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落水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她就强撑着起来了,只等玉兔过来说花月旸已经不在,她才带着精心打扮的妆容出了门。

她到的时候皇上正坐着轿辇与瑾嫔同来;真不知瑾嫔有什么好,长得不是最美,又没什么值得人惊喜的地方,可是皇上似乎很瞧得上她的样子。

“见过皇上,见过瑾嫔。”

她无视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轿子停下的地方,盈盈然拜倒,用一个任何男子都心动怜惜的姿势。

郁华眼皮一跳,心下觉得这女子有趣。

“不是说你病了吗?”

沈焕略皱了皱眉,实在不知道她的意图。

“臣妾的身子虽未大好,却也足够与姐妹们一起同去行宫。”

她娇滴滴地说。

“皇后既说让你好好在宫里养着,你就应当遵从;此例一开,若日后宫中人人都如你一样藐视中宫,那还要皇后何用?”

他提高了声音,众人循声而望,郁华瞧着那些人玩味的表情,只得上前扶了月凛一把。

“妹妹知道的,皇上平日里最重体面规矩,若是皇上这次依了妹妹,不但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也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孰轻孰重,妹妹还是好生衡量。”

一席话说的并不十分软和,可月凛已经被沈焕的冷面所吓,并不敢反驳,只得唯唯诺诺的称是。

只见花月旸亦过来道:“月凛鲁莽,还请皇上看在月凛一片赤诚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她并非有意藐视皇后娘娘,更不敢逾越宫中规矩。”

沈焕亦觉得自己方才反应过大,看见郁华和花氏两人一个说理一个讲情,脸上的神色自然有所缓和。道:“朕也不是有意要责难你,只是你要懂规矩才是。”

“臣妾明白了,臣妾只是一想着数月见不着皇上,臣妾心里就难过。”

花月凛眼看他神色越来越温柔,心里不由得又生出希望来。

“不过几十天而已,你好好将养身子,等朕回来了再来瞧你。”

依旧没有松口。

花月凛脸上的神色明显暗淡,但还是强撑笑容说:“臣妾明白了。一大清早的惹皇上生气,是臣妾的不是。”

“妹妹的身子还未好全,就这么一直站着定是累了,妹妹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郁华替沈焕说道。

“那,臣妾先告退了。”

她还是不死心。

“你好好养身子。”

“臣妾明白。”

因这一番风波,众人此时看向郁华的眼神就多了一丝玩味,连白意都忍不住道:“看来瑾嫔比起妹妹来也不遑多让啊。”

许馥听了冷笑道:“姐姐抬举瑾嫔了。”

“真是不谦逊。”

花月旸担忧的看着妹妹渐渐远去的背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了行宫之后依旧是住去年的地方,新进宫的这些嫔妃依照在宫里的住法依附着各宫的主位,花氏因情况特殊,就被安排住在陈筠跟阮如汐左近的一间屋子里。

晚风拂面,碧波水依然如旧时一般清澈,缓缓流动的水波与时间,好像是从无人辜负这美景与流连。

冯氏几乎日日不落的过来请安,有时候郁华实在懒得敷衍她,就让外头的人对冯氏说她睡了。

可是冯氏似乎是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每次都是笑盈盈的来,笑盈盈的走,连沈焕都曾说她们是两个性子好的人住到了一起;真是不够人头疼。

还是去年的宫苑,还是去年的奴婢,许馥瞧着眼前这一切,却没有来得觉得凄凉;谁让自己再不是像去年那样执掌六宫威风八面了呢。

“都安排好了?”

肖姑姑如今日显老态,岁月无情,有时候清晨醒来,都觉得自己比昨日要老。

“是。”

“那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吧,本宫就不信她一次都不去瞧姓吴的那个宫女。”

“若皇后娘娘她真的一次都不去呢?”水莲不禁道。

“那就让人哄姓吴的去,就算这两个月不用去请早安,但总是要去请安的。”

她从未把许琉菱之流放在心上,反正姓吴的那个宫女随便生男生女都没她的逸尘尊贵;但是她不介意拿别人的孩子铺自己的路,有什么所谓,不过一个于己无关的人的性命而已。

“逸尘怎么还不回来?”

