,在这几个月里也被夏侯忱整治的差不多了,如此一来,季昭华回宫也就变的有了可能。
只不过夏侯忱已经下过旨意,让季昭华出家修行,现在自然不能去撕毁这个圣旨,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季昭华悄无声息的回去。
季昭华不想回去,夏侯忱也不能下旨强迫,所以现在也只能用映雪做幌子,循序渐进的让季昭华回宫里去。
夏侯忱看季昭华不回应,又说:“朕已经给映雪找了最好的启蒙老师,只要回宫去,映雪能得到最好的教导。”
季昭华才不理他,对于映雪这般小小年纪的孩子来说,什么老师能比得过大自然,宫墙深深,规矩多如牛毛,就是一行一坐,就足够逼的映雪没了所有童年的快乐时光,季昭华并不想映雪成为什么端庄的公主,如现在这般玩闹嬉笑,才是她的女儿,应该过的日子。
还是不出声,夏侯忱气急,他现在就是寻了一切借口到这慈恩寺来,也不过就是一月一两日,有时候实在想的狠了,只能下朝骑快马来,过了午时在骑快马回去。
其中的奔波劳碌,就不必说了。
现在朝中的一切都安稳了下来,夏侯忱如何能放着季昭华继续住在这里。
夏侯忱张嘴咬上季昭华的肩膀,季昭华吃痛的嘶了一声。咬的狠了,夏侯忱又心疼,实在不是他儿女情长,自从季昭华与映雪离开皇宫之后,那座奢华的宫殿里似乎就没有了夏侯忱的容身之处,无处不是冰冷,寂寞,没有半分温暖,更没有让他牵挂的人与事。
往日,到底还有韩太后,母子俩争也好,斗也罢,总还是有个牵挂的人,现在可好,韩太后去了,夏侯慎在边城,而季昭华又来了这里,那座宫殿简直憋闷的令人窒息。
一下一下的舔弄着季昭华的肩膀,刚才被夏侯忱咬伤的地方已经泛起了红。
季昭华被他扰的没办法沉默下去,只得软着声音解释,“雪儿现在很不错,都知道那种草药能散热,上次冬环有些发热,都是雪儿治好的呢。”
对于季昭
华这样的说法,夏侯忱嗤之以鼻,什么雪儿会治病,那还不是山中僧人的偏方。
“那依你的意思,雪儿将来做个山中郎中你就满意了?”
每逢讨论这个的时候,季昭华就觉得疲惫,夏侯忱根本就不听她说的什么,季昭华并不想着让映雪做什么山中郎中,而是季昭华认为懂些能救命的法子,总比那些宫里看着浮华却毫无用处的规矩有用多了。
叹口气,季昭华只说:“别装傻。”
她不相信夏侯忱听不懂她的意思,可是夏侯忱明明什么都懂,却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实在是让季昭华有些厌烦,任是什么话说上三遍之上都会觉得厌烦吧。
夏侯忱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一直求着季昭华回去,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但是季昭华就是不愿意回去。
难免的还是要多想一些,幽幽的问:“你是在等季旷来接你么?”
季昭华心中打突,山中雪化了之后,季旷的人的确送了信进来,想要接季昭华离开。不过被季昭华言辞拒绝了,现在季旷与夏国之间有这么短暂的安宁,是季昭华乐意见到的,若是因为她的出走,引起两者间的争端,那绝对是季昭华不想见到的事情。
只是季昭华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是被夏侯忱知道了。
这样看来,这深山里也不是那么安全的,季旷派的人都是绝对隐秘的人,季昭华心思一重,那些人怕都是凶多吉少了吧。
对于自己弟弟的心腹,季昭华还是很爱惜的,明白这一次这些人是都折在夏侯忱手里了。
从这个角度说来,季昭华在这个山里倒是比在宫里对夏侯忱有利的多。
季昭华抿抿唇,夏侯忱现在已经不叫季旷的字,省身了,而是直呼其名季旷,这其中的差别自然是有的,到底是没有了从前的亲昵。
旧情看来是全不念了。
“若是我想走,又何必等你来问我这些?”季昭华反问。
是真的,她若是想走,自然有她的脱身之法,可是她并不想走。而走,也不是上上策,现在走不过是给了两国开战的借口,这是季昭华从一开始就想避免的。
到如今,她更是不会在这个上面在栽跟头。
夏侯忱抱着季昭华的手紧了紧,他倒是对季旷的人不那么恐惧,他恐惧的是季昭华自己的想法,没人比夏侯忱明白季昭华的能耐,她若是想走,自然能走。
就是怕她离开,夏侯忱才会这般五次三番的,要求季昭华回去。
夏侯忱被季昭华的反问弄的心思起伏,最后才说了一句,“你等着,朕回去自然会想办法,接你回宫的。”
想办法,是什么办法,季昭华百思不得其解。
在季昭华还没有等来夏侯忱接她回宫的法子的时候,边城传来了消息,夏侯慎,夏国的秦王殿下,不顾两国现在的稳定局面,竟然突袭季旷现在所在的周国边城,至今,战事未明。
不宣而战已经是极大的违法规矩,尤其还是夏侯慎这样出其不意。
季昭华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担心着季旷的安全,夏侯慎的能力,季昭华是见过的,也是相信的,在季旷还是毛头小儿的时候,夏侯慎已经是雄霸一方的战将了。
不是季昭华不相信季旷的能力,只是这样的情况,总还是担心弟弟为多,毕竟突然出击的是夏侯慎。
这样的突击,不用猜就知道预谋已久,如此说来,不成功的可能性都是极少的。
季昭华满心惦念着自己的弟弟,实在是担心的不行,甚至将很多之前的暗钉都找了出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季昭华终于打听到了消息。
而,这个消息令季昭华陷入前所未有的沮丧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