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红雨

抬手间,龙脊深深刺入了手掌,血顺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指尖,滴落龙脊之上。

本沉睡的龙脊渐渐苏醒,由深沉的玄色,渐变成触目的殷红,气息瞬息万变。

若说之前杀气,宛如冬日森寒的冰雪,令人胆寒。

如今便是萧瑟的秋风,不经意间带去所有活物蓬勃的生气。

龙霁恩出手便是杀招伏龙剑诀,龙脊裹挟着滔天的杀意,袭向老乞丐。

老乞丐神情自若的,从身侧柳树折了截柳枝,随手一挥,柳枝如山林迅捷的灵蛇,眨眼间游曳至猎物面前,趁其不备,冰冷柔韧的身体,已将对方紧紧缚住,至死方休。

龙霁恩双手握紧龙脊,使尽全力想要将其抽回,然柳条死死绞着龙脊,竟纹丝不动。

龙霁恩手腕转动,龙脊的骨刺扎入柳条,竟是要一丝丝的将其勾断。

老乞丐一扬眉,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柳枝,本寻常的柳条变的坚硬似铁,骨刺再无法动弹半分。

“好,好,好。”龙霁恩连道三声好,阴恻恻的一笑,声音嘶哑的说,“这位前辈,你虽出言不逊,但我念你孤苦无依,出手处处留情,免得有人说我龙渊欺凌老弱。可你既有这般功夫,我若不拿出真本事来应对,倒显得我失礼了。”

“呵,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老乞丐我虚长一大把年纪,难道还怕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吗,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

龙霁恩等的便是老乞丐这句话,双手放开了龙脊,仍滴血的手,虚空画下一道唤龙咒。

少年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动,低吟龙语。

龙脊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狂风大作,黑云积聚,转瞬落起雨来。

然雨水竟非可涤去世间所有浊物,无色无味绝然的纯净,而是如血一般令人惶恐不安的红。

血雨顺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天青色的衣衫沾了雨,氤氲成了暗紫色。

浓墨般的瞳,转眼变成了淡金色的龙瞳,内里倒映着漫天血雨中,凡世众生,或惶恐,或忧惧的神情。

龙霁恩再次举起龙脊,一股嗜血腐朽之气,吞天噬地。

本纠缠着龙脊,死活绞不断的柳条,瞬时枯萎。

龙霁恩操着手中的龙脊,直刺老乞丐要害。

老乞丐疾退数步,挥出一掌,逼退了龙霁恩,骂骂咧咧道,“龙渊那群老不死的侍龙族老,每次我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行也不是,躺也不是。反正我做什么,都四个字,不合规矩。子孙里却有人弄出邪龙魔骨,我倒要去问问,他们的规矩呢。”

见龙霁恩蠢蠢欲动,老乞丐自怀里摸出,刻着门徽的黑漆竹筒,抽出了盘结其中的朱月竹。

朱月竹长于太乙宗门圣兽朱雀栖息之所,受其灵气影响,孕化出的灵植,因日出为朱色,日落为霜色,故而名曰朱月竹。

“你小子倒真有几分本事,竟能令我祭出朱月……”

老乞丐竹字未出口,龙霁恩已携龙脊杀来。

“年轻人不讲武德,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老乞丐手中的朱月竹与龙脊相接,其灵气瞬时克制了对方的邪气。

没了武器加持,年纪尚幼的龙霁恩,如何是老乞丐的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

雨势渐大,魔弑染自鸦黑的发间,拔下一支木质素簪,簪面雕着针尖大小的字,仅凭肉眼无法辨识其内容。

双眸微阖,魔弑染莹白如玉的拇指,自簪面的文字一一抚过,指尖时不时顿下,利落的按下其间藏匿的机巧。

咯哒咯哒,机关咬合声后。

木质素簪内凸起一节节中空的木杆,通共七节,第七节木杆中钻出丝丝缕缕的血蚕丝,蚕丝仿佛有意识般拧结成藤,藤与藤间,转瞬盘结成冠状的伞面。

龙隋安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伞下,咂舌道,“江湖百器谱,排名第二十三的包罗伞,由血蚕丝纠缠而成的伞面,刀枪不入,水火难侵,伞骨内圈养的血蚕个性残暴,能瞬间吞噬活物血肉。

江湖中神兵魔器虽多,但如包罗伞这般攻守兼备的却不多,故而引无数江湖英豪趋之若鹜。

啧啧,真不愧是魔教八少主魔弑染,一出手果然有排面,竟把包罗伞作寻常雨伞用。”

“你若嫌弃,可以站伞外面。”魔弑染说着便要将伞移开。

“不嫌弃,不嫌弃。话说撑伞这种粗活,怎么好教姑娘家做,自是由我这个男人来做。”

龙隋安自魔弑染手中拿过伞,将伞的大半撑在魔弑染头顶,红雨顺着伞骨落下,于路面雨坑荡起圈圈涟漪。

龙隋安薄唇微勾,一脸兴味,“俗话说得好,天降红雨,福祸难料。染染,你猜这场雨预示的是吉,还是凶?”

“我若高兴便是福,我若不高兴便是祸。”魔弑染斜睨了龙隋安一眼,冷冷道,“龙隋安,我应该警告过你,我的乳名染染,只有至亲好友才可以称呼,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三遍,下一次,你再叫我染染,我定取了你的舌头泡酒。”

“你对我的舌头还真是情有独钟。”龙隋安不自觉摸了摸唇,笑吟吟道,“江湖诸名门千金,有人喜欢我的容貌,有人喜欢我的家世,唯独你,喜欢我的舌头。如此深情厚谊,我若同旁人一般唤你染染,的确不妥,我得想个属于我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称呼。”

相识多年,魔弑染已习惯龙隋安油嘴滑舌,拍了拍胳膊的鸡皮疙瘩。

“吾名乃家父,从知晓我的存在到我出生,日夜不缀,琢磨思量,从数百个名字中,精挑细选了弑染二字,这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二字,比弑染更适合我。省省你的木鱼脑袋,好好想想该你思虑谋算的事情。”

“四个字,随机应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过多的算计,反倒束手束脚落了下乘。”龙隋安忽的璀然一笑,好不得意的说,“你整日说我是榆木脑袋,但该用我这颗脑袋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魔弒染将龙隋安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赞叹道,“好一个容貌出尘,气质卓然的浑世佳公子。”

龙隋安唇角微翘,又瞬间顿住,一脸悬心的盯着魔弒染瞧,这女魔头从不轻易夸人,举凡她称赞谁,被夸赞的倒霉鬼,必活不过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