自到了行宫,逸尘就吵着要出去玩,她被夹缠不过也就允了,只让人好好跟着别出事,却不知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逸尘不是那种贪玩的孩子。平日里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这次是怎么了。

她的手略微抖了一下,对水莲说:“你跟蒋喜去看看大皇子怎么还不回来。”

“娘娘,大皇子不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许馥猛地站起,忙问:“你说什么?”

“回娘娘话,方才大皇子跟二皇子在碧波水附近玩着呢,瑾嫔娘娘路过,便同昭媛娘娘说了会子闲话。”

“你捡要紧的讲。”

许馥十分不耐烦。

“大皇子跟瑾嫔娘娘一同掉了水。”

“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样。”水莲赶紧替许馥接话。

“因救的及时,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小孩子身子弱,醒了可能会烧起来。”

“逸尘现在在哪?快给本宫被轿子本宫要去瞧他。”

许馥火急火燎的说。

“轿子已经给娘娘备好了,小皇子现在就在锦画堂。”

“去锦画堂。”

可千万不能出事。

锦画堂已经乱作一团,一个妃嫔一个皇子,太医兢兢业业的写方子熬药,又让人慢慢两个人呛进去的水催出来;沈焕眉头深锁,白昭媛忧心忡忡,本也眼瞧着事发的冯贵人早已因受惊而告辞。

“臣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这时候就别讲究这些了,你快去瞧瞧逸尘吧。”

“是。”

许馥抬头看见站在那的白意,对她的嫌恶不由的又深了一层。

“见过修仪娘娘。”

许馥看了一眼太医,直问:“大皇子怎么样了。”

“回娘娘话,大皇子并无大碍,只是皇子还小,娘娘这几日还是要多陪着皇子,以免皇子惊悸过度。”

“好好好,你的医术好,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吓得那太医连说不敢。

郁华一直昏迷不醒。许馥瞧过小皇子之后还是问了一句:“瑾嫔如何?”

“瑾嫔娘娘还未转醒。不过腹中的孩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瑾嫔有孩子了?

“孩子?”

“瑾嫔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娘娘自己还不清楚。”

许馥微微眯了眼睛,道:“你也去瑾嫔那里吧。逸尘这里本宫在就好。”

“是。”

一番有惊无险,今晚皇帝自然是留宿瑾嫔的锦画堂,瑾嫔有孕的事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大皇子与瑾嫔同时落水的事也被有心人说的神乎其神,却始终没人在意当时同在一旁说话的冯清凌。

“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第二天陈筠来看她的时候单刀直入。

“那时候人太多,大皇子先落水,场面又乱;我好像是被谁绊了一下,然后就跟着滑下去了。”

“真的没人知道你怀孕了吗?”

“我自己都不知道。”郁华苦笑。

“你怀疑昭媛?”

“这宫里只有她跟许馥有牵扯,我不得不怀疑她。”

“如果你把这两件事拆开来看,大皇子的事是大皇子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你别忘了,当时那么乱的场面可有四个主子跟她们的奴才。”

郁华此时不得不敬佩陈筠的缜密。

“她有什么理由害我?”

“有的人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比如恰好那时候觉得时机正好,暗地里捅你一刀也没人发现,何乐而不为?”

对于这种事陈筠要比她有经验的多。

“可是能这么办,这事无凭无据的,只能这么算了。”

“许修仪现在一定把白昭媛当天字一号的仇人,姐姐该开心才是。”

“报仇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想假他人之手。”

“姐姐还是先安心养胎吧。这孩子命大,想来一定后福无穷。”

“你好像总是不着急。”

“因为我知道我该有的总有一天都会有。”

她不疾不徐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