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面无表情地转身, 吩咐滕毕派人去寻找龙脉。
把龙脉这条消息说出来,微禾道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语气生硬地道:“在你们找到龙脉淬体之前,我会想办法尽力推迟江落的疼痛次数。希望你们也能把我的族人放了, 至少要给他们准备间能休息的房间。”
他这话是看着江落说的, 因为微禾道长不敢看恶鬼。但恶鬼反倒像是被逗笑了, 他的笑声从闷笑变为放声大笑, 在微禾道长越来越僵硬前, 恶鬼才止住笑意,漫不经心地道:“等你拿出实际性的进展之后,我当然会答应你这个要求。”
微禾道长被他笑得心脏都提了起来, 不敢多说什么,沉着脸被滕毕带走。
为了让族人不再遭受折磨, 微禾道长第二天一早就想办法来推迟江落的疼痛次数。
他的巫医之术极其高明,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吃不喝地忙了一天, 总算找到了可行的方法。
寻找龙脉和宿命人都需要时间,疼痛再怎么推迟, 也不是就此消失。江落咬着牙硬生生撑过一次次致命的痛苦,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了。
艰难的不只是因为身体,还因为池尤。
每次见到池尤时,江落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却有些微妙的怪异。
江落每晚睡觉的时候, 都能感觉到恶鬼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目光像炙热的恶狼猛虎, 也像阴冷黏稠的毒蛇, 一日比一日地更具有存在感。每次被他看着时, 江落总觉得脊背都会被他盯出来两个窟窿。
江落只能当做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估计早就被池尤连人带皮地吃下去了好几次。
江落的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见到池尤时就忍不住想上前撩火, 看着恶鬼臣服在欲望之中的神色,看着他克制与忍耐,俊美的脸庞微微扭曲,漆黑的眼中布满欲色。江落享受和恶鬼互相试探虎口拔毛的感觉,那样子的滋味足够让他上瘾。但池尤一旦不在江落眼前,江落的理智就会瞬间回笼,想的全是“以后有机会就分手”。
第四天傍晚,江落洗完澡回到卧室,一进卧室门,就看到早已在房间之中等着他的恶鬼。
恶鬼穿得一丝不苟,西装裤笔挺,他正坐在椅子上,耐心十足地不知道等了江落多久。
江落看着他下一秒就要出门的模样,和他高高扬起的薄唇,不妙的预感升起。他擦着头发缓慢地走进去,“你等会要出去?”
“对,”恶鬼勾唇,“成为情人以来,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单独相处过,今晚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早晚都要分手,还浪费时间约会干什么。
江落拒绝道:“不了吧,现在挺晚了。”
恶鬼挑挑眉,伸出左手看了看时间,“刚刚才过晚上七点。”
“都晚上七点了……”这借口江落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抱臂上上下下看了恶鬼一遍,挑眉问道,“你今晚没事了?”
贴心地补充道:“你如果有事那就尽管去处理,不用担心我会无聊。毕竟正经事最要紧,对不对?”
恶鬼懒洋洋地道:“很可惜,今晚没事了。”
他支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看你还能用什么理由来当借口”,看到江落被怼得说不出来话后,恶鬼缓声问道:“你身为我的情人,难道不期待和我的二人世界吗?”
江落还能怎么说?
他啧了一声,用毛巾使劲擦了几下头发,将毛巾扔在床上,去衣柜里拿自己的衣服。
不知道是谁这么贴心,在江落被池尤带回来的第二天,这里就多了许多专属于江落的用品。大到冬季春秋衣物,小到牙刷梳子头绳,细心到了极致。
恶鬼穿得那么出彩,让江落挑衣服时不免也用了几分心。他最终挑中了一身修身款式的衣服,深色的高领毛衣,休闲西装裤,外加一件黑色大衣,想了想,他又拿了一条英伦风的灰色围巾。
江落拿着这些衣服就要解开浴袍,腰带都散开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抱着衣服笑眯眯地走去浴室,“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你还在这,我出去换衣服。”
恶鬼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江落是故意的,但就算知道江落是故意的,他还是被这样的小手段成功吊起了胃口。
江落换好衣服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黑发青年容貌漂亮,长发随意地垂在毛衣领口,眉眼在艳丽之余还有丝丝疏离,整个人看起来贵气十足。江落满意地点点头,但又觉得自己这一身黑似乎有些单调,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有什么修饰的东西,结果在洗手台瓶瓶罐罐的后方,发现了一套熟悉的红宝石装饰套件。
红玫瑰形状的别针,红宝石袖扣,还多了一对色泽深红,近似与黑的宝石耳钉。
