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肯定又是梦,因为还是那副场景。唯一不同的是黑暗中我正死死的掐住一个人的脖子,仿佛他就是我一切恐惧的根源,仿佛他就是我一切噩梦的终点。我拼尽了全力,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掐死他。他痛苦的用力扳着我的手臂,并用嘶哑但又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对我说着话。我能感觉到他的恐惧,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恐惧什么,我想他所恐惧的应该是我没有听见或没有听清他所说的话。但我听见了,而且不止一遍的听见了,虽然不懂他对我反复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的确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因为我很想把这段话当做我噩梦终结的见证和纪念。
“人何以为人?人生而就有精神,精神不是任何事物的仆从。世间一切才是精神的仆从。我们没有别的主人。我们生存着是为了传播它的光明,捍卫它的光明,去,去把生命长河中一切迷途的人们集合在它的周围……”
渐渐的他的手松开了,嘴也慢慢的停止了张合,最后终于寂然不动了,黑暗中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此时忽然间又有了一点亮,眼前恍惚出现了一面波光淋漓的墙,一片一片好像金属的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昏暗中,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陡然间一阵寒意涌遍全身。这个人竟然有一张我的脸,我惊恐的看着这张已经僵硬的面容。我难道已经掐死了我“自己”?我急忙用早已颤抖的双手,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那我是谁?我还是我吗?
一番歇斯底里后,我又忽然不知所措起来,整个人愣愣的呆在了那里,甚至没有察觉到何时地面开始剧烈的颤动。而与此同时,我身下的尸体也已经随着裂缝的渐渐扩大正缓缓的向地下陷去。我本能的想抓住他,不,应该是抓住自己,拼命的想留住。但是就在此时,一道光线突然爆亮,直刺我的眼睛。
我猛然坐了起来,强睁着充满恐惧的眼睛,想看清周围的一切,模糊中只见一个人形的东西正在直直地往后退。而此时此刻,强烈的窒息感也正在疯狂吞噬着自己、压迫着自己。我的眼前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只顾着徒劳的抓着自己的胸口和脖子,拼命地挣扎着,想多要一些空气。就在感觉快要崩溃的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肺部突然的猛烈扩张起来,浪潮般的气流顿时如决堤般涌入了我的胸膛。我的嘴巴贪婪的抽动着久违的空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恨不得刨开胸口直接接收那新鲜的气息。空气在我的肺部猛烈的抽拉着,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氧气的重新供应,使我的大脑立刻开始恢复了部分意识,模糊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只见面前一个白衣如雪的人,匆匆捡起地上的一个光亮刺眼的东西,扭身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叫喊着什么。旁边影影绰绰的几个人急急地扑到我
身边,有的扶着我、有的拉着我。又过了片刻,房间又冲进了一群白大褂,之后我就又昏了过去。
窗外,宝石般的蓝天上,随意的镶嵌着三五朵悠闲的云。秋意的爽风正努力的掀动着窗帘,好送入鸟儿清脆的歌唱。我躺在病床上,享受着这重生的世界,重生的自己。
一个小护士正在一旁检视着各项仪器的参数,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见我醒了,便扭过身高兴的说:“咦,什么时候醒的?这两天你精神好多了。哎,你知道你有多厉害,那可是肉毒杆菌啊!1mg可以杀死2亿只小老鼠,你知道你吃了多少?你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耽误好几个小时了。本来是神仙也救不活的。那个急诊室的张教授逢人便说,你死中得活是他的妙手回春。可是我们院部的人都知道,救你的绝对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身体的排毒系统。在武侠书里你这个叫百毒不侵,在现实世界你简直就是个医学奇迹!”
