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咋回事?”王瞎子侧耳倾听,问我。
“八成是那老头的家人寻来了吧?”我猜测道。
王瞎子眼珠转了转,摇头叹息道:“看来真是他家儿女不孝,惹得这老人穿着寿衣投河自尽了啊,你听听,这连个哭声都没有。”
河里捞鱼捞上死人这事,王瞎子也早知道了,关于众说纷纭那些,他听说的比我还多,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不过经王瞎子这么一说,我才留意到,前方只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却没有一丁点儿哭声,这不合常理,村子里老死个人,谁家不是哭的惊天动地的,有些是真的伤心,可有些就是哭给活人看的,不哭那会被认作不孝。
我和王瞎子也走到了人群前,我个头高,踮起脚尖,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一看之下我挺惊讶,那里面,竟有一个道士在开坛做法呢,而道士身后的那个草棚里,则跪着几个年龄悬殊很大的人,最大的那个老者,看上去都跟死者差不多年纪了,还有一个老太太和他跪在一起,目测他们应该是对老夫妻,而那老者身后,则依次排开两男两女,年龄也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应该是老者的子女或子媳。
这阵仗让有些奇怪,后面那几个中年人,跪着我尚且理解,死者或是他们的父辈,可前面那两个老人,跪的真心别扭。再者他们虽然是跪着,可却一点悲痛的神情都没有,反而满脸的阴郁之色。
“天清清,地灵灵,拜请五鬼阴兵到坛前,脚踏飞龙在云天,铁链铁索锁魂魄,迷魂童子摄魂童郎,吾身阴兵搜十方,擒魂夺魄到坛前,拜请东方五鬼到……五鬼阴兵尊吾号令,一更速速离坛,二更擒夺魂魄。五更回转坛前……
那个道士一边念,一边大把大把的往空中扬纸钱。而我则听的更是吃惊了,他口中念的不是‘五鬼搜魂法’的咒语吗,这死了人不抓紧时间弄回家去,咋的在这里搜起魂来了,这五鬼搜魂,是要请出五名阴兵,找到死者的魂,把魂拘走,押去地府受难的,这法术一般都用在,在外流窜,害人的孤魂野鬼身上,难道这老头变成害人鬼了……
“里头是咋回事啊?”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在我身边干着急的王瞎子,终于忍不住,问起了身边的人。
“那老头的家人请来了道士,道士正在里头作法呢。”一个男声不经意的回答了一句,继而又道“哎呀!是大爷啊!你还不知道这事吧,我跟你说,这事可邪乎,这个死了的老头不是淹死的,他家人说他是老死的,并且都早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跟王瞎子说话那人,是王瞎子的一个近邻,他声音压得特别低,却还是被我听见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扭头问那人。
“具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天咱们这儿不是逢集吗,大杨村一个老娘们来赶集,走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草棚里躺着那老头儿,整个人就惨叫起来,说那她老公公,不过她老公公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二十多年的人,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尸身不仅没见腐烂,还跟昨天刚死似得,你们说这事邪乎不?那老娘们吓坏了,骑上自行车就回村里喊来了家人,家人来了一确认,就请回了这个道士……”
“你确定那老头之前的老死的!”王瞎子忽然打断了那人的话,急急的大声问道。
那人被王瞎子这失态的样子,弄的一怔,继而摇头道:“我-我也是听说的!”
“小天,走!”这时,王瞎子拉着我就走。
我还没搞明白是咋回事呢,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他拉着走远了。
“咋了?伯!我还想再看看呢!”
“别看了,我知道是咋回事了!”王瞎子这话说的哆哆嗦嗦的,浑身都在抖。
“知道咋回事了?”我下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忽然脑子里嗡的一声,我大声道:“伯,你意思是,他-他是从‘飞仙崖’出来的!”
王瞎子点头如捣蒜,哈哈笑道:“一定是那个样子,一定是那个样子啊!没想到,我老瞎子今生有幸,等到了那百年之期啊……”王瞎子跟魔怔了一样,不停的笑,不停的抖,不停的重复那几句话儿。
我也挺激动,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叔打电话,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回来的,他带我来白泥洼,初衷不就是为了到‘飞仙崖’下找东西吗!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叔走的那天下午,给我发的那条短信,说他已经安顿好,白泥洼有啥事,让我给他打电话,那时候我只以为叔是给我报平安呢,也没往深了想,这下看来,叔像是早就料到了什么。
可结果让我很失望,叔的电话又是不在服务区,我满心失落,最后给叔发了条短息:“飞仙崖出来了死人,速回!”这信息我也没细斟酌,我觉得我这么一说,叔肯定就明白了。
“小天,你快点顺着河沿,往上游走走看,看哪里有石门,山洞啥的!”王瞎子终于镇静了一点,急急的催促我。
“行,伯,那你自己回家吧!”
“哎呦,你就别管我了,快去,快去!”
王瞎子挥手撵我,我把幡子跟马扎递给他,自己则一路顺着河沿,往上游走去。
路是沿河而建的,河的另一岸则是山,我一边走,一边在心底丈量着河与‘飞仙崖’的距离。
而较于王瞎子所说的百年之期,我更加相信‘飞仙崖’下有一条地下河,这场大雨冲垮了某条河道,冲出了这具尸体。飞仙崖本来就在山腹之中,地处凹处,雨下的这么大,那崖口无可厚非,就成了一个下水口,大量的水汇集到崖下,冲塌了某处地下河口,尸体顺水漂了出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
不过走着走着,我又推翻了这个解释,或许那地下河道,本就是王瞎子说的那条古路呢,而这场罕见的雨,也是因为那个百年之期而下的,许多事情,是不能依常理来解释的,就像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老头,他的尸体看上去还栩栩如生的……
我一边打量着河另一岸的山,一边想着,既然尸体都能冲出来,那指定得是个小型瀑布……
走了约莫大半个钟头,小型瀑布没见着,却见前面河沿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上午找我们算卦那几人中的那个姑娘吗,她怎么自己坐在这儿啊!那三个男人呢?
那姑娘像是感觉到有人看她,扭过头,往我这儿瞅了一眼。她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圆脸,大眼睛,长的挺甜美的,气质也很清新。
既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那也算是认识吧,见她看我,我就礼貌的对她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却不想那姑娘面无表情的把头扭了回去,根本都不搭理我。
我苦笑,她一定是把我当成随便搭讪美女的神棍了,可随后一想,我可不就像个随便搭讪的神棍吗!
上午的时候,听那几人的话音,应该不是本地人,他们来这里干啥呢?难道是城里人跑农村来体验生活。
我这正想着呢,就听河那岸有个男声在喊:“怡禾,把手电筒拿来,这里有一个山洞!”
我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正是上午抽到了下下签的鼠眼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