江落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眉眼抽了抽。
但是这次,江落没有将它们扔了,而是缓缓将这些东西用在了身上。
江落不甚熟练地将耳钉插入耳洞中。这些小小的配饰却有出乎意料的好效果,让他的气质又有了微妙的变化。说话动作间,殷红的宝石耳钉在黑发中若隐若现,多了几分隐秘的危险。
江落嘴角翘起,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池尤耐心等待着,看见他之后顿了几秒,勾起的笑容弧度更高,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江落面前,深深看着江落,“你今晚和平常不太一样。”
“有吗?”江落侧了侧头,耳钉的红光一闪而过,“不是要出去?快点吧。”
如今已经三月份,江落本来穿着大衣还以为会有些热,但出去后才发现外头竟然下起了小雪。
池尤果然是找了一处地下室作为安置地点,从迷宫似的地底走出来后,江落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精神很好地看着在黑夜中灯光下醒目无比的雪花。
“没想到三月份还能看到小雪,”他伸手接下一片雪花,自言自语,“几天没出来,我都待得要发霉了。”
恶鬼闷笑一声。
微冷的气息从口鼻进入肺腑,活像生吞了一大口薄荷叶。
小雪纷纷扬扬,江落穿得不少,并没有感觉到冷,他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恶鬼。
恶鬼正低着头打落手臂上的雪花,衣服上的暗纹华贵雍容的涌出藏起。他的体温太冷,穿得也只是一层西装。雪花落在他的肩上,甚至没有被体温融化。
雪色之中,他优雅地整理好衣服上的最后一丝褶皱后,察觉到了江落的目光。恶鬼眉头微挑,藏着无尽恶意的漆黑眼睛朝江落看去。
很好,恶鬼瞧起来不冷,但他成功的让看着他的人觉得自己冷了。
江落将下巴塞进围巾之中汲取暖意,不由打了个寒颤。
恶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冷?”
说完,不等江落回答,他便伸出手握住了江落,修长五指强硬地穿入江落的指缝。
江落:“……”
你他妈是觉得自己跟死人一样冰冷的手比雪花好上很多吗?
江落无情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恶鬼的手指如同铁烙,如果硬要扯开,除非江落自己砍断自己的手。
江落来来回回和他拉扯了好多下,最后累得放弃了,任由池尤牵着他。在晚上七点多钟的雪夜,他只觉得自己握着一个坚硬的冰块。但很快,他的热度似乎传染给了对方,让两个人掌心相触的地方微微热了起来。
随着暖意升起,江落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们竟然牵手了。
牵手这个动作单纯又无用,本应该完全不会让江落和池尤有任何的感觉。
但真正地意识到和池尤在牵着手走路后,江落却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江落第一次和别人谈恋爱。
也是第一次和恋爱对象牵手。
他的手越来越僵硬,池尤握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紧。池尤的手指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地摩挲着江落的手指,江落的指骨都被他磨得生疼。
微黏的汗意也冒了出来。
江落又挣了挣手,转瞬就被池尤更加用力地握住。池尤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含着警告意味,让江落把手乖乖地给他牵着。
江落微恼,额头和脖颈又冒出了汗。他用另一只手松了松脖子前松松搭着的围巾,又用手指勾起高高的领口,让脖子透透气,“放手,热。”
恶鬼又重重按了江落的手背一下,男人赤/裸裸的侵略和本性的专断强硬通过这一下展示得一干二净,他慢条斯理道:“我握得很舒服。”
江落本应该被气笑,但听到这句话,除了怒气之外,他竟然有些微微的愉悦。
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后,黑发青年脸色微微扭曲。
恶鬼带着江落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湖边。
这处是人工湖,湖边栽着粗壮的柳树。这个季节的柳树刚刚发芽,长长的柳条垂在湖面上。地面上虽然没积起来雪,但路旁的绿植叶子上却存着些可怜的薄薄白雪。
湖面平静,倒映着湖边的景色。江落随意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池尤勾唇,他看了看湖面,又看了看天上。
江落不由也跟着看去,在雾蒙蒙的白雪中,他竟然看到了天上一轮模糊的月光。
这是很稀奇的事,在下雨、下雪的时候,正常情况下都无法看到月亮,但今晚下着小雪竟然能看到月亮暗黄的光。
江落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美景,恶鬼悠悠地道:“曾经在天师府,有某个人曾想我附身的人吹嘘过他和我的恋爱。”
“他说,”在江落骤然僵起来的神情中,恶鬼恶趣味地将声音压低,低沉的声音中好奇隐隐,“我活着的时候对他死缠烂打,死了还对他情根深种。在学校里多次借用着职权便利,用补课的名头带他去湖边约会赏月。江同学,你说现在这一幕,像不像他嘴里说过的‘约会场景’?”