在说话声中,另一个胖大的身影从另一边覆盖过来,当阴影移动到我的上空时就立刻停住了,一张大脸仔细地、上上下下地看着我。
“哎呀!压我手了!”我吼道,那个胖子闻言赶紧挪了挪身子。我抽回手,瞪着他。可他见我面有怒色,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像是舒了一口气似得,显出一副略放下心来的样子来。
“嗯,有强烈的疼痛感就是快好了!”说罢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向正在偷笑的护士道:“哎,我说护士小姐,我兄弟转好这段时间你们医院又是拍片、又是共振、又是反复抽血的,该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实验吧?你看给我兄弟抽的,脸煞白。好么,这血都快要你们抽干了。就算是黑店,这么折腾人,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
小护士一听,吓了一跳,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然后急急地挥舞着手臂道:“可不敢胡说,我们可是老大的医院,哪能拿病人开这种玩笑。”说着又连忙弄出一堆极不自然的笑容来作为暂时的抵挡,然后就是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挤出了病房门。
看着小护士像受惊兔子般的逃走了,这个身穿警察制服的胖子更加怀疑起来,不由得一手抱起肩膀,一手搓着下巴磕冲着门口发起愣。我急忙喊他:“猪肉松!哎,猪肉松!”
只见那胖子,突然挠挠头又望望天,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可是后一秒钟就立刻转过头来,像见了鬼似的看着我,接着又不由分说,直接扑倒我的床前,扣住我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叫我什么?”看我面露惊恐地看着他,他又立刻叫到:“我免贵姓什么,叫什么?说大名!叫什么?快说!”
我被他捏的生疼,“妈呀!贵姓你个大头鬼啊,夏…夏…夏元通,你他娘的快放手啊!”。说实在的这外号叫惯
了,大名还真有些拗口。调整了几次才把名喊清楚。可“夏元通”这三个字刚一出口,这下不要紧。这个死胖子硬是拽起我的上半身又是一通晃悠,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大半年了,你小子总算记起我啦。你他娘的,在土坑里摔了个奶奶样,捞起来时,连你唯一的亲姐都不认识了,后来这个姐姐都是强认下的。你能如此露骨的认出老子来,还算你小子有良心,不枉咱这兄弟一场啊。”说罢竟然还有些哽咽。
“咳咳!”这一摇,直是被晃得一个七荤八素,骨头差点都被摇散了,好悬没让我又背过气去。
猪肉松看我开始翻了白眼,知道下手重了,急忙松开手把我放下,又急忙捋着胸前帮我顺气道:“你还想起什么了?”
我缓了一下,接着骂道:“我呸,我想起来了,我这两年倒霉估计就是倒你身上了,真是见你一次倒一次霉,怎么哪都有你?本来老子好好地考着古,偏偏赶上你来凑热闹看场子。那么多人,偏偏老子自己出事,这一身病都他娘的是你害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意识在这躺一会,又差点被你晃的归了位!”
他被我这一通数落,直说的得抓耳挠腮的,于是也不等我说完见个空子马上接口道:“得得,看样子是好了,净记起一些没用的。我看就是这家黑医院给你抽血抽的,性格都抽变态了。哎,你先等会,冷静冷静,我去找他们院长算账去。”说着起身就要走。
他混愣的野套路我打小就清楚得很,于是急忙喊住他道:“哎呀省省吧,用你给我打抱不平?我身上还能有什么宝,估计那个假大夫用的就是个山寨毒药,我能捡条命已是谢天谢地,谢假货了。他们医院就算做做研究也是应该的,真有什么发现也算一场功德。”我正说着起劲,可一眼瞥见墙上“特需病房”几个大字,就立刻坐了起来,这时什么头晕啊、骨头疼啊早就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只是着急地喊着:“猪肉松,赶紧帮我换病房,我说偌大房间就我一人儿。好家伙,这他娘哪能住得起,再待几天,老汤家娘几个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呀呀,姬小强他们家出的钱,小强,他们家开屁股用的都是钱,这点糟钱算个啥!何况姓姬的全族就是天生欠你们家的,你好生待着吧。”
“不行,终究是要还的!”
“是不是爷们儿,我看你还不如继续失忆呢,一天天竟记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你呀,心放肚子里,踏踏实实地,只管安心的大口吃药,大罐的打针,不早点养好病怎么找你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听说起我哥,我心下不由得一阵刺痛。
“你哥哥已经把你们家几辈子的吃喝都赚到了,只是你自己不接受而已。”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